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明醫院的二樓一間病房內,柳文婷雙眼通紅地守護在病牀前,牀上的金母臉色慘白地躺着。望着滴答滴答的吊瓶,柳文婷忍不住地流着淚。
金母已經昏迷了兩天了,雖然醫生說已經度過危險期,但柳文婷還是不放心,她已經在心裡埋怨了自己千萬遍,要不是自己去救那個鬼子,要不是自己不小心,金母就不會受傷了!
此時此刻,柳文婷情願受傷的是自己……
此時金母的手指微微地動了一下,慢慢地睜開了眼,看着柳文婷正側着臉哭泣不禁輕道:“孩子,你受累了。”
柳文婷一聽是金母的聲音,連忙擦掉眼淚轉過身來,強笑着對金母說:“大媽,您醒了。”
金母微笑着看着柳文婷,“我這把老骨頭就是醒不來,也沒什麼可惜的。”柳文婷急聲道:“您快別這麼說,大哥說您靜心休養幾天就好了。”金母搖搖頭說:“你現在是不是可以把金戈那小子沒回來的原因告訴我了呀?”
柳文婷低頭想了下說:“他只是說,他要利用結婚這個機會,去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金母眼睛一亮,詫異地說:“大事?還要驚天動地?”柳文婷認真地點點頭,金母會意地笑了。柳文婷接着說:“其實我只要他能平安回來就是最大的大事了,槍子可不長眼呀。”
正說着房門突然被撞開,一身白大褂的金玉拿着一張報紙衝了進來,看着醒過來的金母激動地叫着:“媽,看,看,金戈他們有消息了!”
金母慘白的臉上泛出一陣血色,緊張地指着金玉手中的報紙對柳文婷說:“快,文婷,金玉有高血壓,別讓他念,你來念。”
同樣激動的柳文婷一把奪過金玉手中的報紙,屏住呼吸往下看着,眼淚再次落下。金母看柳文婷不做聲只是流淚,心裡不禁一緊,“文婷,是不是小刀子出事了?”
柳文婷拿着報紙轉過臉來看着緊張的金母破涕爲笑地說:“大娘,金戈他活着,不但活着還立了大功!”並將報紙上金戈大破鬼子炮兵陣地並擊斃敵酋的英勇事蹟讀給金母聽。巨大的情緒反差讓金母捂着心口,強忍着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看了看柳文婷,又看了看笑呵呵的金玉,金母說:“我要回家!”
晉綏軍852團指揮部內,肖百川拿着報紙的手正在顫抖着,一張鐵青的臉已經扭曲,終於,他將報紙狠狠地摔在地上,低低地吼了聲:“胡鬧!”
“金戈這一手,害得東洋人損失巨大,東洋人這下還能饒了我們嗎?”肖百川低着頭恨恨地說着。程副官小心地靠過去在肖百川的耳邊輕聲道:“要不,等會他回來了,就定他個不服從軍令擅自出兵的罪,然後斃了他,這也算給東洋人找回點面子?”
“放屁!他已經受到戰區司令部的嘉獎,我們此時動手不是自尋死路嗎?”
正說着,門口轉來金戈的報告聲,肖百川趕緊收拾好心情,強忍怒火,揚聲朝着門口叫道:“進來。”隨着肖百川一聲令下,左胸彆着一枚雲麾獎章,換了一身嶄新軍裝的金戈昂首闊步地走了進來,目不斜視地朗聲說道:“對不起,團座,我未經請示擅自發動對冬瓜山的偷襲,請您恕罪。”
望着面帶得意的金戈,雖然心裡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但肖百川臉上不得不擺出和藹的神色,“哪裡,哪裡,有功之臣何罪之有呀。這次的偷襲打出了我852團的威風,很給我這個團長長臉呀!真是年輕有爲呀!不過,你確實很走運,贏了,載譽而歸,後生可畏呀!呵呵!”
金戈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然後正色說道:“金戈身爲中人,驅逐倭寇,衛國保家實乃天職所繫,能夠上陣殺敵乃軍人之幸事,何談麻煩。只是金戈打鬼子實不爲這個銅片片。”
話音落處,金戈將胸前的獎章搞了下來,往桌子上一拍。看見金戈的舉動,程副官不禁臉色一緊,“金戈,你這是想幹什麼?”
很是西方化地聳了聳肩膀,金戈像是漫不經心般地說道:“不想幹什麼,就是來領上峰發下來的獎金。”
程副官掛着一臉假笑,帶着幾分奚落地說道:“喲,你金大隊長不是很有錢嗎?自己都能發獎金了,還會在乎這點錢嗎?你……”
毫不猶豫地打斷了程副官的諷刺,金戈臉色一沉,“程副官,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團裡已經幾個月沒發餉了,我再不給人家一點,弟兄們誰還會賣命呀?”
“你,你……”程副官指着金戈,一時爲之氣結。轉過頭來,金戈毫不客氣地朝着肖百川說道:“團座,我聽說鬼子偷襲了我的黑風嶺峽谷,他們是怎麼知道我要結婚,而且黑風嶺峽谷駐防空虛的呀?”
程副官聽得一下子愣了,他想不到金戈敢當面質問團長,不禁偷眼看了看在旁邊一個勁抽菸的肖百川。肖百川也是一愣,接着呼出一口煙,瞪圓了眼睛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放肆!你的意思是我跟鬼子通風報信嘍?”
金戈毫無誠意地咕噥着說道:“屬下不敢。”
“不敢,不敢就出去,混賬!”肖百川繼續咆哮着,將手上的香菸狠狠地擰碎。望着氣急敗壞的上司,金戈一臉苦澀地退了出去。
在得到自己弟弟陣亡的消息後,龜井一郎第一時間趕到了戰場,****此時已經從戰場上撤退,四下裡的日軍士兵正在打掃戰場。
炮兵陣地上滿地狼藉,四處散落着被炸燬的重炮零件和日軍士兵們的屍體。龜井一郎輕輕撫摸着被炸裂開的炮管,一雙小眼睛在金絲眼鏡後眯了眯又微微張開。
負責炮兵陣地警衛的小隊長已經被小野帶了過來,跪在地上低着頭身子不斷地顫抖着。小野低頭道:“龜井閣下,就是這些炮使您弟弟玉碎於陣前,這是負責炮兵陣地警衛的小隊長。”
龜井一郎望着跪在地上的小隊長良久,猛地一擡下巴,迅速拔出隨身佩戴的戰刀狠狠劈下,隨着鮮血飛濺,小隊長屍首異處,龜井一郎使勁翕了翕充滿血腥的空氣,然後對着屍體鞠了一躬,回過頭說:“小野君,你以爲我是在報私仇嗎?不不不,那麼多天皇陛下的戰士由於他的失誤而玉碎,我,只是給他贖罪。”
沉吟片刻,龜井一郎繼續說道:“如果有一天,我也犯了這樣不可饒恕的罪過,小野君,你就用這把刀把我的腦袋砍下來!”小野連忙低頭,“屬下不敢。”
龜井一郎眼睛一瞪,盯着小野堅定地說:“小野君,這是命令,這是一個帝人應當承擔的責任,也是一個帝人應有的榮耀。”
小野立馬擡頭行了個軍禮:“嗨!天皇陛下萬歲,帝人萬歲!”
龜井一郎對小野揮了揮手,“好了,帶我去看看他們上來和逃走的地方。”
冬瓜山懸崖邊,龜井一郎彎着腰將金戈留下來的繩索拿起來看了看,然後探頭看了看懸崖下邊,回頭對小野說:“從底下爬上來已經實屬不易,而採藥的人和狩獵的獵戶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從這裡快速索降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了。小野君,查到這些人是哪個部隊的嗎?
小野君道:“報告閣下,是晉綏軍852團的。”
龜井一郎疑惑地問道:“晉綏軍?不可能吧?晉綏軍的戰鬥力一直不是很強。”
小野從身上拿出一份《中央日報》遞了上去。龜井一郎接過來看了看,陰着臉突然將報紙往天上一丟,拔出軍刀,猛地一劈,將報紙劈成兩半,望着緩緩飄落山崖的報紙,龜井緩緩地說:“這個金戈將是我最大的對手。”
當金戈把獎金泡湯的事和士兵們解釋後,剛剛還圍着金戈準備慶祝的士兵們頓時鼓譟起來:
“我早就說過,肉到了團座嘴裡再想讓人家吐出來,門都沒有呀!”
“團座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是呀,多少發一點呀!兄弟們可是拼了老命上的呀!”
“就是呀,還幹掉了一個鬼子的指揮官呢!”
面對着士兵們的抱怨,金戈也着實有些泄氣,但馬上擡起頭對士兵們說道:“對不起兄弟們,這筆獎金團部不給,我金戈還是得說話算數——以後我一定給大家補上。”
看着金戈那鄭重的模樣,士兵們這纔回過神來,忙安慰金戈:“不用了,隊長,我們知道您給我們的那些錢都是您自己的,我們扛槍吃糧沒有理由讓您個人掏錢。”
“是呀,隊長,您的情我們領了,我們只是爲你不值,立了這麼大功,團座也沒什麼表示。”
感受着那些最底層士兵們純樸的情誼,金戈的眼裡也有點泛紅,大手一揮,“今天我請客,咱們進城下館子!想吃什麼儘管點,酒肉管夠!走,兄弟們!”
轟然而起的叫好聲中,一衆士兵們簇擁着金戈滿心歡喜地走出了軍營,卻迎面碰上了敲鑼打鼓來勞軍的老百姓隊伍。
只一見那些勞軍的百姓,金戈頓時哈哈大笑,對着士兵們叫道:“還愣着看我幹什麼?還不上去把勞軍物資接收了,你們還真等我請客呀?我口袋裡可就那幾個錢了,吃了可就沒了……”
士兵們哄叫着一擁而上,一邊和老百姓打着招呼一邊準備接收勞軍物資,不料卻被在一旁的團警衛隊上前攔住。推搡之間,雙方都帶上了幾分火氣!
推開幾名擋在自己身邊的士兵,金戈沉着臉看着面前的警衛隊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報告隊長,”士兵對金戈敬了個禮接着道:“勞軍物資由團部統一支配,不能單獨發放。”狠狠地咬了咬牙,金戈強忍着怒火說道:“那就不勞團部長官費心了,我們自己來領了!弟兄們,給我搬!”警衛隊的士兵卻不買賬,上前一步用槍攔住了來搬物資的金戈屬下的士兵。
金戈終於抑制不住,火氣十足地朝着警衛隊士兵吼叫起來:“你知道老百姓爲什麼要來勞軍嗎?這是因爲我們打了勝仗!在冬瓜山打了勝仗!這勝仗是誰打的?”
眼角瞟了一下自己手下的士兵,手下士兵會意,連忙胸脯往前一頂大聲自豪地叫道:“我們!”
金戈繼續吼着:“受嘉獎的是誰?”
士兵們繼續叫着:“我們!”
“聽到了嗎?是我們打了勝仗,是我們受到了嘉獎,這些勞軍物資我們特戰隊不先拿,別的部隊好意思先拿?”
警衛隊面面相覷,漸漸垂下了頭,放低了槍口。
點了點頭,金戈也不爲己甚,低聲說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