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驚蟄在高位上看着穆雲杳的動作,縱然心中對自己母后滿是信任,卻也不由跟着微微緊張起來。
看着衆人興奮的表情便知道,這一個屋子中,想讓穆雲杳的贏的,除了她身邊兒的丫鬟,就只有他一人了。
蘇榮不知道穆雲杳的底細,看着身側快要燃燒完的香燭,心中更是焦急,眼看着那香燭就要滅了。
最後那一個火苗兒也化成了薄煙,蘇榮不情不願的喊了句,“停!”
與此同時,穆雲杳卻是恰好製成了一碗湯藥,將楚之鶴嘴邊兒勝利的笑容擊了個粉碎。
不過很快,楚之鶴就反應過來,既然做出來了又如何,不過是小打小鬧,他還就不信了,穆雲杳真的能做出什麼要命的毒藥來!
高高在上的邢驚蟄纔是真正的鬆了口氣,不由喜悅的向着穆雲杳看過去。
在他心中,他母后纔是天下醫術第一的人,只要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了,就已經相當於取得了勝利。
穆雲杳看到邢驚蟄的目光,嘴邊兒露出一個略帶調皮的笑容,對邢驚蟄眨了眨眼睛,轉而將自己的藥也放到了侍者的托盤上。
邢驚蟄不由一愣,被身側的蘇榮低聲喚了兩句,纔回過神來,卻是嘴邊兒也跟着蕩起了一個笑容。
原來他母后不是做不出來,而是故意做的慢些,好讓楚之鶴放鬆警惕。
想到楚之鶴輸了之後的表情,邢驚蟄恨不得衝過去抱着穆雲杳高高的跳起來。
侍者收了兩人的藥,在衆目睽睽之下,交換位置,將二人所制之毒調換。
穆雲杳看了眼楚之鶴,毫不停留,直接揚起碗一舉倒進了肚中,動作利落的把碗底倒過去,隨手一揚,用袖口子蹭了蹭嘴邊兒的藥汁兒,頗爲豪爽道,“先乾爲敬!”
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爲她再牛飲什麼葡萄美酒。
一個看不上眼的小輩都如此行事了,楚之鶴自然也不願意落後,同樣端起碗兒將裡頭黑乎乎的藥汁兒不皺眉頭的喝下去,用腰間的帕子抹了抹嘴放到一旁。
原本還得意洋洋的邢驚蟄,這個時候見穆雲杳喝了毒藥,卻還是擔心起來,怕自己她受到哪怕一點兒的傷害,不由催促蘇榮道,“快去計時!”
蘇榮見狀趕緊走到香燭一旁,又點上一根,高聲道,“計時開始!”
小太監尖細又帶着些許清脆的聲音響起來,穆雲杳和楚之鶴戰火紛飛的對視一眼,紛紛將右手搭在了自己的左手腕兒上。
屋內的衆人見狀也不敢出聲,甚至連呼吸的聲音也跟着收斂了些,似乎自己中了毒一樣,小心翼翼的看着兩人的動作。
有那太醫院中的人,見穆雲杳行雲流水的動作,和極爲熟練的把脈姿勢,不由心中一動,暗道這個穆內司,卻不像是個不懂醫術的,可再多的,卻是也說不出來了。
楚之鶴把着自己的脈搏,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按理說方纔那些藥材,他將能想出來的毒藥方子,都在腦中過了一遍,定然是沒有這個脈象,難道是那壞丫頭搞了什麼鬼?
楚之鶴這樣想着,卻知道
大庭廣衆之下,又都是一羣醫術不低的人,穆雲杳實在難以動什麼手腳。
因而,不由又懷疑起自己是否數錯了脈,只得將右手又搭回去,細細數來。
可這時候,卻是連心都靜不下來。
只見對面分庭抗禮的穆雲杳,已經將把脈的手收回來,轉而沒有一絲猶疑的配起了藥方。
楚之鶴做不到靜下心來做自己的,乾脆就收回了手,遙遙看着穆雲杳的動作。
“怎麼會!”看穆雲杳毫無差別的將前兩味藥材抓出來,楚之鶴一頓,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
不可能,不可能!
楚之鶴心中一個聲音叫喊着,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卻不知道爲何,眼前似乎已經模糊了,絲毫看不清穆雲杳的動作。
穆雲杳配置藥方的途中,也深感從心口升起的一絲乏力來,慢慢延伸到四肢,似乎要讓人昏昏的睡過去。
這是藥效發作了!
穆雲杳咬了咬舌尖,嘴裡滲出一絲血來,才覺得腦袋清明瞭些,顧不上楚之鶴那邊兒的情況,只得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終於,手下的藥材熬成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穆雲杳稍微涼了涼,便端起來,又是一飲而盡。
喝下去的瞬間,聽到身側傳來一聲驚呼,“楚太醫!”
聞聲穆雲杳一笑,卻因爲身體不支,跌坐到了身後的椅子上。
邢驚蟄看不過去,趕緊向着穆雲杳跑過去,“杳杳!你怎麼了?”
穆雲杳搖搖頭,有氣無力道,“無事,不過是那毒藥的後遺症,休息片刻便好。”
說着,穆雲杳又沉下一口氣,高聲道,“本司已經解毒,請評委過來見證!”
穆雲杳話音落了,周圍議論紛紛的聲音乍然響起,盡是不相信她竟然已經解了毒。
幾個評委一一過來,紛紛給穆雲杳把起脈來,落手之後,對視一眼,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邢驚蟄見幾個人不說話,不由有些生氣,“到底如何了?怎的一個一個的都不說話!”
那幾個評委見是如此,哪兒還敢搪塞,一個人不情不願的站出來,對着看過來的所有人道,“沒……沒錯,穆內司的毒確實已經解了。”
如此,看熱鬧的衆人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如若不是這宣佈的人,是楚之鶴的門下,怕是還要懷疑一番這結果的真假。
就在衆人驚歎的時候,楚之鶴哪裡發出一聲痛苦的喊叫,把一衆人都叫回神來。
“楚太醫!”那幾個評委也紛紛回過神來,趕緊跑到楚之鶴身邊兒將他扶起來,安置在椅子上。
醫術不錯的一人伸手與他把脈,眉頭卻是越皺越緊,喃喃道,“不可能,這毒我竟然沒有見過。”
說着那人不可置信的看向穆雲杳,“穆內司高人不露相,不知師承何處?”
這時候穆雲杳已經回過神來,聽眼前這御醫如此問道,不由嗤笑一聲,暗道這人竟然先問的是師承何處,卻沒有說道楚之鶴的毒上,可見這太醫院也不是鐵板一塊兒。
不過,日後若是要用着穆
雲杳這個身份,並且將這醫術用下去,就少不了要師出有名。
想了想,穆雲杳答道,“我三歲起便有毒症,去年失蹤幾日,遇到了我師父,師父直說自己是赤腳醫生,天涯任意遊,我也不知他真人何處,又有什麼名號。”
穆雲杳說的話,雖然離奇,可停在衆人耳朵裡,卻覺得如此才能與她那突如其來的醫術匹配,一時間也別無他話。
這是楚之鶴又是痛哼一聲,衆人才想起來道,“既然如此,穆內司算是贏了這場比試,向來在場的人也沒有別的意見,比試結束,還請穆內司給楚大人解毒。”
穆雲杳點點頭,直接道,“將方纔他喝下去的藥,再熬半碗來。”
“方纔的毒藥?”一個太醫質疑道。
穆雲杳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就是方纔的毒藥,諸位都是學醫之人,不用本司多言,自然知道這藥效與用藥劑量的關係,撲朔迷離,若是控制得當,同一種藥,既可以救人一命,又可以殺人無形。”
“這……”那御醫驚歎一聲,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個御醫沉吟片刻道,“如今也沒有別的法子,暫且按照她的方法一試。”
其他人聽了,也是沒有別的想法,當下都說好,一個太醫就熬了藥來,給楚之鶴喂下去。
等了片刻,楚之鶴仍舊沒有什麼改善,反而昏睡過去,諸位太醫不由皺起了眉頭,懷疑的看向穆雲杳,“穆內司,這……”
穆雲杳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分明從他,還有周圍的其他人眼中,讀出了滿滿的懷疑,似乎衆人都在覺得穆雲杳故意搗鬼。
冷哼一聲,穆雲杳淡淡道,“本司問心無愧,諸位若是不信,自可以自己把脈,看看楚大人的脈象如何,再與我爭辯。”
聽了這話,幾個太醫對視一眼,將手搭在楚之鶴的脈搏上,在衆人專注的眼神中,有些驚訝的淡淡道,“毒……毒已經解了,只不過是耗費了體力,是以要多加休息片刻……”
那御醫說完話,還要與穆雲杳告罪,回頭卻見穆雲杳和她的丫頭已經沒了影子,連帶着皇上,都悄沒聲兒的走了個沒影兒。
“散了吧。”
半晌,一個御醫輕聲道,見衆人都散開了,才忍不住讚歎道,“穆內司雖然是個女子,又年紀輕輕,可在這醫術上,卻實在是個難得的人才。”
“確實如此,”另一個太醫不由也跟着點點頭,“若是今日我與她比試,定然輸的更加難看,只可惜……”
“只可惜穆內司與咱們院首似乎是有仇,不能收入門下,光耀門楣,實在是可惜,可惜!”
幾個御醫齊齊將穆雲杳不能加入太醫院的實情,嘆了又嘆,見楚之鶴還沒有醒過來,一人道,“不若將楚大人擡到側間的榻上,也好休整一番,或許還能早些醒過來。”
其他幾人聽了也覺得在理,便一同動作,將楚之鶴擡到了側間的牀上,又蓋了被子,才掩門走了出去。
衆人身後,原本昏睡的楚之鶴卻是睜開了眼睛,一臉鐵青的盯着緊閉的房門,身側虛弱的手緊緊的握着,起了青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