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黑洞

仇由發現石頭的紋路,有人拿畫筆動過手腳。他打聽漁霸下落,在齊人的採石場學解過石頭,對石頭形成的天然紋路瞭如指掌。他心裡覺得奇怪,想驗證是不是老王搞的鬼,拿眼角的餘光偷偷瞟了老王一下。老王好像與石頭相處久了,對石頭的感情,並沒有說的那麼有感覺,手拿雞毛扇拍打石頭上的灰塵,兩眼卻望着露天井的小窗口,不知心裡在想什麼。仇由怕老盯着一塊石頭引起老王的注意,瞅幾眼就把石頭放回櫃檯,又拿起另一塊石頭。

一陣響聲滾過屋頂,把仇由嚇了一跳。

老王衝到小窗口邊,朝屋頂望了一眼,反身把窗子關上,說打雷了,晚上可能有雨。

真怪,日頭落坡,就打起雷。仇由嘴裡迴應着老王,眼睛卻被石頭上的紋路吸引住了。

老王說最近的天,是有點怪,晴雨陰陽不分,老天的臉真有點摸不準了。

說話間,一朵烏雲飄過井空,繡房不亮的光線一下變得更暗了。仇由覺得眼前有點黑,看不清石頭的紋路,正想把石頭放回櫃檯,石頭裂開的縫隙裡掉出一根骨頭。

他低頭瞅了瞅,沒看出是什麼骨頭,拿手指着骨頭問老王,這是什麼鬼東西?

老王撿起骨頭湊近露天井的小窗口看了看,臉色瞬間變得蒼黃,兩眼望着骨頭,像見到鬼似的念起來,恐龍骨,恐龍骨,恐龍骨怎麼會出現在繡房裡?

老王的眼神透出無比的驚恐,好像世界末日就要降臨人間。

仇由沒聽說過恐龍,問恐龍是什麼鬼東西?

老王沒有回答,拿着恐龍骨的手在不停地抖動着。

一根骨頭把你嚇成這樣,至於嘛,你別裝神弄鬼嚇我。

仇由伸手想把恐龍骨拿回來。

老王往後退了一步,說你還年輕,千萬不能碰恐龍骨。

仇由問爲什麼不能碰?

老王說恐龍骨是黑洞的魔咒,碰一回就會折壽十年。

仇由不信,問恐龍是什麼東西,有這麼恐怖嗎?

老王說恐龍比人聰明,個頭比象大,撞上黑洞滅絕了。

仇由越聽越糊塗,問黑洞是什麼東西?

老由說黑洞不是東西,是指天界闖入地界的魔頭把世間萬物毀掉的時間。

仇由問恐龍是魔頭嗎?

老王說不是,有人之前,世間屬於恐龍的天下,恐龍是被天界闖入地界的魔頭毀掉的。

仇由聽得頭皮發麻,問魔頭是什麼東西?

老王朝小窗外望了一眼,不停抖着腳,說不清楚,相傳魔頭能翻天覆地,呼雲喚雨,把世間的次序搞得黑白顛倒,讓天下萬物喪失生存的能力。

仇由說傳言未經官方認證,不可輕信,我看過風先生編的《夜郎史記》,裡頭沒記載有你說的這些鬼東西。老王說風先生記的東西,是人世發生的事,這時恐龍早滅絕了。

仇由問那人是怎麼知道世間有恐龍的?

老王說恐龍有化石,這根骨頭是恐龍的活化石,應該是恐龍的尾骨。

仇由問你怎麼知道它是恐龍的尾骨,而不是恐龍其它部位的骨頭呢?

老王說老子搞酒坊前,閒得沒事幹,經常包擡老木混伙食,向家地的獵人愛把墳搞到懸崖上的溶洞裡,老子在溶洞裡見過恐龍化石。仇由問你怎麼知道它是恐龍化石。

老王說看向師父說是恐龍化石,說恐龍在世間稱王稱霸,天界魔頭改變天意,把世間萬物一起毀掉,還說恐龍身上帶的霸氣,能保陰人上天堂,也能折陽人的壽命。

仇由聽老王說得有板有眼,說哪天你把看向師父引見給我認識一下。

老王把恐龍化石放回櫃檯,擺着手說引見不了了,看向師父早死了。

這時,室內天井上空的雲層更厚了,繡房裡的光線暗至極點。人對面站着,只能依稀看清五官的輪廓。好像重疊的雲層裡夾帶的雨點隨時都有可能會落下來。

仇由看不清老王的表情,只能從老王說話帶着抖音判斷,老王內心對恐龍折陽壽的魔咒的恐懼絕對是真實的。天黑前,老王提着豆油燈,把繡房裡的石頭全部看了一遍,才長長呼出一口氣,說其它石頭都是自然石,只有這根尾骨是恐龍化石。

仇由把傘借給老光棍,被豆大雨點困在老王的酒坊門口。這些雨點好像帶有敵意,仇由沒打算走,雨點下得稀,等他一想走雨點就下密了。仇由沒進老王的酒坊避雨,是雲兒想買老王的石頭。老王沒同意,反怪仇由不該把石頭的事透露給雲兒。

仇由沒跟雲兒說過石頭的事,心裡有氣,對老王家的門檻就有了距離感。

仇由向紅鼻子打聽老王幫手的下落,紅鼻子只提供了一條信息,說幫手不是本地人,在白樹林的野味店當過夥計。

野味店的名字讓他覺得困惑,是檔案廳只有野店一詞的記錄。

他把火子灌醉,才知道野店的歷史比想象複雜。四子的部落歸順夜郎前,就在白樹林開過野店。只是那時不掛牌,野店是客人的叫法。四子歸順夜郎不便開野店,野店有燕人掛過野味店的牌子。燕人改行搞民宿,野味店又改名爲野店。

他想不通店名的變更,與四子是否有關。

眼下檔案廳歸雲兒管。他想找雲兒瞭解店名,雲兒失蹤了。

野店掛牌,他分不清到底野店是前身,還是野味店是前身。

仇由上屠夫家打聽店名。大奶妹說野味店的老闆是燕人,把店子盤給外地人了。

仇由問野店老闆是哪裡人?

屠夫把大奶妹支開,對仇由下逐客令,說野店沒老闆,只有店主。

仇由心裡覺得奇怪,卻不好強行打聽。因爲王府想引資招商打造夜郎的飲食業,容許外地老闆掛本地人的名字營業。這種管理模式就形成了一個空白區,本地人代替老闆的位置,生意正常不會有矛盾,生意虧本開不起工錢,就會出現找不到債主的狀況。

而這樣的本地人多半又是一方地主,就算所開店子有非法經營的環節,一般人都不會舉報引火燒身。所以屠夫的話,聽起來前後矛盾,不合常理,但生意人天生愛掛羊頭賣狗肉,這種現象仇由是能理解的。野店夥計在老王酒坊做過幫手。老王認定繡房的石頭是仇由說出去的。仇由懷疑是老王的幫手說的,不想背這個黑鍋,他只有找到野店的夥計,爲自己洗清冤名。仇由追查野店名,對恐龍化石背後的黑洞,也充滿不安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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