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硯扶着他回了小院歇下,道:“門主總睡不好,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吃得消?!”
這已經是墨硯等人的心病了。
“不礙……”沈君瑜頓了一下,壓下心悸,道:“叫十五來……”
“門主不如休息一會吧,還要處理事情嗎?!”墨硯抱怨了一句,可見他堅持,心知勸不過他,只能叫十五進來了。
“戎族的事安排的怎麼樣了?!”沈君瑜道。
“弟子已經混入戎族首席大臣的府上,此人甚爲狂悖,一向與顧修不和,正好可在大汗耳邊進讒言。他又是國師,若以權勢利益相誘,他定會不遺餘力的打擊顧修……”十五道:“只是門中弟子對戎族涉入並沒有那麼深,一切都需要慢慢佈置,門主可是着急?!顧修此人也不好對付,他定有防備,想要他們內部消耗,得慢慢加火,萬不可操之過急……”
“我自是知曉,只是心中不安……”沈君瑜知道這是自己的心病,便道:“一切按計劃行事,必叫顧修有都城也回不得。”
“離間之計?!”十五道:“屬下明白。”
沈君瑜點了點頭,又頓了一下,道:“宮中和朝中可查到戎族之人?!”
“暫沒有線索,不過若是找到這些人,皇貴妃一定會想辦法除了……”十五道:“顧修做事向來小心,若是派來密探,必不是普通人,還需小心探訪……門主放心,屬下一直盯着緊緊的呢,不會放過任何一點線索。”
“辛苦你了……”沈君瑜揉了揉眉心,道:“顧修……”
他真的有點在意這個人,在夢中能坐到至尊之位的,絕不只是運氣,更是膽識謀略,以及機遇,以及他能抓住的每一次機會。
顧修既如此,他必定會一一折斷他所有能抓住的機會,叫他動彈不得。
沈君瑜心裡不舒服,十分不舒服,爲自己,爲她,爲顧修,爲顧雲蕭,也爲天下……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即使分隔兩地,他心裡的難受一分也不少。反而因着夢境,因着他心裡的心思,更多了相思。
他揉了揉眉心,闔上眼睛假寐,十五見他雖然閉着眼睛,可是眼珠卻一直在動,就知道他心裡有太多的心思。
十五便退了出去。
月色上來,風朗月清。
很快,一身血色的堂廷侯與陳前侯也到了,兩人一進來便道:“勞累公子方便與我們二人有個洗漱的地方……”
“早準備好了……”墨硯道:“兩位侯爺請隨我來……”
兩人忙跟上,洗去一身血污,又洗了發,將身上整理乾淨了,才換上衣服,前來拜見沈君瑜。
沈君瑜早料到他們會來,一直在等着呢。
兩人一進來便拜倒道:“門主高見,料事如神。”
“快快請起,不可如此……”沈君瑜忙過來扶他們。兩人依言分主次坐定,對視一眼,便道:“屍首已經處理乾淨了,此事萬不會連累到千機門身上,門主但請放心,我們二人雖然在京中沒多少勢力,可是,這樣一點事我們還是能擔得下來的……”
“辛勞兩位侯爺了……”沈君瑜道。
“應當是我們謝門主纔是,若非門主前來搭救,只怕許多官員,已經亡於此處……”謝風低聲道:“是我等無用,竟沒料到這樣的事……”
“不關兩位侯爺的事……”沈君瑜道:“誰也料不到劉資會如此大膽。”
花戈墨聞言嘆了一口氣,低聲道:“真是慚愧!”
“兩位千萬莫要內疚……”沈君瑜忙安撫道。
兩人臉上有慚色,心中已是對他十足的歎服,想了想便道:“我們二人有一要事一直不明,敢問門主,雲南慕容沛可真有此野心問鼎天下?!還請門主這一次定要爲我們二人解惑……”
“是啊,”謝風低聲道:“朝廷已經沒救了,我們也該另擇明主而立,哪怕……揹負叛國罪名。”
“兩位侯爺何必急於知曉?!”沈君瑜道:“在下說過,到了時候自會知曉……”
謝風搖搖頭道:“……我們心中存疑,實在對慕容沛沒有信心,可是門主說就在雲南……若不知道,如何安得下心來,不瞞門主,這些日子,我們二人在京中也是膽戰心驚,心裡七上八下的,很不是滋味,若是再不知曉,必定是前路茫茫,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所以,請門主定要爲我們二人解惑……”
沈君瑜嘆了一口氣,道:“……兩位侯爺何至於想到慕容沛大人身上去呢……我說的另有其人……”
兩人吃了一驚,對視一眼,突然有火花在腦子裡炸開,像抓住了什麼,又像什麼都沒有抓住。
“那是慕容千?!”陳前侯道。
沈君瑜只笑而不語,卻是什麼都不肯說了,只叫他們喝茶。
兩人一時心中更是七上八下,道:“門主說了等於沒說……”
“就怕兩位侯爺不敢猜,不會猜……”沈君瑜道:“既然連猜都不敢猜,在下多說也是無益,不妨等到合適時機,你們自會知曉……”
花戈墨聽他話音不對,便騰的站了起來,道:“……難不成會是李君玉?不可能,怎麼可能是她……”
沈君瑜但笑不語。
謝風也坐不住了,道:“……真是她?!怎麼可能呢,慕容沛不是與她不和嗎?!他不會鼎力支持她的,更何況她是個女子,而且聲名狼藉,絕非良主……”
沈君瑜還是不說話,室內只有燭在屋中搖曳,兩人聽着自己的咚咚心跳聲,看着靜如君子的沈君瑜,腦中突然炸開了……
他沒有否認,並且心跳很緩,十分篤定,並且,一點反感也沒有……
謝風與花戈墨臉色微變,喃喃道:“……不可能……”
沈君瑜抿了一口茶湯,才低聲道:“……有時候即使親眼看到的,也未必是真實……”
“……”謝風與花戈墨心裡有太多的惶恐,突然臉色微變,不說話了。
“天色已晚,兩位侯爺來不及回京,就在此歇下吧,明天一早便回也一樣……”沈君瑜道:“墨硯,爲兩位侯爺安排房間……”
“是……”墨硯進來,道:“兩位侯爺,請隨我來……”
兩人坐着沒動,可見沈君瑜並不會再多說,只能起了身,僵硬的起來,然後跟着墨硯來到安頓的房間中。兩人只要了一間屋,進來了,才覺得體內的血液恢復了流動。
“怎麼可能?!”謝風失笑道:“不可能的……”
花戈墨卻鄭重着臉,不說話。
謝風臉上的笑漸漸的也收住了,謝風道:“……不可能的……”
兩人對視一眼,最後都不說話了。半晌以後,花戈墨才道:“……依我看,十有八九定是戰郡主了,也許,我們所聽到的,所見到的都與原本的她不一樣……”
“你是說她在藏拙……”謝風道。
陳前侯低聲道:“……嗯,至少她絕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蠢那麼笨,那麼狂妄,謝風,你好好想一想,自她進京,她可曾吃過虧?!”
謝風啞然,頓了一下,道:“……沒有,她鞭打了鎮南王,大鬧兵部與驛館,陛下完全沒有罰她,這一切,是因爲她的功勞,也是因爲她的無知與狂妄,皇上甚至要她住進了東宮……她竟也敢住了,若是稍有腦子的人,怎麼會住?!可是她住了……真是越想越是古怪,若說她蠢,她又怎麼能一點虧也沒吃到,處處都……甚至還救了駕,弄了個從龍之功,領了忠勇將軍一職,順利回了雲南,怎麼想都不對勁,之前是沒想到,可是現在……我腦子裡全是陰謀論……”
陳前侯道:“……咱們都被她給騙了。若是有門主從旁指點,這樣的悟性也很高啊……”
“可是她是女人……”謝風道。
“女人,也許吧……”陳前侯道:“……至少在這朝廷上下,沒有一個人能有她的勇力,戰神之名,誰可與之爭鋒,她有這樣功勞,想低調也是不可能的……”
謝風默然。
“爲何偏偏是個女人呢,哎,她可是個連男人也比不上的女人……”陳前侯道:“若是千機門看上她,我想她定有過人之處……”
“依我看,雲南的事務,只怕是被慕容沛給瞞住了……只怕這二人也沒外人所說的不和……”謝風低聲道:“得要看看雲南境況才能知曉真相……”
兩人一時拿不定主意,可是又不能去雲南看看真相,謝風哪裡能睡得着,只能走來走去,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不妨叫人打聽雲南的真正境況,我們纔好做決斷……”陳前侯道。
“也好……”謝風滿臉的疲憊,道:“……這天下大勢,已不是我們所能左右的了,羣雄競起,以後中原會如何,誰也料不到……”
“除了她我們不知道,其它人,確實是沒有一個人是仁義之輩,光論能力武功,也都比不上戰郡主啊,加上有千機門……”陳前侯道:“若有千機門暗中扶持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