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鏡中看着自己,無論是我臉頰上的疤痕還是背後的刺青,都惹人注意,難怪剛纔那個女警想要找我問話。
用冷水洗了把臉,我再用毛巾擦了擦身上殘留的不太明顯的血跡,然後從浴室走出去。我在浴室門口駐足凝神,這個方向能看到臥室的情況,我看到莫靜然一動不動地立在窗前,她真的很完美,細長筆直的雙腿似乎是他們莫氏家族的特徵,我猜想,他們的父母一定非比尋常,所以他們的子女都是才貌兼備。
一條路走錯,很可能帶來毀滅性的災難。從莫老爺子開始,奠定了莫氏的發跡,隨後就是莫少的父親,再然後傳承到莫晉輝,直到莫晉翀也被迫繼承莫氏的血雨腥風。
如果走的另一條路,莫晉翀真正做個陽光大男孩,他向我走來,我看到乾淨透明的藍眸,我的影子印在這樣好看的雙眸之中,我想我也是笑得開懷,笑得燦爛。
“莫少……”我情不自禁地輕喃,喚醒了莫靜然的沉思,她低着頭轉身,猶豫地看向我,看我的眼神透露出無盡的複雜。
“發生了什麼?”莫靜然是悲傷的,她失去丈夫和最後一個弟弟,並且這個弟弟還是她的心上人,可她的眼眶裡是乾澀的,因爲此而鋪滿血絲。
“就像你現在看到的這樣,我們失去了很多。”我屏氣胸前,認真地說,“我很珍惜這個朋友,應該算知己,是知己一樣的朋友。”
莫靜然冷下臉,輕蔑地啐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我剛要說話,豈料莫靜然惱羞成怒地吼道:“因爲你,因爲你亂了我們的計劃,亂了晉翀的忠誠,你不知道你是有多害人,你比那些開槍殺人的魔鬼還要可怕。”
我怔然擡眸,錯愕地注視對方,而莫靜然向我衝過來,歇斯底里地切齒:“本來很簡單的事情,晉翀回國繼承莫氏集團,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這些都是他的,一切權利與財富都是他的。”
“你確定這是他想要的嗎?”我不甘示弱地質問,“你確定莫少爺會高枕無憂,做他的莫少爺,順順利利地掌管莫氏集團的事務嗎?”
莫靜然收斂了怒火,絕豔的美貌因爲她的憤怒而扭曲得有些猙獰,我不溫不火地道來:“你我都知道,姚振晟的野心絕不是一天形成,他處心積慮這麼久,能害死莫晉輝,就絕不會放過莫晉翀。”
“哼,老孃也不是吃素的,他膽敢動晉翀。”
“所以他趁着你出國的時間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莫靜然蹙眉,冷厲地質疑:“你是說,昨晚上的事情都是姚振晟一手策劃?”
“至少莫少爺表明了身份時,他照樣開了槍。”
莫靜然撇着嘴,殷紅的嘴脣囂張地張合:“要不是你慫恿莫三少救徐臨,姚振晟也不敢動武。”
我心虛地別過臉,這是不爭的事實,一來我想救徐臨,二來我的確慫恿了莫晉翀。
“救徐臨,那是三少要爲自己贖罪。”我硬氣地反駁。
莫靜然閉上眼,平靜片刻,繼而說道:“說真的,我也挺佩服你,你居然還有膽子敢回來,你以爲我真的不敢殺了你?”
聽到恐嚇,我反而發笑了,這些話我都要聽得耳朵起繭,並不是不相信他們會殺了我,只是覺得他們虛張聲勢的把戲早就司空見慣,於我來說,還不如當做笑話。當然,他們的手段對於怕死的人的確有用,可他們也清楚,我不是這樣的人,用死亡來恐嚇我的結果,那就是一無所獲。
見我不以爲然地冷笑,莫靜然反而泰然自若,她踱步到另一邊,陰陽怪氣地說:“你對三少是有感情的,不然你不會送他最後一程。”
“我們之間的情義,你不會了解。”
莫靜然回頭睇着我,若有所思地說:“我求你一件事,我莫靜然這輩子還真就沒有求過人,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什麼事?”
“嫁給三少。”莫靜然轉過身來,一本正經地說:“我知道,三少一直都很喜歡你,他最大的願望不是重振莫氏,而是要娶你爲妻,他曾經在老爺子面前說過非你不娶的重話,我當時好妒忌,妒忌爲什麼是你這樣一個女人,然而就是你這樣一個女人俘獲了三少的心,這是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我爲難地皺起眉頭,這不是開玩笑嗎?莫少爺不是去世了嗎?我嫁給誰?嫁給一具屍體?
莫靜然變臉之快難以想象,剛纔看到我還是一副要剝皮吃肉的囂張,轉眼之下,她眼眶中的熱淚溢滿了悲傷,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不久前,我也同樣自問過自己,我覺得,女人太難以看透了,我連自己都看不透徹,何況這樣一個善變的女人。
“雪禾,這是我能爲三少做的最後一件事,我只是想完成他的心願,我相信,你也想讓他沒有遺憾的離開這個世界,你這麼善良,一定不忍心看着三少抱憾終身。”
我猶豫不決,儘量避開莫靜然的咄咄逼人,她知道動之以情,也抓住我的心軟,可我很清楚,我不能這麼做,我對莫少的確存在難以言喻的愧疚,可這種愧疚不能以我終身的幸福爲代價,這太殘忍了,我以後該如何面對鄭先生。
思及此,我把心一橫,轉身邁出兩步,卻聽到背後不寒而慄的說話聲:“你以爲我會善罷甘休?徐臨逃走了,可是你還在,徐臨這小子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受死而不管不顧,我知道,警方的那些重案組早就盯上了莫氏,所以我更早前就打算金蟬脫殼,即便莫氏毀滅,也不一定會落到我頭上。”
我悚然一驚,緩慢地轉過來,我看莫靜然是奧斯卡影帝吧,她臉上的悲傷全然不見,換上的這幅我看不透的面容又是狠厲之色,我差點就忘了,我手上一張關於她的照片,她同樣是殺手身份出生,她殺起人來,眼睛都不眨,說不定在莫少之上。
“我給你時間考慮。”莫靜然環抱雙臂,傲慢地仰起頭,“想之後的日子好過一些,最好按照我的安排去做,我從他們嘴中瞭解到你,你呢,是不會乖乖聽話的主,不過沒關係,我會讓你聽話的。”
“如果我不答應,你打算怎麼做?”我的確不太聽話,喜歡跟別人反着來。
莫靜然往前幾步,她在我跟前停下,她的高度幾乎與莫少並肩同齊,所以她近我身邊時,我看她還得仰望,我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我不想有這種被她踩在腳底的感覺,於是我後退,刻意與她保持距離。
“我會一輩子陰魂不散地跟着你,我倒要看看,你想嫁給誰。”莫靜然邪氣橫天,“不管你嫁給誰,我都會親手殺了他,因爲你只能嫁給莫三少,你是他今生今世的妻子。”
“瘋子。”我心裡一顫,有些後怕地罵道,“你瘋了嗎?”
我退後想逃離,莫靜然措不及防地抓住我的手臂,冷冷地說道:“你現在答應我,我倒是可以考慮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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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雪禾生平最厭惡的就是被人威脅。”我也被激怒了,撂下狠話用力地推開莫靜然,然後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重重地關上房門,我忍不住氣喘呼呼,我看我是有些害怕的,我不怕真槍實彈,卻怕這個女人,因爲我知道她的變,態,像她這樣的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不一定要殺人放火,就是她剛纔說的那樣,如果一輩子陰魂不散地跟着我,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平定下來,我心事重重,我只想盡快送莫少最後一程,送走他我再想辦法逃離,四分五裂的莫氏不像之前那樣嚴謹,有心逃出去應該不難。
打定主意的我安撫自己的同時又朝着樓梯口走去,與此同時,有人上了樓,前面兩個馬仔有些陌生,我側過身給他們讓道,剛擡頭,不料撞上後面的雷毅。
雷毅的頭包紮起來,他被我從後腦襲擊,本來是關在密室,誰知道他就逃出來了,他沒死,雷毅沒死,而他的主子死了。
我惶惶不安地杵着,雷毅追上馬仔,在進門的瞬間,他扭頭瞪了我一眼,那一眼,似一把槍擊中我的胸口,血肉橫飛。
“雪禾。”恍惚中,有人喊我,我回神望去,看到靠近我的莫嵐。
“嵐姐。”我應聲,她走到我身邊,憂心忡忡地嘆息:“真是家門不幸,出了這樣的禍事。”
我若有所思,並未與莫嵐攀談,而她似有意接近我,拉着我的手,語重心長地問:“徐臨是臥底,那你呢?是不是認識警察的人?”
我瞥見她臉上很不自然的輕鬆,她沒有一絲悲痛,關心的也是警方對付莫氏的事,我曾聽徐臨說過,莫嵐常年在國外,與k先生接觸最多,她專門洗黑錢,同樣罪不可赦。
我冷漠地看着她苟延殘喘的樣子,毫不客氣地抽回自己的手,面無表情地回道:“我不認識警方的人,幫不上你什麼。”
“你彆着急拒絕,我手上的錢足夠你花一輩子,不,是兩輩子。”
“哼,那些黑錢,你怕是沒有機會變白了。”我不屑冷笑,轉了身給她一個白眼。
“臭丫頭,你敬酒不吃吃罰酒。”莫嵐恨之入骨地罵道,“老孃我留着一口氣,睜大眼睛,看她如何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