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邢墨琂聞言暴怒,錯手將一個瓷杯丟到翳嬋腳邊。
官窯極品的杯子,撞在鑲着金絲的地面上,瞬間四分五裂。
翳嬋被突兀的碎裂聲,嚇得一個哆嗦,腳下不由往後退了兩步。
她還未曾見過如此震怒的邢墨琂,一時不由猶疑起來。
她確實是一直在拱着火,不過是發現這段時間邢墨珩對鎮南王似乎格外在意,所以她暗地裡尋了幾個宮人探聽了一番,纔想出了這個對策。
自從楚雲杳沒了已經好幾月過去,大臣們都說國不可一日無後,可偏偏邢墨琂一點兒立新後的意思都沒有。
就連在花園裡,她都聽到機會太監宮女私下嘀咕,說如今那個毒後去了,不管早晚終歸該輪到禪妃娘娘來掌權了。
衆人這麼說着,她心中自然也是這樣想的。
如今這宮裡再沒有比她分位更高的妃嬪了,上次的宮宴她還提心吊膽了一番,最後也不過就是不了了之。
她雖然被禁足了月餘,又損失了杏雨這麼一個用慣了的得力丫頭,可皇上似乎也沒什麼再處罰她的意思。
宮裡的大事兒小事兒還是她在管着,有趁着她受罰其間出來鬧騰的妃嬪,也被她三兩下就收拾乾淨了,然而翳嬋卻並不覺得心中得意。
夜長夢多,立新皇后的事總這麼拖着也不叫個事兒,更何況,拖來拖去,不知道就要出什麼岔子,說不得就會得不償失。
這些事,無論如何,還是早早的確定下來纔好。
思來想去,翳嬋就把心思動到了邢驚蟄頭上。
如今楚雲杳那個家人已經死了,其他妃子都不出挑,也沒有新人再進宮來,何況,因爲她一貫的經營,朝中的泰半大臣及其家眷,對她也是讚賞有加的,說來若是邢墨琂有心思封后,並不應該如此遲疑。
壞就壞在這麼久過去了,邢墨琂提也未提這件事兒,算來算去也只可能是因爲邢驚蟄這唯一的子嗣。
由此一來,不管是邢墨琂怕來了個新皇后對邢驚蟄不善,亦或是留着邢驚蟄也好方便“睹物思人”,於她這裡,邢驚蟄終究是不能留了。
可如今邢驚蟄跟邢墨珩形影不離的,又遠在鎮南王府,翳嬋並沒有把握。
更何況上次的事情她已經損了不少的人,無論如何也不好再冒這個風險。
且在皇宮裡,她通多年的觀察早就將各處的防備和漏洞看了個清楚,對於鎮南王府確實一無所知。
她手中統共也就那麼多人,若是莽撞間再有什麼事兒,才叫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是以最穩妥的方式就是讓邢驚蟄還回到宮裡來,如此纔好方便她行事。
因此今日一聽雍明宮的太監來說那個侍衛又來了,翳嬋後腳就跟過來。
雖然不知道那黑衣侍衛是什麼來頭,可幾次碰巧下來,她就已經發現,每每那侍衛回稟了什麼離開之後,邢墨琂就會更外的生氣,也格外的易怒。
事實也是如此,果不其然她一個攛掇,邢墨琂就發起怒來。
可誰知她只差那最後一步,就能將邢驚蟄那個小雜種弄進宮
來,邢墨琂的表現卻超出了她的預料。
滾燙的熱水灑在鞋面上,不一會兒就溼透了雪白的襪子,腳面上溫溫熱熱的,心中卻是發涼。
翳嬋小心的看着邢墨琂的表情,並不敢再冒失上前。
心中想着莫不是皇上雖對鎮南王懷疑,卻還沒到兄弟鬩牆的地步?
她會說話間再給鎮南王埋個坑,一是因爲鎮南王幾次三番與她作對,不論是有意無意終究是壞了她的好事兒,二是依照邢墨琂的性子,從鎮南王這裡入手應該是萬無一失效果加倍的,難道是她估算錯了不成。
可這次翳嬋卻是多想了。
邢墨琂心中確實震怒不已,因而纔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直接對她發了火。
可這火氣卻不是因爲翳嬋斷然懷疑邢墨珩,猜疑他們兩人的兄弟情義。
而是因爲,經過翳嬋這麼一個提醒,他突然間發現,或許就是這般,也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真的是邢墨珩賊喊捉賊呢?他這個英明的帝王豈不是被白白哄騙了許多日?天下人又該如何看他!
且若真是如此,邢墨珩怕是已經恨他入骨了。
如此一來,他豈不是養虎爲患,生生的把自己唯一的子嗣送到了惡人手中,這與一個傻子又有什麼分別!
當真氣煞人也!
房中只有翳嬋一人,知曉她的懼怕和小心翼翼,邢墨琂乾脆也不想再收斂他自己的怒次。
他是皇上!是天羽國唯一的主人!他又如今已經坐到了這個位置上,又有什麼好壓抑自己的,衆人就該怕他纔是!
邢墨琂粗聲對翳嬋道,“然後呢!”
“然後?”翳嬋被他突然出聲下了一跳,不受控制的一抖,擡頭就對上了邢墨琂不耐煩的臉色。
若說先前的邢墨琂還有溫潤公子的樣子,又因爲長了一副邢家人的好面孔,一舉一動總惹的人面紅心跳,如今的邢墨琂就怕得讓人敬而遠之了。
翳嬋很快就反應過來,想了想,終究還是道,“臣妾想着,不若把太子接回宮裡來更安全些。”
說着又崇拜道,“您是這一國之主,縱然鎮南王真有什麼不好的心思,想來也不敢在您面前撒野的,等太子回了宮,自然也就輪不到鎮南王指手畫腳了。”
“更何況……”翳嬋面上似有猶豫,“更何況太子是您的兒子,成日裡住在鎮南王那裡像什麼話,臣妾這幾日已經聽過不少不好的話了,坊間有那不懂事兒都在說太子反倒像是鎮南王的兒子。”
“誰說的!”邢墨琂一聽此話又怒從心頭起。
若太子是鎮南王的兒子,邢墨珩又是什麼,豈不要是皇上了!
“荒唐!”邢墨琂揮手將桌上的擺設盡數打掉,眸色深沉的像是一口許久無數的深井,看過的人誰若是不小心跌了進去,就是萬丈深淵。
翳嬋大氣都不敢再出,心中卻是鬆口氣。
這個時候,邢墨琂越是生氣纔好,由此也越是說明她的法子奏效了,過不了多久,邢墨琂一定就會情人帶邢驚蟄回來。
到了那時候,邢驚蟄那賤種的命,還不是在她手上,任她
揉捏麼!
翳嬋心中冷笑兩聲,還來不及繼續得意,就被邢墨琂再次突然出聲下了一跳。
“給我滾出去!”邢墨琂正在怒頭上,看誰都不順眼,翳嬋雖然給他出了不少的主意,可這時候身邊兒只有翳嬋一個人候着,翳嬋自然也就成了唯一的出氣筒。
翳嬋聽了並不在意,從善如流的躬身出去,還不忘面露擔憂的關心幾句邢墨琂的身體,似乎時時刻刻都將他放在心上的樣子,直讓邢墨琂都有些覺得自己是不是過分了。
等翳嬋委委屈屈的紅着眼睛到了門口,又偏的一句都不辯駁。
邢墨琂見她這樣心中只有更加愧疚的,平和下來特意吩咐了給嬋妃娘娘打燈,才又沉思起來。
翳嬋出了雍明宮卻沒有着急走,躲在暗處看着李忠的背影不見了,才又走出來,對着宮門的方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來。
該屬於她的一切,終究還是掌握在她手中的!
只見翳嬋對着一個同樣陰暗的角落使了個眼色,一個穿着最低等宮服的小太監,就從那角落裡快步跑了出來。
動作不滿,人雖然小小的但身影靈活,這樣聽着,腳下愣是一點兒動靜都沒發出來。
翳嬋見是如此,心中更加愉悅,似乎已經勝券在握。
她低聲道,“依舊給我守着,由其是明日,若是來了什麼人,或者又有什麼動靜,你就去嬋宮稟報去,若是晚了或者錯過了什麼消息……”
翳嬋的聲音淡了下去,卻生生的讓她面前的小太監一抖。
小太監也並不敢多言,連連點頭應了,就又躲回了角落裡。
又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雍明宮,翳嬋才帶着笑意離去了。
今日天色已晚,向來邢墨琂縱然是心中煎熬,爲了保全皇家的面子,不然下面的臣子看出什麼來,也不會大動干戈的,所以,一切端的看明天了。
一大早穆雲杳起了牀,一路到了王府,便率先跟着邢墨珩和邢驚蟄一起活動筋骨起來,這還是她央着邢墨珩教的。
前一世她的死雖然是翳嬋的過錯,可於她自己,也着實身體太弱了些,纔會一點兒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因而這一世得了個這麼好的師父,穆雲杳怎麼會捨得浪費。
她是想好了的,這麼大的年齡了,若是再學什麼功夫,想要大有進益,已經近乎是不可能了,縱然她配些藥方子給自己調理身體,儘量達到最好的水平,可藥終究是醫人的,卻不能讓人返老還童,長生不死。
如今稍微學些東西活動拳腳,縱然遇到危險不能能幫上些忙,但好歹也能少添些負擔,身體康健有力量了,就是逃跑起來,生的機會也能夠再大上幾分。
三個人個個都練自己的,卻也個個都一板一眼的認真,小米在一旁啃着肉餅看着,總莫名覺得,她家小姐跟鎮南王和太子在一塊兒,分明就是一家人的樣子。
一口咬掉一大口,小米就把這怪異丟到了一邊兒。
這時,門房管事兒的管家老丁,卻是腳下生風的徑自跑向了三人,小米瞬間把肉餅塞到腰間,拿起穆雲杳才送她的長劍奔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