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昌也到了,進了來,道:“末將將亥城給燒了,那城池委實不祥,留下來,也無百姓敢居住,乾脆一把火燒了乾淨。”
“幹得好!”李君玉道:“你帶領大軍與我一同往大都前去。此番,不將異族打趴下,叫他們俯首稱臣,我便不姓李,不算宗室女!”
衆將熱血沸騰,道:“是!”
“另,肖錚,你給軒送個信去,”李君玉道:“將顧修提過來,隨軍前進。我要讓他親眼看看貿然發兵的代價。”
肖錚應下,又道:“公主,倘若顧修誓死不肯低頭,這戎族再亂起來,以後各自散落,確實也是個麻煩啊……”
楚煙砂也道:“是啊,聽聞異族,一向各部落不服各部落,倘若無法統一管理,以後一部落生事,到底是管還是不管呢,不管,只會更加麻煩,倘若要管,發兵必興師動衆,代價也大。”
“他會答應的!”李君玉篤定的道:“當他想要以死明志之時,卻看到他心愛的族人,他們的城池,他的王宮,他的土地生靈塗炭之時,倘若他依舊有王者之心的話,必定會答應的。”
董昌道:“公主爲何如此篤定?!”
“因爲他哪怕是輸了,也依舊是王者,絕不放棄!”李君玉道:“王者之心,不光勝者爲王,哪怕是輸了,忍辱負重也必爲王。爲了草原的子民,他也必會挑起這個重擔,哪怕揹負了全天下的罵名,他也一定會這麼做!”
“所以,顧修是蟲是龍,只看他怎麼選了?!”董昌道:“倘若他真的如公主所說,這麼做了,我族豈不是更需要提防?!”
肖錚道:“公主也要三思,若有更好的人選,會更好。”
“沒有他更好的人選了,顧修去,一定會想辦法促進兩族通好。而別人,只會想盡辦法復仇,我們原邊境,終不得太平……”李君玉道:“顧修只會暗自強大,厚積薄發,他不會輕易再動刀兵,餘生都不會……然而,的確是需要防範於他,可是,如果他與原簽訂喪權辱國的稱臣盟約呢?!”
衆將皆吃了一驚。
“此番,是異族無理在先,我大軍損耗極重,打進去,若不討回些什麼,豈不是白打了?!”李君玉道:“我要逼顧修在大都的王都,俯首稱臣,當着他的子民的面,簽下逐歲納貢的盟約,我會讓他承受他最愛的子民的恨意,與他爲敵,他以後若要治理異族,必定難以實施。當他面對內外交困之時,他能活多久,久到可以再積蓄實力與我族一戰?!”
楚煙砂道:“如此,他便承受了民族仇恨,所有的仇恨都直接轉嫁到了他的身,公主此計甚妙!”
“爲了他族的繼續存在,他也會壓制這種仇恨,以獲得發展的時機,這個人……”肖錚道:“難怪公主一直說,他是王者。”
“王者之心絕不是勝者爲王。顧修能苟活下來收拾殘局,便依舊能當得起一聲王者之稱,算他已無法取下原。卻依舊能贏得人的敬佩,”李君玉道:“然而他的族人能不能理解他,是他們族人的事了,我只要一個太平的不敢再犯原的戎族。這一點,顧修能做得到,也只有他能做得到。”
“既是如此,末將明白了。”肖錚道:“末將便叫人快馬加鞭去接顧修來。”
“一路注意安全,莫要叫人劫走了他,顧修此人有些死士與忠心人等,實在不怪,他與所有的諸侯王都是不一樣的……”李君玉道。
肖錚應了一聲,便自去了。
李君玉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繼續進軍。”
“是。”衆將領命,依言下去了。
李君玉當晚便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一早便帶領大軍,雄赳赳的出發了。一路直往大都。
戎族的主力已經被消滅,如今的他們,彷彿是敞開了大門,任原大軍長驅直入了,一路所經城鎮,幾乎並未受到多少阻力,被攻破了城池。
草原的城池本稀少,幾乎是暢行無阻的。
只需要半個月以,第二十日時,李君玉已經帶領大軍直達大都城下。
城諸人如喪考妣,百姓們紛紛潰逃,守將寥寥,到最後被李君玉斬於馬。大軍入城,直掃王官。
原士兵們在此燒搶,並不客氣。最後一把火將奢華的王宮赴之一炬。
此王宮,顧修是連住也沒住過一天,這裡被蕭若宸給佈置的十分奢華,用了極大的民力財力才造成,然而,現下已經被付之一炬。
顧修心裡並沒有多大的波動,然而,他看着昔日繁華的大都城,變成了這般模樣,心裡的感覺是極灰暗的。
百姓們逃的逃,大都城裡的貴族也逃了不少,然而依舊有沒有來得及逃跑,或是寄希望於士兵的人沒有逃掉的,被抓住成了俘虜,巨大的煙味充斥着他的鼻子,他彷彿看到了整個戎族被毀於一旦。
事實也的確如此,不斷的有人被俘虜,不斷的有無數的財寶,以及馬匹珍禽野獸被驅趕堆積成一座山一樣的東西積蓄在大法師的廣場真神殿外。
那是王室沒有來得及帶走的東西。
這些並不可惜,也並不讓顧修感到痛心,他痛心的是,那些被斬去雙手的俘虜,看到他們的模樣,顧修便知道,整個戎族,短時間內絕對是爬不起來的了。
他被關擺在囚車之,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的發生,眼露悲愴與痛苦,慢慢的手腳發軟,然後跌坐下來,無聲啜泣起來……
軒站在他身邊,眼卻無半分同情。
“……懾政王,面對此景,只有弱者,纔會哭泣,纔會咒罵,憎惡,然而,這三類情緒,對於自強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的……”軒的語氣很淡,道:“懾政王一直是個強者,難道真的要做這樣的人嗎?!或者是一死了之,以死贖罪?!如果你這麼做,我當然是不會怪你,當年的西楚霸王也是如此做的,英雄末路,的確令人悲哀,可是王爺現在還不是末路,不是嗎?!這也是區別你與他的王者之路的重要的一步,顧修,我主說你是王,敗了依舊是王,王者之心,不是勝者爲王,你與項羽還是有着根本的不同的……”
內心的強大,纔是真正的強大。
這一點,李君玉太知道。
然而,顧修會怎麼選擇,她卻毫不懷疑的。
她前世之死時,其它人皆落井下石,只有他,纔會嘆一聲時運不對。他的心,他的強大,她從未懷疑過。只有真正的王者,纔會做到這樣的開闊心胸。
“……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李君玉消氣,才能叫她滿意,才能叫我族免於被屠戮待盡?!”顧修壓抑着憤怒和悲哀,伏在囚車之,卻挺直了背,有一種叫不屈的骨氣節氣似要從背長出來,道:“她究竟想要怎麼樣?!需要我與我族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軒淡淡的道:“王爺猜到了不是嗎!?”
顧修忍不住啜泣起來,他怎麼會猜不到,他同樣是眼界高遠的王啊。
“廢除汗廷,以後你族再也沒有汗位,只有王位,以後再無軍隊機制……只有王府守衛,你稱王俯首稱臣,每年往原獻貢拜歲,你族貴族,拿錢幣馬匹來原贖回,至於要多少贖金,待回了京城,讓朝大臣商議再行決定!”軒淡淡的道。
“這些還不夠嗎,這些像山一樣的財寶,還不夠嗎?!”顧修突然發起狂來,指着廣場真神殿外的財物,“這些,還不夠嗎?!”
“這些只是戰利品,是要分給士兵們的,這可遠遠不夠……”軒道。
“你們帶他們回去,不是是想在京城繼續辱及他們,你們,你們這些原人……”顧修瞪大眼睛,握緊檻杆吼道。
“帶回去,也能讓他們少找些懾政王的麻煩,王爺也能更快的平定你族,我主也算是做了好事,”軒道。
“好事,好事!?”顧修諷刺般的嘲笑起來,道:“李君玉真不愧是一代霸主,打的好算盤。”
“王爺當然可以不答應,”軒道:“沒有王爺這樣的大才平定你族局勢,只怕哪怕原耗盡所有財力物力,也一定要滅了你族了。你沒的選擇。我們原也不想這樣,可是,沒了像王爺一樣能剋制自己,剋制族人的人,不如滅了,以除後患,否則,沒有剋制的業火,遲早還是會再次燒了原。你都沒有怕的,我們原人怕什麼?!”
“李君玉是打定着這樣的主意,”顧修哈哈狂笑起來,道:“……她想逼瘋我不成?!她是這樣,她是這樣,她想讓我被所有族人憎恨,厭惡。還要叫我壓制他們,她想讓我成爲罪人……然而我心只有我族人,只有他們,這一輩子都要不被理解的活着,是嗎?!”
“總會有理解的,以王爺的心志,必定還會自強……”軒淡淡的道:“可惜再談不往原而進了,等到了下一代手,那下一代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