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火井同名令金子心懷敬畏,是他念舊情放過那位叫裡耶的師爺。
但裡耶師爺聽到風聲,卻以鄭人通敵爲名,叫人把鄭人扔進老虎坑活埋。這一回,金子被裡耶滅絕人性的處法激怒了。他帶領四大部落衝進駐兵營,卻發現駐兵營地已人去營空了。
鄭人之死演變成金子的一塊心病。從不信鬼神的金子,也希望鬼神能庇護鄭人轉世投胎重新做人。每次上寶光賽馬場遛馬,金子路過風火井都會燒把高香緬懷鄭人。
他燒高香的時候,總習慣問問井神,鬼方怎麼出了裡耶這麼冷血的人種。
可惜,井神沒他心裡想象那麼靈,一直無法幫他解開心裡的死結。本來,中原戰事壓境,四大部落想投靠秦楚。他想仿效義渠人自立山頭,就把目光盯準了的夜郎邊境的鬼谷,並把野店開到娘子河碼頭,名爲爭奪碼頭的生意,實爲探聽夜郎的虛實。他打這個鬼主意,是娘子河深入楚地,可直達中原腹地的孃家。當時,夜郎也是一個部落。他做夢都想吃掉夜郎,讓夜郎變成四大部落的地盤。他有這個野心,是夜郎這個部落的當家人多牛愛看鬼戲,連守望碼頭的家丁都愛講鬼話。他認爲夜郎人就是一團散沙,自己不吃掉也會有人吃掉。他遲遲沒動手,是多牛給多筒辦滿月禮,把流水席擺到野店,讓四大部落憑空撈了一把油水。四大部落愛看孔子的書,把仁義當成人生信條,反對對地主下手。
野店爲多筒辦成年酒。多筒拿着這筆酒錢,在晃山立狼旗招兵買馬。金子並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認爲多筒是鬧着玩的。當多筒接管碼頭事務,一夜封掉四大部落在娘子河碼頭開的百家野店。他才意識到情況有點不妙。當時,他忙於練水上漂的換氣法,雖然察覺到多筒可能還有後續動作,但心理上還是沒把多筒當回事,認爲多筒面嫩,辦事不懂江湖規矩,胡鬧翻不出大浪,他想一鼓作氣練好換氣法,再回頭收拾多筒。他沒想到水上漂的換氣法沒練好,多筒就帶着晃山招收的人馬來征討四大部落了。他想教訓多筒,讓多筒知難而退,就安排木子、水子、火子把四大部落的壯丁全叫上了。
全體壯丁被五行竹林陣困住,金子原本動了以死抗衡的念頭。多筒使出懷柔手段,每天派人把飯菜送進陣中讓壯丁食用,傳話說你們只要歸順夜郎,就能回家與親人團聚。開始,金子輸得有點不甘心,幾次想叫火子幹掉送飯菜的人泄憤,都被木子和水子攔住了。
雲兒教壯丁唱的光棍歌,有血有肉有感情,從骨子裡瓦解了壯丁的鬥志。因爲被困壯丁多半還是光棍,連愛的味道也沒有嘗試過。金子聽了光棍歌,內心的血性被喚醒了。
他覺得自己沒有權力,剝奪全體壯丁追求愛與自由的資格。
雲兒的歌聲非常煽情,他對生命有了新的理解,新的盼頭。
金子在野狼谷爲多筒王子操練兵馬,日子過得非常清苦,連做夢也只有雲兒的歌聲能治療內心的孤獨。野狼谷按國名改爲夜郎谷,金子也動了回娘子河開野店的念頭。
在他的心裡,娘子河的野店就是一個原汁原味的愛心夢。
他想實現這個夢,就得入駐龍溪口。多筒講夢話,說鎮江閣是孃親的化身。金子覺得機會來了,暗中叫木子放出口風,說龍溪口與晃山隔着娘子河,繞道走沙灣過便橋不便,若能在回水灣架座浮橋,百姓過河就方便了。多筒聽到風聲,以爲是百姓心聲,就動了架浮橋的心思。金子借浮橋工程成功入駐龍溪口。但他在白樹林重開野店,當年追逐名利的野心早已淡泊。掙錢的目的,只是想贏取更多的話語權。他在娘子河口對面的陰陽山腳開石場,表面是想拼命掙錢增加王府的財政收入,實質是相中這裡離羅湖近,希望晚年能在這裡定居下來。現在最讓他牽腸掛肚的頭件大事,除了雲兒的下落,就是埋鄭人不知去向的鬼方人裡耶。他叫雲兒出面建議多筒王子組建四子騾隊,目標就是打探裡耶。
鬼方人信鬼。他在打探的過程中,把信鬼的圈子定爲騾隊落腳的風向標。
經過多方磨合,他發現信鬼的圈子都有馬幫人的身影。這種巧合過於偶然,他吃不準鬼方改名爲馬幫,還是鬼方與馬幫攀上親家了。尤其是龍溪口碼頭近期建的民房,把封火牆圍成露天井的模式,讓他覺得陌生又熟悉。陌生感與露天井的門窗無關,與人站在井底往上看的心境有關,心境好,眼裡所看成到的天空比井口大,心境差,眼裡所看到的天空比井口小。
熟悉感是露天井的造型跟孃家的風火井一樣,橫豎看都像方臉。
金子對方臉心懷敬畏,是鬼方人愛把獵坑挖成方孔。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四大部落挖獵坑,都愛挖成圓孔。他對室內天井的方井底心的排水口情有獨鍾,倒不是中原工匠設計成外圓內方的篩孔狀讓他想起了篩米賣的苦日子,而是這種篩孔的造型與秦地新出爐的好肉雷同得如出一轍。他不知這種人爲所設的巧合,是否融入了天意的佈局。
如天意融入人意,他覺得篩孔的造型本身就有了巧奪天工的藝術性。如人意脫離天意,這裡頭暗藏的用意就值得人動腦筋去深思了。站在獵人的角度看,四大部落從中原腹地西遷,與秦人定有井水不犯河水的約定,秦人越境爭獵的風波從未平息過。
秦人的好肉弄成篩孔狀,分明從錢眼中透露出稱霸天下的野心。
夜郎貢楚,把楚人當成靠山。他明白秦人的野心,卻不敢把自己的顧慮說出來。因爲四大部落投靠夜郎等於間接默認楚人爲親家了,說穿了等於自挖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