小野毫不掩飾地淫笑道:“望江樓。”
聽到小野的壞笑聲,金玉感到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一隻纖弱的手握住了他的胳膊,金玉一看,是神色從容的柳文婷,柳文婷催促道:“你們走吧,我只是在望江樓上歇息片刻,等你們回來。”
看着堅強的柳文婷,金玉的眼淚流了下來:“弟妹,你,你一定要堅強啊!”柳文婷慘然地一笑,轉身跟着得意洋洋的小野向城內走去。
與此同時,城外大路邊,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停在路邊,一身西裝的錢柏豪站在路邊不斷地向遠處眺望,地上滿是菸頭。
錢柏豪喃喃道:“應該來了呀。”
頭上打着繃帶的蔡立峰聞聲走了過來,搖頭微微嘆息道:“你殺了他男人,她是不會來了。”
錢柏豪彈掉手中的菸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大路,轉身上車調轉車頭就要往東安城方向開去,蔡立峰一見立馬快步擋在車頭“去搶?那就沒有意思了。”
錢柏豪把頭探出車子道:“當心你自己的頭。”說完加大油門衝了過去,蔡立峰趕緊閃開,大喊:“我還是那句話,爲了這個女人得罪老闆,不值!”
就像是沒有聽到蔡立峰的警告,小車沒有減速,絕塵而去。
望江樓的最高層,房門緊閉,門口站着荷槍實彈的鬼子兵,房裡面不斷傳來柳文婷的叫罵聲。
柳文婷怒聲道:“你把我關在這裡幹什麼?”
小野淫笑着道:“外面風很涼,會把你嫩嫩的小臉給弄壞的,那就太可惜嘍。”說着就伸手要摸柳文婷的臉。
柳文婷趕緊往後躲去,轉身碰倒了花架上的花盆。小野搖頭道:“可惜了,鮮花是在花盆裡開放的,而不是掉下去變成‘爛泥’。”說着用皮靴踩在花上,使勁碾了碾,隨後瞪着眼對柳文婷道:“你是想變成泥巴,還是當一個好順民?”
看着小野臉上的笑,柳文婷一邊在房間裡四處躲着小野,一邊不斷地尖聲怒罵。而小野則是得意地一邊解開自己的軍裝,一邊向柳文婷逼去。
眼看小野的手要抓到柳文婷,柳文婷猛地一退,擠開身後最後一扇門。柳文婷扭頭一看,卻是到了望江樓臨江的觀景小陽臺。就在這一分神時間,小野趁其不備,一把抓住柳文婷往懷裡一帶,“刺啦”一聲撕破了柳文婷的衣服,柳文婷想掙脫卻摔倒在地,小野不急不忙地無賴般笑着繼續逼近。
錢柏豪進了城門口,看到地上滿是紙錢,心裡一陣猶豫,走到街邊的煙攤上買了包煙,裝作好奇地問煙販:“這是誰家出殯,看樣子排場挺大的嘛。”
煙販嘆了口氣道:“金家母子同時出殯,慘呀。”
錢柏豪應道:“噢,真夠慘的。”
煙販接着小聲道:“這還沒到頭呢,金家老二的漂亮媳婦在城門口被小野攔住給抓走了,這不是掉進狼嘴裡了嗎。”
錢柏豪瞪大雙眼,手裡的香菸不住地抖着。愣了會,錢柏豪丟掉香菸,轉身朝望江樓的方向大步趕去。
望江樓上,上身的小野緊緊地抱着聲嘶力竭的柳文婷,突然小野像觸電一樣往後彈去,大叫一聲,手裡捂着腮幫子退出好幾步。衣衫不整的柳文婷淚水漣漣,右手死死攥着一根銀簪子,簪子上染着血跡。
小野臉上流着血對柳文婷咆哮:“八嘎!”一邊走到邊上從刀鞘裡抽出軍刀。柳文婷全無懼色,只是將眼淚一點一點擦乾淨,對着小野罵道:“畜生,來吧!”
柳文婷的剛烈徹底激怒了小野,高舉着寒光閃閃的軍刀不斷向柳文婷逼近。
錢柏豪在巷子裡望着望江樓外守衛的鬼子兵,想到柳文婷在上面生死不知,心裡不由萬分焦急。定了定神,錢柏豪把嘴裡的菸捲往地上一摔,從巷子裡走出,向望江樓大步流星直接走了過去。
站崗的鬼子兵一見錢柏豪靠近,馬上把槍一橫,對着錢柏豪喊道:“不準過來!”
壓根不理會鬼子兵的叫囂,錢柏豪依舊徑直往裡走,手插在口袋裡緊緊握着子彈上了膛的手槍。鬼子見來人沒有後退的意思,嘩啦一下拉上了槍栓叫道:“再往前走,開槍了!”
錢柏豪陰着臉定住,正要拔槍射擊。突然聽見望江樓上傳出一聲慘叫,錢柏豪一擡頭,只見頂樓一個人影從觀景臺掉了下來,“撲通”一聲掉進江裡。接着樓頂出現光着身子,身上沾着血,手裡拿着軍刀的小野,
錢柏豪頓時大駭叫道:“文婷!”不顧一切地撲向江邊。
送葬隊伍敲鑼打鼓地向老金家的祖墳開去,金玉本就心力交瘁,看到金家列祖列宗墓碑時,不由悲從心起,潸然淚下,而隨行送葬的鄉鄰朋友也都爲日軍的暴行和金家的悲劇黯然神傷,趁着混亂,老鐵叔只是將金戈淺葬進土裡,並留下了足夠的通氣口,然後吆喝起來:“送金二爺!”後面的夥計也扯着嗓子喊起來:“送金二爺喲!”
天剛一擦黑,早已經等得心焦如焚的金玉,立刻悄悄趕到了墳地。冰冷的月光灑在人跡罕至的墳山上,四處顯得煞氣十足。金玉拿着鋤頭用勁地挖着,不一會就把棺木給挖出來了,打開棺蓋,金玉緊張地道:“你沒事吧?”
金戈沒有說話,翻身拿着槍爬出來就要往回走,卻被金玉攔住道:“你要幹什麼去呀?”
金戈臉色鐵青,急道:“文婷還在鬼子手裡,我得去救她呀!”
金玉拉住金戈的手臂,喊道:“你去救?讓鬼子看見你從棺材裡爬出來,不但救不了文婷,只會把她害死。”
金戈一跺腳,冷哼道:“可是我要是不去,文婷落在小野手裡,是不會有好結果的。”說罷不顧哥哥的阻攔繼續要走。
金玉伸出雙手,攔住了金戈的去路,“你能去難道我就不能去嗎!你想想,我並不怕死,只是覺得孃的仇要有人去報,舞刀弄槍的我不行,你行。所以你一定要活着。”看到金戈欲言又止,金玉接着道:“好了,趕緊把我已經準備好的屍體放進棺材,然後按老鐵叔給你的地址去找接應你的人吧。”
兩兄弟就這樣對峙了幾分鐘,最後金戈點點頭。
兩人將墳重新埋好後,金玉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遞給金戈道:“這是我在南京一個朋友的地址,你去找他,只不過你不能再叫金戈了。”
金戈點點頭,拍了拍重新立好的墓碑道:“我已經死了。”
金玉又遞過去一本日漢詞典,“這是你要的日漢詞典,你有學習語言的天賦,學幾句日常用語應當不難。還有,二弟,家仇要報,但行事千萬不可莽撞,更不要單槍匹馬的蠻幹,你還是要跟****一起,有些事情可以解釋清楚。”
金戈怒道:“被人出賣一次還不夠嗎?”
金玉還想勸說,突然金戈警覺地對哥哥做出噤聲的手勢,一把拉着金玉躲到墳地後面。只見一個金家的傭人打着燈籠,哭喪着臉,哆哆嗦嗦地往這邊走來。走近墳邊,傭人小聲地喊着:“大少爺,大少爺。”
金玉從墳後轉出道:“你來幹什麼?”
傭人見墳後突然冒出一人,頓時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待看清是金玉時,哇的一聲就哭起來:“大少爺,二奶奶,二奶奶她被小野殺了,扔到河裡去了!”
金玉大驚失色,傭人拿出一雙鞋遞了過來,哭得更加傷心,“我們派了很多人去找了,可只找到了這雙繡花鞋,嗚嗚……”
躲在墳後的金戈聽到這一消息,感到血只向頭上涌,心中已經拿定了主意。金玉急道:“哭什麼呀,再去找,一定要把二奶奶的遺體找到。”
傭人應聲而去,等金玉轉回墳後一看,金戈已經不見,地上只留下自己給他的那封去南京的介紹信,不由得跺着腳道:“這,這他媽的還怎麼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