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隊長握着金戈的手繼續問道:“村裡私塾先生不幹農活的嗎?”
金戈答道:“我身子弱,不能下地。”
戴金花掏出煙鍋子,點上美美抽了一口,然後將火柴不經意地掉到糧食上,鬼子隊長一見,回手一鞭將戴金花的菸袋抽掉在地,大聲吼道:“八嘎,不許抽菸!”說着對着戴金花又是幾鞭,戴金花沒有還手,只是捂着被抽破的臉使勁地哭。
鬼子隊長見沒什麼其他可疑的,手一揮道:“卸下貨物,掉頭回去。”金戈這才舒了一口氣,看着戴金花臉上的血印子,心中充滿感激。哪知戴金花非但沒有走還號哭起來:“孩子他大爺呀,我不能來看你了,都是他不孝呀,他是一個窩囊廢呀。”旁邊的鬼子一見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金戈怕被鬼子發現可疑的地方,趕忙拽着戴金花就走,邊走邊道:“誰讓你哭的。”
戴金花嚎了兩句後小聲對金戈道:“不嚎鬼子能信呀,胳膊上連塊黑紗都沒有。”
金戈一聽,倒吸一口涼氣道:“是我疏忽了。”撓了撓頭接着道:“那你也不應該咒我大爺死呀!”
戴金花頭一擡道:“咒我們家人多沒良心呀。”
金戈還想發火,戴金花已經邊哭邊瘸着腿走了。
回到小樹林,戴金花召集游擊隊員一起想對策。心情沉重的金戈望着戴金花受傷的臉,戴金花眼珠一瞪道:“你們能不能不盯着我的臉看,乾點正經事呀!”衆人默不作聲。
金戈清了清嗓子道:“鬼子現在不僅封鎖了這個橋,更爲重要的是,鬼子正在調集糧草,準備大掃蕩。”
戴金花聽罷一驚道:“我怎麼沒看出來?僅僅就是憑鬼子運糧了嗎?”
金戈肯定地道:“鬼子秘密運糧不奇怪,奇怪的是這些糧食都是大米。”說着把手掌打開,給大家看掌心裡的大米。
戴金花疑惑地問道:“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鬼子是愛吃那個米飯坨坨。”
金戈搖頭道:“據我所知,目前只有鬼子的主力部隊纔有可能全部吃上大米。其次,大車上的草料不是小數目,可是對面的鬼子並沒有馬,答案就是這些草料是給鬼子的騎兵部隊或是重炮輜重部隊的馬匹準備的。”
戴金花不由想了想在馬車上看到的麻袋上太陽旗標誌,越聽越覺得有道理。
金戈見衆人望着自己,繼續道:“對於我們這樣一支小股部隊,鬼子至於耗費如此大的成本、氣力來重重圍剿嗎?”
戴金花搖搖頭道:“這個買賣不划算,頂多也就是個摟草打兔子。”
金戈點頭道:“對,如果我沒有計算錯,從各個方面看,按照這樣幅度的調集糧草,鬼子這次對你們的根據地圍剿的規模至少是在兩個師團左右。”
戴金花一聽,不耐煩道:“你就直說,共有多少人?”
金戈緩緩道:“五萬人以上。”
公路上,龜井一郎正帶着部隊朝着八路根據地方向加速行軍。
一個通信兵騎着快馬從岔路口飛馳而來,口裡大喊着:“華駐屯軍司令部急電。”
龜井接過電報看了看,喜形於色地命令道:“停止前進!”部隊停止了前進,田中一頭霧水的望着龜井一郎道:“閣下,這是?”
龜井一郎把手一揮道:“拿地圖來。”田中連忙遞上地圖。
龜井一郎一邊看着電報一邊拿出紅筆在整個冀中平原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圈,一拳重重砸在地圖上,難以抑制內心的得意道:“喲西,我們的行動已經納入岡村寧次將軍親自指揮的對根據地的‘鐵壁合圍大清剿’行動中,我們有五萬多勇士,這次別說是人,就是隻兔子也不可能活着漏掉了。”
夜色中,戴金花正帶着一個小分隊離開大沙河東岸,向東折回運動。
戴金花心事重重,一聲不吭地在隊伍中行軍。金戈心情很好,加快幾步,踢着小石子追上戴金花道:“謝謝你能聽取我的意見,不再滑向錯誤的泥潭。”
戴金花只是嗯了一聲,金戈一見不解地道:“我們沒有掉進鬼子的陷阱,避免了一次重大損失,可是你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戴金花惱怒地猛一下站住,回頭瞪着金戈道:“嘮嘮叨叨的,你煩不煩人。”
金戈微笑道:“爲什麼還要煩呀,這也算是我又指揮一個勝仗呀。”
戴金花不由得撇嘴道:“得瑟樣。”
金戈涎着臉道:“要不,算咱倆一起指揮的行不?呵呵。”
戴金花一把扒拉開金戈,衝着齊猴子大喊道:“通知部隊,停止前進!”
金戈急道:“你這是幹什麼呀?”
戴金花閉着眼道:“我得想想。”
金戈不解地道:“想什麼呀,該想的我都幫你想完了呀。”
戴金花板着臉擺擺手道:“還有你不該想的,歸我自己想的,明不明白。”說完甩開金戈一個人走開,金戈正待跟上,戴金花回頭把臉一沉,金戈停下道:“別急,理智是正確決斷的前提,衝動是魔鬼。”
戴金花呵斥道:“再囉唆一句,我把你捆起來。”說完一個人走到田埂上,拿出旱菸袋吧嗒吧嗒抽了起來。
金戈不時地看着手錶,抱怨道:“這都想了快二十分鐘,鬼子就在我們身邊呀。”此時一隻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頭一看,卻是戴金花。
金戈趕忙安慰道:“人有時候呀,是會對自己正確的決定產生一絲懷疑,這是正常的,沒關係,但是你身邊有我就不一樣了。”
戴金花邊聽着金戈的話邊點着頭道:“我得回去。”
金戈一呆,詫異地道:“爲什麼呀?是因爲你不相信我的判斷和分析嗎?”
戴金花平靜地道:“正是我非常相信你對鬼子下一步行動的分析,所以我才得回去。”
金戈更加焦急地道:“我怎麼就更不明白了,這前後矛盾呀。”
戴金花鎮靜地說道:“不矛盾,我必須把你這個重要的情報報告給根據地的首長。”
金戈恍然,隨即道:“我明白了,你的想法是好的,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怎麼去報信?就憑你兩條腿?大不了搶匹馬,四條腿,能跑得過鬼子的汽車輪子嗎?”
戴金花也急了,大聲道:“跑不過那也得跑。”
金戈忙雙手示意道:“你太沖動了,冷靜、冷靜。”
戴金花接着道:“家裡火上房了,你能冷靜嗎?早去潑一盆水,就少一盆水的損失。”金戈聽罷戴金花的言論,急得直搖頭。
戴金花指着金戈回頭道:“猴子,你帶着他找個地方隱蔽起來,等鬼子大掃蕩結束後再按原計劃向西回根據地。”
猴子一聽急問:“那你呢?”
戴金花嚴肅地道:“我和三炮組織敢死隊,重新打過大沙河。”
胡三炮一聽馬上立正,堅定地道:“是!”
金戈把手一舉,情緒激動地喊道:“我不同意!”
戴金花斥責道:“我們的事要你國民黨管嗎?笑話!”
眼見說服不了戴金花,金戈急道:“打鬼子總不是笑話吧。既然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那爲什麼就不能聽國民黨一回呢?”
“我是指揮員,幹部!”戴金花不理金戈的勸說堅持己見。
金戈摳着頭不解地問道:“什麼是幹部?”
猴子忙解釋道:“就是你們說的長官,也叫首長。”
金戈恍然道:“哦哦,幹部,幹部,我請求你和我坐下來好好商量行不行?”
戴金花看着焦急和坦誠的金戈,頓了頓道:“爲什麼一定要坐着?情況這麼危急還窮講究。站着!”
金戈看到了一絲希望,鬆了口氣道:“有一種方法最快速,找發報機。”
戴金花一愣,問道:“發報機是幹什麼用的?”
金戈道:“就是這邊把要說的話通過一個電鈕,滴答滴答的就能發給你們在延安的幹部了。”
戴金花有點明白地道:“就是孫大聖是吧?”
金戈答道:“孫大聖是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發報機是一秒鐘三十萬公里。”
戴金花驚訝道:“比孫大聖還快呀?”
望着戴金花那不可置信的神情,金戈笑道:“你算數不錯。”
戴金花一聽金戈這樣說,瞪眼道:“拐着彎罵我是吧?還不趕緊去找孫大聖去!”說完急着轉身就走,剛跨出一步又轉身問金戈:“喂,發報機長什麼樣呀?”
金戈望着戴金花無辜的雙眼,一時無言以對。
初升的紅日將華北大平原鍍上一層金色,耀眼的陽光下,莊稼生機勃勃。突然,天空中飛機的轟鳴聲由遠而近,印有鬼子太陽旗標誌的戰鬥機呼嘯而過。地面上大隊日軍背對着太陽向西邊行進,身後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
戴金花從草叢探出臉,望着遠處鬼子的馬隊、炮隊、步兵依次而過,不由驚訝地道:“真有這麼多鬼子呀!”
身後金戈聞言道:“這陣勢見多了,沒什麼。”
戴金花想了想回頭氣道:“你們****倒是見得多,但都是用後脊樑、後腦勺看的吧?”
金戈聽出了戴金花對****的痛恨,鄭重地道:“我再強調一次,我現在不是****了。”
戴金花學着金戈的語氣道:“我也再重複一遍,我要看的不是這些鬼子,是你說的發報機。”
金戈不想跟她鬥氣,開始認真地觀察鬼子的隊伍,終於在步兵隊裡發現了鬼子的無線電小隊。
金戈用手指着前方道:“你看那邊騾馬拖着的鐵箱子,裡面就是發報機,旁邊那些沒有揹着步槍的士兵就是鬼子的無線電小隊的成員。”
戴金花不由面露難色道:“這樣去生搶呀?”
金戈驚愕地望着戴金花道:“生搶?你還沒到電臺眼前,就會被打成篩子。”
戴金花生氣地道:“你費了半天唾沫就出的這麼個餿主意?”
金戈聞言笑道:“你認爲餿,鬼子也會認爲餿,餿了就沒人會想到,就不會有人防範,你說這是不是機會?”
戴金花一聽,想了想,咬着牙道:“今天我就是被打成篩子,也要把這個電臺給你搶過來。”說着把雙槍一拽,就要撲出去拼命。金戈一見,一把將戴金花按住道:“我又沒說要你搶這個!”
戴金花一甩掙脫金戈,急着道:“你說話能一次說完嗎?不搶這個搶哪個?”
金戈向戴金花使個眼色,指指隊伍後面道:“再往敵人身後走。”
戴金花眉頭一挑道:“你是說……去搶鬼子司令部裡的電臺?”
金戈呵呵笑道:“有時候你也挺聰明的嘛。”
戴金花聽着金戈的讚賞,微露得色,隨即把臉一沉道:“你是藉着我誇自己吧,哼!”
金戈沒有搭理戴金花,縮回草叢,往鬼子後方部隊方向摸去,戴金花急忙跟了上去。
藏身在一座小山坡上,戴金花正拿着望遠鏡觀察着遠處一座被日軍充當臨時指揮所的祠堂。
放下望遠鏡,戴金花指着前方對金戈道:“那邊掛着兩根金絲的就是你說的天線?”
金戈聞言一愣,“金絲?”隨即恍然道:“是,不過不是金絲,是銅絲。”
戴金花最怕讓金戈覺得自己沒見識,聽罷金戈說完立刻不悅道:“擡槓!重要的怎麼不說呀?”
金戈攤開手,無辜地說道:“你也沒有問呀。”
此時,猴子和*從身後匍匐過來。猴子報告道:“情況查清楚了,鬼子總共一個小隊,當官的開會去了。”
*想了一下,補充道:“我聞了一下他們的伙房的味道。不完全是大米,還有饅頭。”
金戈聽罷想了想道:“這不是鬼子的圍剿部隊呀。”
戴金花一心想着接近電臺,急忙道:“你管他是不是,只要電臺對就行,通知大家,準備動手。”
金戈見戴金花着急趕忙道:“最好不要開槍。否則十分鐘我們就有可能被鬼子合圍。”
意識到眼前的困難局面,戴金花急道:“你就不能快點,一句話的事,報告首長,鬼子五萬人大掃蕩了。”
金戈哭笑不得地道:“快點?你知道你們首長的電臺頻率、波長是多少?呼號、密碼又是多少嗎?”
戴金花一窘,搖頭道:“不知道。”
金戈輕聲道:“不知道這些你讓我怎麼快?那得一個個試,一個個調,你以爲是飛鴿傳書呢?”
戴金花委屈地道:“怎麼這麼複雜呀?要不,你告訴我,我去弄?”
金戈一愣,說道:“我爲什麼不能去?”
戴金花搖着手對金戈道:“你可千萬別亂想呀,我是覺得那裡太危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不好向上級交差。”
金戈不悅地道:“你還是對我這個國民黨不放心呀。暫且不說你根本不懂得發報是怎麼回事,就是懂,我也要親自去,因爲我說過我要幫你,因爲我至少還是一箇中人。”
戴金花聽得心裡佩服,但嘴上卻道:“得得得,還生氣了。那你說要多少時間?”
金戈頓了頓道:“從我接觸電臺到撤出不得少於十分鐘,否則這件事就幹不成。”
戴金花一聽咬着牙猶豫着,歪着頭想辦法。看着遠處大樹樹冠上掛着的一個筐樣大的馬蜂窩,戴金花突然眼前一亮,一拍大腿道:“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