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地人不想理仇由,走到撿好的柴堆前,彎下身子捆柴。
雲兒踩了仇由一腳,繞到向家地人面前說,我老弟是書呆子,愛鑽牛角尖,他的話不中聽,你當耳旁風,問題是懸崖高達數百丈,斷層窄得容不下腳板,你能告訴我們,老木是怎麼弄到洞穴裡的嗎?向家地人把捆好的柴扶正,蹲下身子想把柴扛起來。可能是柴浸泡在谷底的水溝裡超重了,向家地人連拱兩下,也沒把柴扛起來。
仇由見向家地人沒有回答雲兒的問題,拿話教訓向家地人說,柴是身外物,扛不動就少捆點,我們不會偷你的柴。向家地人歪着頭掃了仇由一眼,說老子沒文化,命沒你們你好,吃不了的苦得吃,扛不動的活也得扛。雲兒跟王后下鄉搞扶貧,知道鄉下人飯量大,幹活也愛拼,怕仇由說錯話惹出矛盾,就接過話茬說,扛活也要量力而行,身體是自己的,年輕不愛惜,留下老毛病,到頭還不是自個受罪呀。
理是這個理,年輕不拼命,找不到對象續香火,老了只能喝西北風。
向家地人扛第三下時,雲兒示意仇由幫提一下地面的柴頭。仇由用力過猛,向家地人扛起柴沒站穩,向後連退幾步,雲兒及時伸手托住柴尾,向家地人才穩住重心。
仇由說柴重,別硬扛,我借馬給你背。
向家地人往前走了七八步,回頭說,懸崖洞裡的老木是向家地的秘密,只有老輩人知道,你們想知道答案,自個去問老輩人。雲兒覺得向家地人話裡有話,還想追上去問,被仇由扯住了。向家地人歪着頭,扛着柴,哼着光棍歌,左一腳,右一腳往前走了。
嫁女若嫁向家地,腳板磨得辣兮兮。
三擔乾柴燒窩酒,牛郎織女歸無期。
仇由說向家地人亂改光棍歌,把夜郎西改成向家地,不知底細的人,還以爲光棍歌是向家地人編的呢。雲兒說向家地在夜郎西邊,地名改得有道理,說明光棍歌有生命力,與鄉下人有共鳴。仇由說龍溪口愛唱光棍歌的人多,我聽來聽去還是覺得你唱的最好聽。
我不屬馬,你少拍馬屁。雲兒拍了一下坐騎,說我不想打光棍,以後少唱光棍歌,免得找不到對象的鬼戲迷向我看齊,把我當成光棍歌手,每回上臺唱鬼戲呀,都得把光棍歌當成插曲唱。仇由有點吃醋,說鬼戲迷有戀鬼情節,他們把你當鬼對象,你得當心點。
雲兒吐了吐舌頭說我是吃人的女鬼,沒人敢打我的鬼主意。
仇由不想談鬼,擡頭望了一下天,說今天的日頭有點怪,晌午露了一下臉,又鑽到雲層裡去了,我們難得入谷底一趟,還是看看谷口有沒有暗道上懸崖,我不信懸崖洞裡的老木是長翅膀飛上去的。雲兒搖了搖頭說,谷口全是實體祼巖,看過去像一堵堵憑空豎起的高牆,不像有暗道的樣子。仇由說裸岩分兩種,高處風化的裸岩爲實體,低處水化的祼巖有溶洞,這裡的谷底有水,說明過去有大水經過這裡,我們找到溶洞可能就找到暗道了。
雲兒聽仇由說得有道理,牽着馬走向谷口,問你怎麼知道溶洞在谷口,而不是其它地方呢?仇由說谷口本身就是一個露天溶洞,它的造型跟人體的五官一樣,都是天意安排的,人延續生命,靠嘴巴吃東西不夠,靠鼻子吸氧也不夠,還得有一個適合人生存的環境,裸岩同人體的構造一樣,表面看爲實體,內部的經脈其實是相通的,只是分工不同。
雲兒說你的意思,我大體聽懂了,嘴巴吃的東西從屁股出來,鼻子吸的氧在體內行不通,還得從鼻子出來,因此,你認爲這裡的懸崖,谷底有水,谷口可能有隱蔽的溶洞通往懸崖的洞穴,所以,你認定老木是從溶洞擡上去的,也就是所謂的暗道。
仇由說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過去,谷底的水很深,離懸崖洞很近,後因大自然出現某種大變故,谷裡的水漏掉了,就變成了一個空谷。
仇由的想法有點天真,但理論上很有說服力,讓雲兒低落的心情,突然變得興奮起來。雲兒走到第一個谷口時,見裸岩現出一條大裂縫,裡邊隱隱約約透出一線天光,以爲找到了暗洞的入口,忍不住哼起光棍歌。仇由說有光的裂縫是假象,暗洞沒光,我們還得往前走,到下一個谷口碰碰運氣。雲兒有點不甘心,想把臉湊到裂縫口往裡瞅,不料頭上的銀簪碰着裂縫上方的馬蜂窩,嚇得她抱頭就跑。仇由看雲兒逃跑的樣子十分狼狽,忍不住笑出聲來。雲兒說幸虧我反應快,差點五官就被馬蜂叮成胡蘿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