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婷毫無懼色道:“除非你把我殺了,否則我絕不容別人把他帶走。”說完死死地抱着金戈。
小野上前用手一探,發現金戈已毫無氣息,但仍不死心地說:“金戈是我們的朋友,我們要把他送到醫院裡去搶救。”
柳文婷怒斥道:“無恥!”
小野不由得大怒,嘩啦一下把出了軍刀,但柳文婷依舊緊緊抱着金戈,對於小野的威脅置若罔聞。金玉在一邊看着悲痛地喊道:“不可能救活了,子彈上居然都塗了氰化鉀!天啦!我母親死了,我弟弟也死了,這可讓我怎麼活!”
小野一扭頭,看見金玉正坐在一個鬼子兵屍體前號啕大哭。小野走到金玉身邊蹲下,看着死亡的士兵臉已經發青。金玉哭嚷着繼續喊道:“這些槍手怎麼這麼狠心啊!老天啊,你怎麼不開眼啊!”
小野眯着眼盯着金玉看了半晌,似乎在思考什麼,然後又仔細地看了看士兵的傷口,而一旁的鬼子的軍醫檢查完其他屍體後過來對小野點了點頭,肯定了彈頭有毒的說法。
滿意地站起身來,小野看着渾身鮮血的金戈,低頭對柳文婷行禮道:“請節哀!”說完轉身帶着士兵離開了金家大院。
在小野帶着一衆鬼子離開後,金玉和柳文婷迅速將金戈擡進了房間,只見金戈兩眼緊閉,臉色越來越暗。金玉翻開金戈的眼皮,此時瞳孔已經放大。
金玉緊張地道:“已經開始散瞳了。”
柳文婷捂着嘴,強忍着哭聲,但眼淚卻止不住大滴大滴落下。金玉急忙道:“別哭了,快看下紙條上都寫着些什麼。”
胡亂擦拭着淚水,柳文婷趕緊拿出錢柏豪留下的紙條展開讀道:“金戈服的是過量的嗎啡,它會造成呼吸和心跳極其微弱的假死現象。”
金玉驚呼道:“這招太險了,半個小時搶救不過來,二弟就真死了。”
柳文婷一看錶,緊張道:“只有十五分鐘了。”
金玉急着道:“哪裡有解藥呀,錢柏豪這個混蛋!”
柳文婷慌亂地再看小紙條,發現紙條背面用蠅頭小字寫着:“解毒藥在房間左邊的抽屜裡。”
手忙腳亂地打開抽屜,柳文婷果然發現一個鋁製的小盒,小盒裡放着一支抽滿藥水的注射器。正要給金戈注射,金玉一把攔住柳文婷道:“你就這麼相信錢柏豪的話,萬一是毒針呢?”
柳文婷道:“柏豪要是想害死金戈根本就不用廢這麼大的勁。大哥,還是你來吧,我手抖得厲害。”說着將注射器遞給了金玉。
給金戈注射完後,金玉道:“解毒是第一步,但是子彈打到心臟就沒法救了。”
柳文婷繼續看小紙條,後面繼續寫着:子彈上沒有毒,也不會傷到心臟,但要趕緊取出彈頭,我已經從大哥那裡拿來了手術器械,在牀下。
柳文婷迅速地從牀下拉出一個大箱子,一打開,全是手術器械和藥品。金玉連忙對柳文婷道:“快,等不及了,你在邊上幫忙,我來取子彈。”
鬼子的司令部裡,龜井一郎正打着電話,不往地點着頭。放下電話後,他轉身對正悠閒地喝着清酒,身着和服的吉野少將道:“吉野閣下,小野報告,金戈已經被軍統的人給殺了。”
吉野沒有擡頭,繼續喝着清酒道:“確認死了嗎?”
龜井一郎說:“是的,小野說,軍統的鋤奸隊用的都是塗有氰化鉀的子彈,爲了保險,他還給金戈驗了傷,測了脈搏,確定無疑金戈已經死了。”
吉野放下酒杯哈哈大笑道:“看來支那人很聽話嘛,哈哈哈。”
龜井一郎並沒有笑,而是兩眼發直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
吉野道:“怎麼?龜井君,你不高興嗎?”
龜井一郎道:“閣下,我只是覺得金戈似乎死得太快了,有點蹊蹺。”
吉野道:“世界上還沒有一個醫生可以把氰化鉀中毒的人救活,死亡相對搶救當然是無比的容易呀,來,喝酒。”
龜井一郎端着酒杯抿了一小口,繼續皺眉思考着。
金家客房中,金玉正在緊張地給金戈做着手術,一顆彈頭被金玉用鑷子從金戈身體中取出,“當”地一聲被丟在鐵盒裡。
柳文婷焦急地問道:“大哥,怎麼樣了?金戈不會有事吧?”
滿頭大汗的金玉手中不停地道:“確實沒有打到心臟,只是剛剛穿過胸大肌。”
聽到這個消息,柳文婷拍了拍胸口,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對着昏迷中的金戈默默唸道:“你一定要挺住呀,金戈,你可不能死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漫長而又艱難的等待之後,手術接近了尾聲,滿頭大汗的金玉用手指壓迫金戈的眼球,瞳孔變形,鬆開手指後,瞳孔瞬間恢復,金玉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神情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活了!”
一直來回踱步的柳文婷趕緊上前守在金戈身邊,握住了金戈的手,嘴裡喃喃地說着話。不一會,金戈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接着眼球也開始轉動了一下,一旁的柳文婷激動地呼喊着金戈的名字,而恰巧這個時候,大座鐘報時傳來悠遠厚重的鐘響聲,正好是十二點整。柳文婷握着金戈的手,想起分別時金戈將手錶和自己的手錶並在一起說的話,不禁喜極而泣,口裡喃喃地道:“要是永遠都是十二點就好了,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金玉不禁在一旁唏噓道:“錢柏豪這小子真是,嘿嘿,對了,他還交代了一些什麼?”
想起紙條上最後寫着“明天中午,我在城外大路等你”,柳文婷眉頭微微一皺道:“沒有了。”
從金家逃出後,錢柏豪並沒有走遠,而是在擦鞋匠的掩護下在一間客棧隱蔽起來。
入夜時分,擦鞋匠和手下正在和身上綁着繃帶的錢柏豪喝慶功酒。數只酒杯碰在一起,一陣“幹了”的勸酒聲中,擦鞋匠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錢柏豪臉色憂鬱,喝了一口酒,立刻咳了起來。
擦鞋匠道:“你受傷了,就別喝了。”錢柏豪一甩頭道:“不,我要喝!”
見錢柏豪不買自己的面子,擦鞋匠戲謔地對錢柏豪道:“怎麼?澆愁呀?”
錢柏豪不快道:“要你管!”接着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後從身邊的皮包裡拿出五根金條丟在桌子上。
收起金條,擦鞋匠做了一個揖,口裡稱謝,看了一眼酗酒的錢柏豪,忍不住勸說道:“爲一個小寡婦捱了一刺刀,不值當,再說了,她就是一個小妖精呀。”擦鞋匠話音未落,錢柏豪一把抓住一個酒瓶狠狠地砸在他腦袋上。酒瓶“啪”地一聲變得粉碎,擦鞋匠頭上的血瞬間淌了下來。錢柏豪瞪着眼大吼道:“去你媽的,她不是小妖精!”
擦鞋匠一抹頭上的血怒道:“你他媽的瘋了。不想活了是不是,翻臉翻得也太快了吧,弟兄們不教育下你是不成了!”然後一腳踢倒了錢柏豪,其他人也一下子拔出各式兇器,一步步向臥在地上的錢柏豪逼了上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身後槍聲大作,四五個人應聲倒在地上,擦鞋匠還沒來得及掏出槍,手腕便捱了一下,頓時跪在地上,重重地呻吟起來。醉眼矇矓的錢柏豪勉強撐起頭一看,來人竟然是應該早就撤走的蔡立峰!
金府中,金母的牌位矗立在長明燈後,金戈含淚對着牌位磕了三個頭,柳文婷和金玉上前將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茶几上放着一把M1911手槍和錢柏豪留下來的那張紙條,只是紙條最後一段已經被撕掉。
忍着手術後刀口的劇痛,金戈望着槍問道:“槍是怎麼找回來的?”
柳文婷道:“是老鐵叔偷偷藏的。”
金戈伸手去拿槍卻被金玉挪開,金玉急道:“現在不是拿槍的時候,咱們得想想這齣戲下面該怎麼唱。”
柳文婷道:“鬼子就守在房外,一旦鬼子再進來就全完了。”
金戈搖頭道:“在身體上和名譽上我都已經死了,活着對於我意義不大,我必須給娘報仇!必須!”說着伸手就把手槍拿起,卻被金玉再一次按住道:“這一槍怎麼沒把你打醒呀!我求你看在孃的份上,看在文婷剛剛跟你結婚的份上,你就先忍忍行不?”
柳文婷紅着眼對金戈道:“殺母之仇,咱一定要報!我們暫且讓那個龜井一郎多活幾天,等我們先逃出城去,養好傷,回頭再殺了這個畜生不遲!”
金戈兩眼發直地看着母親的靈位哽咽着,柳文婷繼續安慰道:“娘是不會怪罪你的。”
金戈緩緩點了點頭,隨後將錢柏豪留下的紙條細細地看了看,接着道:“他是什麼時候學會開槍的呀?”
柳文婷遲疑地搖了搖頭,金戈接着道:“柏豪這一手,可是冒着巨大的風險呀。”
金玉接過話道:“你說,他圖的是什麼?”
金戈搖搖頭,金玉又看着柳文婷道:“文婷,你知道嗎?”
文婷尷尬地迴避着金玉的目光道:“大概是覺得金戈含冤受屈,良心上過不去吧。”
金玉點頭道:“噢,不過這傢伙藏得夠深的,居然是軍統的人。文婷,他跟你說過嗎?”
柳文婷搖頭道:“這麼重大的秘密他怎麼會跟我說呢。”
金戈道:“可是我覺得不像,至少外面那些配合他的人是一羣烏合之衆,聽槍聲就顯得他們毫無章法。”
柳文婷點着頭道:“金戈說得有道理,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人真正相信金戈必死無疑,以便順利地躲過鬼子的偵查。”
金玉道:“唉,你現在想想怎麼出城吧?”
金戈想了一會道:“辦法我想好了,但是一定要找老鐵叔幫忙。”
金玉奇怪道:“一個車把式有什麼能耐?”
金戈搖着頭對金玉道:“能有膽子趁亂藏槍,還能熟悉游擊隊的那些不上臺面的戰法,他可不是一般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