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紅狼軍在狹窄的峽谷中艱難前行時,狼牙山破爛不堪的邊緣掠過了他們。特里坦勒住了黑色的戰馬,戰爭的號角再一次預示着偵察兵失去了獵物的蹤跡。
"那些該死的異教徒!" 當杜蘭特上校的部隊在利亞姆將軍率領的第二團身後緩緩停下時,加內特上尉發誓說。
"這就是追擊一支小部隊的麻煩,他們在戰術上更熟悉地形,"杜蘭特上校回答時帶着一絲諷刺。他把兩根手指滑到嘴脣之間,吹了聲口哨。兩隻戰犬,一隻是柔和的灰色,另一隻是棕色,穿過紅狼士兵的隊伍,向它們的主人跑去。"你們這些飢餓的魔鬼發現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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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他們抓到了一塊。"加內特一邊觀察,一邊下馬從灰色獵犬的獠牙上撬出一塊血淋淋的抹布。"它沾上了泥漿或者油漆?"
"塔林人把自己僞裝起來了。"杜蘭特嘟囔着,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照這樣下去,我們會追着自己的尾巴走的。"
"把它給我。" 特里坦伸出手來,加內特把布遞過去,王子檢查了一下。"現在夜幕降臨,肯定很難發現他們。這事困擾了我好一陣子,但爲什麼異教徒會在邊界徘徊?通常情況下,當一支軍隊能走到這麼遠時,突擊隊就已經走了。這就像他們已經準備好了,在等着我們。"
"既然你提到了,"加內特抱怨道,他把不安的目光轉向周圍的山脈。
一陣翅膀的扇動將附近士兵的弩箭引向天空。特里坦順着翅膀的回聲看去,發現的不是整天騷擾他們的山鷹,而是一隻更小、更黑的鳥。
"別開槍!" 特里坦喊道。"這是一隻烏鴉,不是鷹。"
弓箭手們放下了武器,特里坦從手套裡拿出一個薄薄的哨子,吹了吹,然後伸出手腕。在王子吹出正確的調子後,烏鴉繞了一圈,俯衝下來,落在特里坦的手腕上。
"誰會在這裡給你發信息呢,殿下?" 杜蘭特好奇地問道。
"珀西大人,"特里坦回答說,他撬開了烏鴉腿上貼着的紙條繩子。"毫無疑問,他已經掌握了當前事件的風聲。"
"對那個人要小心點。珀西比他說的更頑強,而且像他父親一樣狡猾。"
特里坦搖了搖頭,展開了紙條。
"老夫人已經派人去刺殺你了。不要喝水或酒,不要相信任何人。"
"哈--"特里坦把紙條揉成一團,扔進了茂密乾燥的灌木叢中。
"壞消息?" 加內特問道。
"我們不要在這裡逗留了,"特里坦回答說,他把烏鴉扔回天空,看着它爬上峽谷。"我不想在塔林領地的深處,讓那些人追得筋疲力盡--或者更糟的是,被他們帶進伏擊圈。"
"康思上尉!" 杜蘭特叫道,戰犬的耳朵因爲主人的語氣而豎了起來。一位年輕的騎士隊長一邊警惕地注視着這些野獸,一邊將他的馬匹移到上校身邊。"傳話給利亞姆將軍,我們將撤回拉斐爾的邊界並紮營。"
"是,上校!" 騎士隊長敬了個禮,然後策動他的馬朝前線走去。
"加內特上尉,"特里坦急促地補充道。"讓我們的人進入隊列,確保偵察員保持警惕。我可不想因爲一個地鼠洞而損失一支騎兵部隊。"
"就這麼辦,上校。" 加內特將他的灰色駿馬轉向他們身後的一排小兵,挑選了三名中尉將王子的命令傳給後方的部隊。
"在血腥的山裡把這麼大的軍隊轉過來。真是一場噩夢。"杜蘭特嘀咕着,一邊鼓勵他的紅色巨型戰馬改變方向,一邊咯咯笑着。
"利亞姆將軍是如此自信,認爲我們現在已經抓住了掠奪者。"特里坦諷刺地同意,他的目光落在綁在馬鞍上的水壺上。
我之前喝了一些--我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同--我是不是已經中毒了,或者這個水壺是安全的?
"你的頭在哪裡,殿下?" 杜蘭特叫道。
特里坦把注意力拉回到上校身上,嘆了口氣。"我的腦袋現在有點亂,上校。你知道的。"
"好吧,把它從泥土裡拉出來,殿下。"杜蘭特不耐煩地回答。"我們還沒有脫離危險。" 他用手拍了拍特里坦的後背,當這匹巨大的紅色戰馬揚起蹄子,反抗上校的約束時,他的舌頭咯咯作響。
迅速接近的馬蹄悶雷吸引了特里坦的注意力,當康思上尉重新出現時,他又回到了前方的團部。
"上校! 殿下!"上尉一邊揮舞着手臂一邊喊道。
特里坦緊緊抓住繮繩,注視着仍未轉過身來的利亞姆團。"什麼事?"
"利亞姆將軍請求在這裡紮營,因爲已經接近黃昏,士兵們都累了。"
"他想在這裡紮營?" 杜蘭特明顯氣急敗壞地吼道。"在敵人的領土上。"
"利亞姆將軍說,如果殿下想和第一團一起撤退,他自己也能應付。"
"分頭行動是個更糟的主意,他今天是怎麼了?"特里坦嘟囔道。他朝杜蘭特瞥了一眼,杜蘭特用特里坦同樣懷疑的目光注視着周圍的山脈。"我也不喜歡這樣,但他說得有道理。我們想得太遠了,如果在黑暗中走錯了路,可能會更糟。"
"明白了,指揮官。"杜蘭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回答。
"告訴將軍,他的要求被批准了,但我希望每個團的夜間守衛人數增加三倍,而且是輪流值班。我們在明天天一亮就破營。" 特里坦揮了揮手,上尉再次轉身去傳達他的命令。"也許利亞姆將軍覺得沒有必要再聽這個混蛋的話了。"王子暗自酸溜溜地補充道。
特里坦感覺到針對他後腦勺的那一巴掌,但懶得躲避。
"好點了嗎?" 杜蘭特咆哮道。
"好多了。"特里坦搖搖頭,抽噎着回答。"我們紮營吧。"
❆❆❆❆❆
特里坦在大半夜裡不安地折騰着,他聽着士兵們安頓下來的聲音,而夜風吹過他們周圍的峽谷。不知什麼時候,一天騎行的疲憊把他拉進了一個不安的夢境,他發現自己獨自在山裡,四面都是霧和憤怒的聲音。
"混蛋。"
"騙子"。
"叛徒"。
"女巫!"
這些話在他的頭骨裡滑動和迴響,甚至當特里坦跌跌撞撞地穿過岩石峽谷,尋找加內特上尉、杜蘭特上校和紅狼軍的時候。我怎麼會錯過一整支軍隊的出發?而且他們爲什麼要把我留下來?
邏輯告訴他這只是一個夢,但特里坦無法從損失、背叛和被拋棄的寒意中掙脫出來。
他面前那條不明顯的路轉而向上。特里坦的視線飄向霧冠之上照亮的初升月亮。
"特里坦。"
他的胸口痛了起來,是他母親的聲音記憶,曾經被遺忘了很久,又回到了他的身邊--特里坦不再關心這是個夢還是個噩夢。他爬上小路,拔出劍,當他滑過陰影中的岩石和巨石時,眼睛警惕地搜尋着它們。
"特里坦,來。"
月亮像一個空靈的巨人一樣在山頂上發光,在它面前,站着一個紅衣女子。她的白髮像月光一樣漂浮在她陰影下的臉上,而她的猩紅長袍在她沒有接觸到的地面上低吟着。她向他伸出一隻纖細蒼白的手,招了招手。"來吧,特里坦。你的女王正在等你。"
當他向前邁出一步時,一股刺骨的寒意包圍了他。特里坦低頭注視着纏在他腰上的蒼白小臂,轉身發現一個黑髮的小姑娘緊緊地貼在他的背上。她的臉藏在深色的午夜頭髮下,但她戴着的霜冠讓他感到寒冷,穿過他的盔甲。特里坦掙扎着反抗她的擁抱,但她冰一樣的皮膚抵擋住了他的手掌,巋然不動。
"醒醒,"冰霜之子拼命地低聲說。"特里坦。醒醒吧,否則他們會殺了你。"
當特里坦轉向紅衣女子時,這個奇怪孩子的警告像一團冰冷的火焰在他的皮膚上閃爍。在陰影之下,她那歡迎的笑容裂開了,露出獠牙,她沿着山路向他們飛去。
"太晚了--"
當特里坦的眼睛猛然睜開時,疼痛射穿了他的胸膛。山、月亮、冰霜之子和陰險的女人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藍色的食屍鬼面具在王子身上掠過,一把匕首向他的胸口落下。
特里坦本能地把他的雙臂甩到他們中間。匕首劃過前臂,擊中了骨頭,特里坦從牀上推開,把入侵者踢開。
刺客以非人的速度低下頭,幹掉了特里坦的支撐腿。王子撞到了他的一側,然後滾到牀下,在他的劍上。
"加內特!"他大叫一聲,拔出了劍。刺客把小牀踢到一邊,向他撲去。特里坦在滾到一邊將劍揮成一個狹窄的拱形。殺手向後飛舞,猶豫不決,似乎很不安,藍色的食屍鬼面具向一邊傾斜,審視着他。"康思!"
我的保鏢在哪裡?
"不用麻煩了,"刺客咯咯笑着。"在我進來之前,我已經解決了你的騎士們。而且大喊大叫也無濟於事--"他舉起一隻手,敲了敲嵌有月光石寶石的寬大手鐲。"--這個魔法保證沒有人會聽到你的聲音,無論他們離帳篷多近。"
一個魔法?是不是這個魔法只有在我們留在帳篷裡時纔會起作用?特里坦一邊咬牙切齒,一邊轉變爲防禦姿態。我只是要越過他,到外面去。他的視線很模糊,注意力不穩定,甚至他的四肢都異常沉重。特里坦遲鈍地搖了搖頭--當刺客以攻擊毒蛇的速度向他衝來時,他躲開了。
他再次擋住了匕首,但沒有擋住刺客的第二把刀。當藍色的面具在特里坦的後翼下傾斜時,疼痛沿着他的大腿燃燒起來,殺手滾開了,再一次在特里坦和帳篷門之間。
"她說你會被下藥無法醒來,"藍色食屍鬼隨口評論道。
"誰?太后?"
刺客笑了起來。"如果我告訴你這些,我就不是專業的殺手了,現在是嗎?"
"猜想你對殺死我不那麼有信心,"特里坦嘲弄道。"否則,告訴一個死人又能有什麼壞處。"
藍色食屍鬼咯咯笑着,他舉起一把匕首,上面有特里坦腿上的鮮血,並聳了聳肩。"也許我只是在等待毒藥生效。但我要告訴你,王子,放下劍,在我送你去陰間之前,我會直接給你一個名字。"
特里坦咆哮道。他左腿上的灼熱感麻木得太快了。該死,一個刺客當然會用毒藥。當他面前的藍色面具從兩個,變成一個,變成三個時,模糊的感覺又回來了。
"爲你的下半生提供一個教訓,王子。任何有價值的刺客都會在刀刃上預留毒藥。在最壞的情況下,它可以耗盡一個強硬的對手,或者殺死那個逃跑的人。"
"我哪兒也不跑。"特里坦咆哮着,他再次轉變爲保護性姿態。
刺客笑了笑,用他的刀招了招手。"我也不是。"
我已經沒有時間了,他也知道。特里坦在打量他們周圍的帳篷時平靜了自己的表情。我說過我不會跑,但如果我不出去------那麼,我就已經是個失寵的王子了。他笑了笑,與食屍鬼藍色面具的黑色目光對視。
他向前衝去,但刺客的動作更快。這次特里坦用他的劍擋住了兩把刀,然後把他的拳頭推到刺客的臉上,火焰從他的掌心燃起,向藍色面具盤旋。
刺客在驚愕的喘息聲中向後一躍,踉蹌了一下。他以令人欽佩的靈巧恢復過來,但特里坦已經從他身邊推過帳篷的擋板。在王子的傷腿滑過光滑的泥地之前,一陣細雨迎面而來,讓特里坦撞到了泥地裡。他藉着墜落的勢頭打了個滾,跪了下來。當殺手模糊地穿過帳篷時,帳篷的擋板動了起來。
"加內特!" 特里坦一邊掙扎着站起來,一邊大聲喊道。當他重新站穩後,他的左腿就屈服了,然後刺客就在他身上。
"你不是說你不會跑嗎!"當特里坦抵擋住他的攻擊時,食屍鬼嘶吼道。
"我撒謊了。"特里坦咆哮着,揮舞着他的刀。他的攻擊很慢,太慢了。流經他體內的毒藥使刺客的動作越來越難跟上。藍色的面具像一個模糊的東西,然後特里坦的手腕上傳來一陣劇痛,他的劍在黑暗中旋轉着飛出去。
特里坦本能地護住了他的脖子和胸口,純粹是靠運氣抓住了刺客的手腕--但在藍色食屍鬼的野蠻衝擊力將他打回溼滑的土地之前。他塗滿泥土和鮮血的手指從刺客的刀刃上滑落,刀刃埋入他的肩膀。
灼熱的疼痛撕開了特里坦的嘴脣,他左臂的火焰向外呼喊,吞噬了刺客的臉和手臂。這一次,藍色的食屍鬼沒有退縮,他沒有表情的面具上滑過一聲痛苦的緊張咆哮。
然後一排模糊的拳頭打在特里坦的臉上。他的頭骨響了起來,視線旋轉了起來,當他在痛苦中掙扎着保持清醒時,血液充滿了他的嘴。
他用右腳踢着地面,想把刺客甩開。他的右臂,已經和他的左腿一起完全麻木了。
很快,他左手燃燒的魔力一閃而過,消失了。
"我猜想你不什麼女巫。" 藍色的食屍鬼從崔斯特的肩膀上拽下了刀,把它舉到了王子的喉嚨上。一枚十字螺栓在空氣中發出嘶嘶聲,卡在食屍鬼的脖子上,發出安靜而勝利的砰砰聲。
"殿下!" 當三個--不,四個食屍鬼他眼前飛舞時,加內特的聲音在特里坦跳動的心臟中碰撞。鮮血從藍色面具下淌下,刺客在他身邊翻倒在泥地裡。"特里坦!"
加內特的臉在他上方。兩名騎士拔出刀劍飛奔而過。
"拉響警報!" 加內特一邊呵斥,一邊從肩上扯下披風,匆匆地壓在特里坦的肩膀上。"把醫生從他的牀上拖下來!"
當加內特緊緊地包住特里坦的肩膀,然後向下移動到他的腿上進行包紮時,戰爭號角的爆炸聲充滿了寒冷的黑暗天空。
"怎麼了?" 杜蘭特一邊喊着,一邊衝向他們,他仍然穿着戰甲。"殿下!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康思在哪裡?"
"死了,上校,"一個騎士報告。"班尼特也是。"
"刺客,"特里坦低聲說,他舉起左手,想讓眼前的人影不至於互相模糊不清。"毒藥--"
"馬上把我的醫藥箱拿來!" 杜蘭特吼道。
"他媽的。媽的!" 加內特一邊拼命地嘟囔着,一邊摸索着特里坦的腿。"我需要另一雙手!"
在騎士的聲音越來越遠的情況下,面孔也相互融合在一起。毒藥在特里坦的皮膚上抓來抓去,把他的身體包裹在致命麻木的繭裡。在充斥他耳朵的寂靜中,特里坦看着冰霜之子跪在他身邊,月亮照亮了她的黑髮和冰凍的王冠。
溫暖的手撫摸着他的側臉。特里坦盲目地抓住手腕,拼命地堅持着,他盯着孩子可怕的冰藍色眼睛。
"你可別放棄我,殿下。" 杜蘭特的聲音在逐漸消失的幽靈中轟然響起。"來,吃這個--"一個溼溼的、糊糊的東西壓在特里坦的嘴脣之間。"--不要像狗一樣噎住。咀嚼,然後吞嚥。"
特里坦強迫自己聽話,在吞下苦澀的味道時緊緊抓住杜蘭特。
"這裡有一點水,"杜蘭特鼓勵地喃喃道。"慢慢地,殿下。"
特里坦喝了下去,有那麼一刻,黑暗退去了。他可以看到加內特在大喊大叫,指責醫生的動作不夠快。紅狼軍的騎士們都壓在他周圍,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特里坦把頭滾到一邊,盯着刺客的藍色食屍鬼面具。它那雙惡魔般的黑眼睛隔着血淋淋的泥土輕蔑地盯着他,歡迎他下地獄。
"不要相信任何人!"
"醒醒吧,否則他們會殺了你。"
"如果他們能殺死一個王子--也能殺死一個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