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芬進了房,很自然地走去打開窗簾,我躲在一個以爲能隱藏自己的角落,其實這房間一目瞭然,廳裡沒什麼擺設,皮沙發很大,放在廳中央,前面有個玻璃的圓桌,上面放了一盆水果和紅酒,皮沙發的後面是落地窗,曉芬掀開窗簾再走去另一邊,她走去的方向有扇門,在準備開啓臥房門的同時,曉芬怔住了。
我跟着也愣住,全身緊繃屏住呼吸,幾近窒息。
曉芬深吸一口氣,握住門把的手緩緩地鬆開放下來,她抿嘴一笑,轉身看着我說道:“客人在臥房的浴室,我聽到水流的聲音。”
我什麼都聽不到,只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像是要破蛹而出,從胸口飛出來。
“叩叩叩。”曉芬沒有直接開門,反而是很有規矩地敲門,她說話時很謙卑,連站姿都變得唯唯諾諾。
“先生,枚姨通知我們過來,您需要幫助嗎?”曉芬細聲地問。
“留下雪禾,你先出去。”飄出來的命令很沉悶,剛好將我的心壓制住。
“好的。”曉芬乾笑兩聲,而後走到我身邊,我伸手抓住她,很用力卻力不從心。曉芬撫摸我的手背,用脣語說,“別怕,自己小心。”
我側身,眼睜睜看着曉芬離開房間,眼神始終遊離不敢直視臥房門。這時,我看到窗外,夜幕之下的路燈昏昏暗暗,閃動時像極了天空中的繁星,窗子的隔音效果很好,我聽不到外面的喧鬧,但是時不時有男女出現,或相擁摟抱或竊竊私語或仰天大笑,實在是萬千形態盡在眼前。
“咔嚓——”當我還在專注觀察外面的情況時,突然聽到一聲門打開的聲響,嚇得我心驚肉跳,不得不回過神來看一眼臥房門。
門縫透着光,還有被拉長的人影,人影靠近門口,我本能地退後一步,沒注意身後的衣架,撞到衣架弄出聲音,讓門口的人影陡然停下來。
“很怕見到我嗎?”男人的聲音響起來,我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當然他是看不到的,可是我卻忍不住盯住門口。
“或者我應該如何出現纔不會嚇到你?”男人似乎很猶豫,可是我聽得出他的興奮,捕獵的人習慣欣賞垂死掙扎的獵物,所以他正享受捕獵者的虛榮。
“你放過我。”我明白對方的心態,卻依然抱有僥倖,支吾地開口,“我求求你,放過我。”
“放了你?”那人提高分貝,陰冷一笑,而後打開門跨步走出。我順勢擡起頭,放眼望去,看到對面的男人,他赤着上半身,腰間繫着一條白色浴巾,這不是關鍵,關鍵是我看到他的臉,他的輪廓很熟悉,對他整個人都熟悉起來。
“你,你是……”我咂舌,男人勾脣說道:“我大費周章地想得到你,你卻要我放了你,你覺得有可能嗎?”
這高大得有些恐怖的男人正是枚姨的弟弟,他們口中的權哥。權哥上半身有不少刀疤,他冷笑時,刀疤很有靈性地跟着嘲笑。
“我聽他們說過,你們不能動枚姨身邊的女孩。”我激動起來,踉踉蹌蹌地退後。
“所以……”權哥聳了聳肩,不以爲然地說,“所以我纔想到這個辦法,想到用這個辦法得到你。”說着,權哥伸出手想捉住我,而我很巧妙地躲開,他大概想緩和一下,便繼續說道,“其實你也沒什麼特別之處,但我就是念念不忘,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你放心,你要是從了我,我一定會讓枚姨放了你。”
“哼,放了我?”我不屑地啐道,“你讓我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根本就是一夥兒的,我不管是跟了誰都不會有好下場。”
“你一定要這麼想?”
“我已經把你們想得很好了。”我忿忿地罵道,“你說得對,我沒什麼特別,所以權哥也沒有必要爲了我觸犯枚姨的規矩。”
說着,我準備轉身,權哥大步上前擋住我的路,憤懣地喝道:“給你臉,你不要,我還真沒見過你這麼不識擡舉的女人。”
“這張臉皮我要不起。”
“你……”權哥怒瞪我,其實我嚇得大氣不敢出,可是我知道,我不能示弱,示弱便臣服於這男人身下。
“我告訴你,即便你今天走出這間房,只要我強烈要求,枚姨照樣會把你送到我牀上。”權哥負氣地嚇唬,我也的確覺得有可能。
“好,好。”我淚盈於睫,顫聲問道,“你喜歡我什麼?”
“男人嘛。”權哥輕浮地撫摸我的臉,再到我脖子根,我的淚滴在他的手背上,他頓了頓語氣,接着說道,“喜歡的不過就是你看不起的這張臉皮。”
***
曉芬從房間出來後,兩邊類似站崗的馬仔立刻靠過來,其中一人冷言問道:“裡面沒什麼問題吧。”
隱逸笑容,換上一副輕蔑姿態的曉芬沉着聲說道:“你們好好看着,這女孩可不是省油的燈。”
“是。”曉芬的警告令他們立刻保持高度警惕,這些男人訓練有素,比起城中村的二哥他們又似乎高那麼一點檔次。
我退無後路,擠到角落,權哥龐大的身軀將我圍堵得毫無喘氣的機會,我實在是不想害怕,一旦害怕很容易鬆懈,一旦鬆懈就會變成他的砧上肉。
權哥勾起一抹詭笑,得意地說:“枚姨曾說你性子烈,不好駕馭,我看也不過如此,其實做聰明的女人便不會吃那麼多苦,以後我罩着你,至少在這裡是不會有人敢欺負你。”
“因爲你已然將我踩在腳底下。”我不客氣地啐道,“低到不能再低。”
“想爬起來,很簡單,我給你機會。”權哥俯身湊過來,在我耳邊低語,他吐出的一口熱氣纏繞着我的耳根,一陣驚顫後,瞬間變成一把尖刀,插中我的心。
逃,我的念頭就是逃,他慢慢靠近,我卻鼓起勇氣伸出手,抵擋他赤luo的胸口,我的手撐在他上半身的傷疤,微微凸起的疤痕很有存在感,那是這男人的“豐功偉績”,也是現在鎮壓我的武器,我的手一抖,雙手盡然滑向權哥的腹部。
“嗯——”這不經意的動作居然讓男人低吟,權哥擡眸投向yu望的眼神,我嚇得心一緊,他輕笑一聲,直接壓過來,嘶啞着嗓子說道:“原來你這個小東西還懂得調情。”
“不,我不……”這當然不是我故意“調情”,該死的,我不該手滑。
權哥以爲我屈服,甚至想要投懷送抱,自然就放鬆警惕,慌亂之下,我腦中猛然想起中學時代的生活課,那個戴着厚重眼鏡的女老師,她經常告訴我們,女孩在外面要學會懂得保護自己,所以她告訴我們,男人最脆弱的地方是哪裡,當時班上同學都用戲虐的方式給她迴應,這時候,我才知道老師的良苦用心。
於是,我馬上賦予實踐,二話不說擡起膝蓋朝着權哥下半身撞去,太緊張了,我用的力道還不足以推翻這個男人,但至少,我的下馬威緩解了權哥的yu望。
“噢,你——”權哥不敢大聲嚎叫,他不能在馬仔面前顏面掃地,我捂着嘴,將對方的痛苦表情看在眼裡,當我意識到趁機逃走的同時,權哥試圖伸手抓住我。
這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我跑到另一個角落,他便忍着痛追過去,我不甘示弱地繼續躲避,慌慌張張地倒在沙發上,權哥甚至想撲上去將我直接壓在身下面任由欺凌。
從沙發上滾下來的我一隻手摸到玻璃桌上的水果刀,權哥在我背後咒罵:“我不會放過你,死女人,給你敬酒不吃,你偏吃罰酒,我今晚上非要把你……”
“你別過來。”我站起來,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瞪視權哥,他被我的凜然嚇住了,因爲他看到我拿着一把刀,鋒利的水果刀折射出我驚恐的小臉。
被怔住只是幾秒鐘的權哥突然大笑起來,我顫着雙脣,怒問:“你,你笑什麼?”
“你想做什麼?殺了我?”權哥往前一步,我卻膽怯地後退半步,他毫無顧忌地冷笑,“來啊,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本事,來來來,在我胸口上刺一刀,我身上這些疤痕都是男人造成的,我還從未被女人刺過,如果你是第一個,我倒是很樂意。”
“你變tai。”我破口大罵,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我……我真的會殺了你。”
權哥在自己胸口上比劃,挑起眉頭絲毫不畏懼地笑了笑:“那就朝這裡來一刀。”
我殺了他,只有兩種結果,要麼坐牢要麼接受枚姨最嚴厲的懲罰,我想任意一種都會讓我痛不yu生,這個男人會毀掉我,他這麼做一定會毀了我,不,我不能上他的當,絕不能。
熱淚在眼眶中掙扎,我的心揪在一起一扯就痛,握着水果刀的手顫抖不止,似乎要從手中掉落下來,這個危險訊息同樣被權哥察覺,在他企圖奪刀的時候,我迅速將尖刀指向自己。
“我不殺你,我不會讓你得逞。”
“雪禾,你要幹什麼?”這下權哥不得不大吃一驚。
“我結束自己。”我沒想過死,哪怕知道落入虎口我也沒想過死,但是這一次我頂不住了,彷彿天都要塌下來。
“不要。”權哥驚呼勸道,“凡事好商量,你想想,你還這麼年輕,如果就這樣結束自己的命豈不是太可惜了。”
他說的廢話很快在我耳膜裡過濾,說是握着一把刀其實更像是握着自己的心,我的心告訴自己,我不想死,我瞪着雙眼盯着這把刀,很強烈的感覺,我不想死,我要活着。
不死,又無法逃走,我該怎麼辦?
“喜歡的不過是你看不起的這張臉皮。”猛然間,我腦海中浮現之前他說的話,也正是因爲這句話,我突然想到一個逃脫的辦法,雖然這很不理智,但我顧不了理智,因爲我想保全自己。
“你,啊——”權哥的瞳孔擴張充血,甚至他的眼眸中充滿了鮮血。
“有情況。”門外的馬仔意識到屋子裡的動靜,他們面面相覷,反應過來後一人猛踢房門,好不容易衝破房門闖了進去。慘叫的不是我,是權哥,他還是在手下面前顏面掃地了,馬仔看到權哥坐在地板上,於是紛紛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