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馬添了樵夫落在地面上的金丹粉,腳程快得出奇。金子在馬背上打了一個盹,黑馬已超過紅心頤老院二十餘里地。金子向攔住去路的馬伕一打聽,才知道黑馬把自己帶到且蘭山北麓的風月圈了。金子錯過落腳點,心裡覺得有點掃興,見黑馬拿嘴親了馬伕牽在路邊的白馬嘴,又掉過頭去親白馬尾,就收緊繮繩不讓黑馬親。
馬伕聽出金子不是本地口音,帶着盤查的語氣問,客官遠道而來,估計是專程來甘泉池洗塵的吧?金子久聞甘泉池接客洗塵,一擲千金的大名,知道甘泉池消費高,是江湖賭徒玩樂的地方。面對馬伕的提問,金子想另找地方住的心思被打斷了,他想借馬伕的嘴摸一下甘泉池的底,就跳下馬背套起近乎,說我頭回來貴地,不知洗塵有何條件?
條件好說,包客官滿意,白馬主人也是來甘泉池洗塵的,頭回來跟客官一樣,也是老子帶路。馬伕把白馬繮繩系在路邊的木樁上,回過頭幫金子系黑馬,說甘泉池美女如雲,就是專門爲客官這樣的貴人提供服務的,不管好肉,還是鬼臉,只要是真貨,沒有甘泉池洗不掉的塵,我帶客官進去玩一回,下回客官就認得門路了。
金子去提馬背上的乾糧袋,見乾糧袋被劃破一個橫口子,伸手往裡一摸,發現裡邊的小錢袋沒了,馬上意識到是樵夫動了手腳,心裡暗想,這年頭毛賊多,幸虧自己留有一手,把盤纏放在肚兜裡,要不然連賭資都沒了。馬伕好像察覺到金子的異樣,問客官丟了什麼東西嗎?金子拿手指着乾糧袋上的橫口子,說沒丟東西,是黑馬嘴饞,半路上偷乾糧吃了。馬伕拿手輕輕拍了一下黑馬頭,說黑馬腳力好,就是金肚子不經餓。
黑馬想去親白馬。金子伸手攔住黑馬,對馬伕說黑馬嘴饞,麻煩你把繮繩捆短點。馬伕提着繮繩讓黑馬轉了一圈,說繮繩捆太短不好,馬比人熟得快,它們見面就親上了,也是一種緣分,留個親嘴的距離,讓它們親個夠,免得同行怪我們不懂馬,不解風情哩。
金子不好再說什麼,從身上掏出一小袋金丹粉遞給馬伕,說相見是緣,同行是分,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老哥笑納。馬伕見到金丹粉,一對小眼珠子瞪得賊亮,問你是高寨人?金子說我不是高寨人,是高寨人的朋友。馬伕說我是向家地人,跟高寨是親家,聽說金丹是夜郎國寶,有長壽長生的功效,一粒難求,我想走後門搞點金丹粉充數,親家卻說金丹粉未經爐鼎高溫除毒,吃多了會死人,是真的嗎?
是藥皆有毒,不過量死不人的。金子拿手指着金丹粉袋的側面說,你看,袋子封條上標有用量,小孩一次服半袋,大人一次服一袋,孕婦與嬰兒禁止服用。
馬伕說親家不肯開後門,也是一番好意,我錯怪親家了,金丹粉一袋值好幾百塊好肉,我不能收,給客官帶路是我自願的,客官手頭方便,就給點跑腿費,一塊鬼臉,我不嫌少,兩塊好肉,我也不嫌多,金丹粉太貴重,我不能奪人所愛。
金子見白馬有點眼熟,好像是水子新換的坐騎,擔心水子來甘泉池洗塵沉迷酒色傷身,更怕水子掉進賭場的黑洞給四子的名聲抹黑,就拿話套住馬伕,說金丹粉是高寨的朋友送我的,我把金丹粉轉送給你送的是交情,你不介意就收下,介意我另外找人帶路。
禮重人不怪,那我先謝客官的信任。馬伕客套,只是做做樣子。他怕金子反悔,邊走在前面帶路,邊說天還沒黑,我帶客官先去看看癢癢樹結的癢癢果。
金子問癢癢果能吃嗎?
馬伕說不能吃,帶幾個癢癢果在身上,走夜路就不怕鬼了。
金子不信,笑問癢癢果是鬼的親家嗎?
馬伕說差不多,成年癢癢樹無皮,相傳是陰陽鬼的化身,你看,正常樹無皮能活嗎?
金子說這倒是,久聞癢癢樹精力旺,花信百日不敗,癢癢果肯定不同尋常吧。
馬伕說相愛的人同吻一顆癢癢果,感情會變得更好。
金子問你跟愛人吻過癢癢果嗎?
馬伕說我愛人怕癢,不肯吻癢癢果,三天兩頭就會跟我鬥嘴。
金子說我也怕癢,得離癢癢果遠點。
馬伕說癢沒關係,甘泉池經地火熔鍊過,能止癢,泡個澡就不癢了。
金子問那你爲什麼不帶愛人來甘泉池泡澡呢?
馬伕說我愛人在家裡是母老虎,出了家門膽小如鼠,不愛走動。
金子問你是怎麼把愛人娶過門的?
馬伕說我家沒門,是倒插門,住在愛人家裡。
金子說倒插門好,你給愛人家多生幾個孩子,就能閂住愛人的心了。
馬伕說愛人不想生孩子,你看,我的額頭都急出白髮了。
金子沒再往下問,是他發現暮色下的馬伕,眼裡閃着狼一樣的綠光。這種綠光讓金子心生警惕,是多筒王子布的五行竹林陣圍困過四子的部落人,卻困不住野狼穀神出鬼沒的狼羣。四子認多筒爲主子,學了五行竹林陣後,方知五行相生相剋的運行規律是由陰陽對立而又互補的客觀條件決定的。金子相信陰陽是五行的核心,是狼羣團體覓食的能力強,連吃獨食的老虎都會讓狼羣三分。野狼谷周邊溶洞多爲虎穴,狼羣外出覓食從不獨行,就算有個別狼王想吃獨食,也有配偶緊跟其後,遇上敵情就會跑回狼窩通風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