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女外嫁,對仇由的觸動很深。他覺得人與人相處,說話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尤其是男女之間的交流,更要懂得把握分寸。他發現打光棍的男人,好像都不太懂得哄女人。因爲雲兒說洗衣女表面強悍,內心是脆弱的,老光棍跑到碼頭唱光棍歌,明明是暗戀人家,嘴裡呢卻吐不出人話,結果被被麻纓塘的腳伕鑽了空子,活活哄走了。
仇由說老光棍不解風情,活該打光棍。
雲兒說這些事,你心裡明白就好,別講出去。
仇由問,那你爲什麼對我講這些話?
雲兒說你是我老弟,你有出息,我臉上也有光,這年頭靠臉吃飯,混日子要挑對主子,聰明人都會選擇優秀的圈子擴展人脈,你想出人頭地,找個好對象成家,就少跟老光棍鬼混。
仇由說,漁霸害死老子,我連漁霸的家和墳地都沒查出來,我哪有心思想個人問題。
哎呀,你讀聖賢書腦子中毒了,漁霸已死,你就算找到他的家和墳地,又能怎麼樣,難道你要學一夜白頭的伍子胥把漁霸挖出來鞭屍解恨嗎?
雲兒想讓仇由放下仇恨,搬出歷史典故。
仇由說伍子胥跟錯主子,是被名利矇住慧眼,我不學伍子胥失寵後,要挖眼懸城頭看主子亡國,要學就學兵聖功成身退遠離主子,不爲世間名利所困。雲兒以爲仇由看聖賢書看傻了,說你能這麼想,當然好,可人間哪裡不是王土呢,與世無爭的仙境,只能做夢了。
仇由說有啊,遠在天邊,近在身邊。
雲兒說,哪有啊,你哄我,也不先看看黃曆。
仇由說娘子河口的羅湖,就是得天獨厚的人間仙境。
仇由想到羅湖,心裡猛跳了一下,難道雲兒去羅湖了。
仇由從夢裡驚醒,發現自己被關在孤兒園的銅籠裡,腦子裡盤根錯節的記憶才慢慢理出頭緒。他和雲兒去向家地並未找到上懸崖的暗道。只是在谷底的第三個谷口發現一個泥潭。
泥潭心隆起的水眼插着一把鐵劍。雲兒拔出鐵劍,發現是把斷劍,想把斷劍扔回泥潭。
仇由伸手攔住了,說拿回去打把鎖也好。
返回第二個路口。雲兒見小裂縫形成的鎖狀孔有點礙眼,信手拿斷劍插了一下鎖孔。不料用力過猛,斷劍插進去就拔不出來了。仇由不信邪,過來幫雲兒拔劍,也沒拔動。
雲兒有點沮喪,悔不該拿石孔試劍,對仇由說,劍拔不出來,打不成鎖了。
仇由說拔不出來,那我們合力把斷劍插深點,看裡頭有什麼鬼。他們合力猛推劍柄,斷劍紋絲不動。石孔的鎖眼只滲出一股殷紅的巖水。
雲兒說奇怪,石孔明明是乾的,怎麼插出水了,難道里頭真有鬼?
有可能。仇由拿手指着巖水說,你看,鬼血跟人一樣,也是紅的。
雲兒擡頭望了一下懸崖的桐油樹,說霜降無霜,天意弄人,桐油子撿不成了,那我們快走吧,萬一日頭落坡了,被吸血鬼纏上就麻煩了。
仇由說吸血鬼記仇,我們刺中吸血鬼,這仇算結下了,不如合力加把勁,把吸血鬼刺死。雲兒連退兩步,說我下不了手,吸血鬼也有血有肉。
仇由說這不能怪你,吸血鬼藏進實心石孔是自尋死路,我估計這個吸血鬼肯定是在陰間犯了天條,才見不得丁點光,前身十有八九是盜墓賊,我們借斷劍幹掉吸血鬼,也算是爲鬼界除害,做了件大好事。雲兒問吸血鬼生前有你說的那麼壞嗎?
仇由不信鬼,爲了說服雲兒合力推劍,早點離開陰森逼人的谷底,加重語氣說,盜墓賊生前寄生陽界,死後在陰界吸血,死誰手裡都是代表天意爲民除害。
雲兒在王府呆久了,最恨不勞而獲的懶人,心裡的殺意被仇由說動了。但她還是覺得有點兒手軟,想盡最後一分心覈實一下吸血鬼是否該死。
吸血鬼生前除了盜墓,還幹過些什麼壞事?
走私、逼債、活埋……數不清,所有該死的壞事都幹過。
照你這麼說,吸血鬼真該死,我們不動手,豈不是縱鬼爲惡了?
是啊,我們動手吧,合力幹掉吸血鬼,不給吸血鬼喘息的機會!
第二次合力推劍柄,他們經過溝通,同心力與意念力合成的陰陽正氣,好像識破了天意的阻力,劍柄推進石孔就被鎖住了。說也怪,劍身有兩指寬,沒有堵住紅巖水,劍柄只有拇指粗,卻把紅巖水堵住了。雲兒在第二個谷口丟掉斷劍,心裡的結並未打開。
她返回第一個谷口,發現大裂縫口的馬蜂窩不見了,心裡吃驚不已。
她問仇由,馬蜂不見了,是不是吸血鬼逃出谷底,偷走了馬蜂?
吸血鬼死了,你別擔心吸血鬼報復人。
仇由聽火子擺過鬼門子,對鬼的門路瞭如指掌,他不想再扯吸血鬼影響心境,就轉移話茬,說馬蜂香,好吃,可能是被懸崖洞老木裡的色鬼吃掉了。
雲兒不解,問你怎麼斷定偷吃馬蜂的傢伙是色鬼呢?
仇由說馬蜂是色盲,能吃馬蜂的,當然只有色鬼嘍。
馬蜂追我,你袖手旁觀,也不出聲提醒我一下,把我嚇得半死,這事你得負責。
馬蜂耳尖,你跑得那麼快,我跟着你跑,馬臉早被馬蜂的毒針刺腫了,我不出聲,站着不動,馬蜂看不見,這是自保,你要理解我的處境纔對,再說,你不是沒事嗎。
雲兒揚起馬鞭想打仇由解氣,落鞭時又手軟了,說這個仇,我先記你頭上。
仇由逃過一鞭,抓住話柄問,你不是勸我別記仇嗎?
雲兒說我只記活人仇,不記死人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