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走了。亭閣外知了的叫聲越發襯着這裡清幽一片。穆瀾無力地坐下。望着几上的點心吸了吸鼻子。
她拈起一塊豌豆黃咬了口。又香又糯,入口化渣。和原來一樣的味道。可是今天這塊豌豆黃卻堵在了嗓子眼裡。喉間彷彿有個腫塊堵着,叫她咽不下去。
穆瀾用力嚥下,拿起一杯茶大口喝完。砰地放下了杯子。她還能怎麼辦?她都說不喜歡他了。她還能怎麼辦?
她突然伸手,將四碟點心全掃到了幾下。唏啦嘩啦的碎瓷聲讓她痛快了點。她拿起茶壺用力地扔到了牆上:“你這個白癡!你不傻誰傻啊?!”
她泄氣地坐下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譁,出什麼事了?”
門口傳來的聲音驚得穆瀾呆了呆。她回過頭,看到應明張着嘴站在門口。無涯居然讓應明一直在綠音閣等着?不想誤了她的事?
“自以爲聰明……”
她又罵了句,酸酸地想,以爲這樣她就又感動了?感動了也不行啊。穆瀾心裡越發難過,發泄完了又不知如何對應明解釋。
“對不起對不起。”看到滿地狼藉,皇上該不會對穆瀾發火了吧?應明擡臂長躬到底。這事實在是對不住穆瀾。可那是皇帝呀,他也沒有辦法,“實在對不住你了!”
穆瀾變臉素來快,轉過身已是陽光燦爛:“應兄啊,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衝撞了聖駕,唉!”
意外見到皇帝,嚇着穆瀾了。應明越發小心,陪着笑臉道:“是我不對!只是一時間也來不及告訴你。所以……”
“沒事沒事。皇上沒有過多責怪。就是掀了桌子。”穆瀾不厚道地將摔碎東西的事安到了無涯頭上。
應明更加內疚了,熱情地說道:“小穆,你找我有什麼事?”
只要他能辦的,定給穆瀾辦得妥貼。
正事要緊。穆瀾將情緒藏在心裡,請應明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了,笑道:“聽說應兄進了戶部實習。那可是個肥差。整理庫房,想必又輕閒又有油水。想嚮應兄道聲喜。今天休沐,所以想請應兄吃頓飯!”
這機會還不是因爲你才弄到手的。一般說來,如果監生在這三個月實習得了優評,打好關係,將來畢業後留在戶部應缺的機會極大。應明責備穆瀾客氣,笑道:“我也早想請你吃飯。這裡清靜,不如就在這裡叫桌席面,咱們好好聊聊。”
說罷叫綠音閣的小廝進來清理了一番,上了桌席面。
穆瀾望着這桌價值不菲的席面,想起當初兩人在國子監外擺地攤的事,笑道:“應兄現在闊氣了啊!”
“戶部嘛……”應明打了個呵呵。他心裡微動。穆瀾會賺錢,也許自己還能靠着她多賺一點。他壓低聲音說道,“戶部那些老庫房的東西放了幾十年都沒曾動過。換一換銀子就來了。上官通達,吃肉也不會忘了讓下面的人喝湯。我也得了些銀錢。”
穆瀾聰明,一點就透,話就往老庫房引:“那麼多年沒動過,年深日久。舊窯的瓷瓶,弄只新瓶子一換,誰知道啊。”
應明連連點頭:“可不是嘛!就說十年前抄了那麼多官員的家。庫裡那些綾羅綢緞堆到了房頂,擱到現在還不成了一箱箱破布?除了冊子上那些御賜的,名貴的玩意兒不敢碰。單這塊,就是一大筆了。可惜呀,還能等到我去換?”
兩人一塊擺過地攤,應明想賺銀子的心思也不想瞞着穆瀾。有了共同的利益,關係自然綁得更緊。所以應明主動問穆瀾:“小穆,你腦子靈活。你說還有什麼法子能趁機多賺點安心銀子?”
聽着安心二字,穆瀾笑了。她不動聲色慫恿他道:“上冊的名貴玩意兒不能動。綾羅綢緞肯定早被淘換乾淨了。金玉太貴重,最好別碰。瓷器估計你能瞧上的,那些戶部老油子豈不知道?”
“是啊!我這是眼前金山在面前,卻撬不走一塊使啊。”
“書呢?”
書?應明愣了愣,一拍大腿:“我怎麼沒想起這塊呢!小穆,還是你腦子靈活啊!”
穆瀾小聲說道:“珍本古本,那能不找出去孝敬上官?但有些不一樣。像家傳食譜單子……”
“對對對。你知道虎丘蔣家吧?先帝元后的姻親,百年大族。聽說當年蔣家開宴,老饕們都盼着一飽口福。庫裡這類東西肯定有。我留心看看,都不用換。抄一份拿出來,哪家酒樓不搶着重金買?”應明簡直覺得穆瀾就是他人生中的貴人。
“戶部的庫房管得嚴不?應兄,別爲了賺錢把前程搭進去了。”
應明笑道:“我爲人有多謹慎你還不知道?誰敢進戶部庫房偷東西?隔一月才進去清點一次東西。那些老庫的東西放了多少年了?上官都懶得去,正使喚我這種實習的監生跑腿呢。今天是月末,剛趕上清點完。可惜沒能早點和你聊啊。得等到下月了。”
好在還有兩個月。兩次機會。應明轉動着心思,抄些家傳食譜,又安全,他下月末進庫要抄一點纔好。
“你出入庫房不會被官兵搜身?”到下月末纔會再清點庫房。穆瀾暗想,平時老庫不會有人,她進去翻找東西就不會輕易被人發現。
“那些官兵……”應明呵呵笑着,一臉你懂得的神色。
都吃了好處,不然值錢的瓷瓶布匹如何掏換得出去。穆瀾也笑了:“對了,還有醫書祖傳方子這些也值錢呢。”
“對對!”應明順着穆瀾的思路仔細回憶着冊子上的記載。
穆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戶部的庫房太多了,她不可能挨個去查找。又不能讓應明知道她真實的目的。
“好像是申字十四號庫。十年前查抄前太醫院正池起良家,抄沒的醫書有好幾大箱。”應明想起來了。
“來,喝酒!”穆瀾鬆了口氣,不再問了。
與應明分開,穆瀾回到鬥雞場時,除了冰碗,還拎了打包的飯菜。果然,林一鳴連飯都沒吃,搶過來邊吃邊道:“小爺贏了四場!說好了,五五分!”
這個蠢貨!穆瀾大笑:“好!”
鬥雞場樓上的閣間裡。樑信鷗看着去而復返的穆瀾,和氣團臉上一直掛着笑。果然不老實,一個林一鳴怎麼盯得住她?
一名番子隨後上了樓,稟道:“她去綠音閣見了皇上。”
“本官知道。”皇帝出宮,他自然是要盯住的。譚弈發了狠,一定要逮着穆瀾的小辮子,想要弄死她。他是督主愛重的義子,樑信鷗只能巴結着。盯皇帝順便盯住了穆瀾,一舉兩得。不過,穆瀾去見皇帝,好像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皇帝素來寵愛杜之仙的這位關門弟子。
番子隨後的話引起了樑信鷗的注意:“皇上離開,她與國子監的監生應明一起用飯?”
樑信鷗記憶力一直很好。應明這個名字讓他想起了侯慶之。跳樓那晚,與侯慶之相熟的監生都被東廠詢問過。其中就有這個應明。
都是監生,應明投了皇帝,然後和穆瀾一起吃飯。表面上看,什麼問題都沒有。
但是樑信鷗想起了侯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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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先三更吧,本來還想再努力一把。怕明天撐不住。最近一直欠大家的,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