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墨珩昨日將所有知道自己打算的謀臣,都拘在了昭明殿,好好的商討了一番。
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和應對的策略,也都盡數的謀劃的一遍。
待到第二日天亮,直接就往朝堂去了。
王爺自然不是每日都要上朝的,然而邢墨珩卻不論如何,從未漏過早朝,縱然心中已經不滿邢墨琂的某些作爲,可依舊恪守着臣子的禮節,未曾僭越。
也因此,邢墨琂雖然對邢墨珩已經恨得牙癢癢,恨不得能除之而後快,卻一直也沒有由頭。
只是今日,那必然會站在衆大臣之首,穿着一身黑色蟒袍,長身玉立的鎮南王,卻是沒有影子。
邢墨琂一瞧如此,心中不由打快,天命所向,連老天爺都幫着他。
如果邢墨珩在朝上,他將賜婚之事說出來,少不得他推辭幾番,雖然是不領情,但若是再大臣面前說明白了,也不過就是小罪一樁,日後別人也難以再拿此事生事。
可今日既然他不在,一切就好辦了,衆口鑠金,若是邢墨珩再做推辭,只消找人將他有反心的留言散播幾番,不愁那些只尊儒道的老學究們不羣起而攻之。
“衆愛卿可有什麼事兒稟報?”邢墨琂面上帶着笑,底下的衆位大臣也不由鬆快了幾分。
見無人出來,邢墨珩接着道,“既然如此,朕卻有好事兒說出來與大家樂呵樂呵。”
說着又環顧了面色各異的衆位大臣一眼,面上很是惋惜,“可惜了,今日這主角卻不在。”
衆人由此更加面面相覷,不由小聲地討論起來。
穆峰也作勢與其他大臣說着話,心中想着邢墨琂方纔的笑容,卻總覺得沒有什麼好事。
見衆人討論的歡,可見已經被吸引起了注意力,等回去自然也少不得和自己的家眷說上一番,如此一來,京中知道的人越多才越好。
邢墨琂見火候差不多了,才讓李忠喊了一聲,衆大臣趕緊停下來。
安靜中,只聽邢墨琂道,“這兩日朕睡得不太安穩,向來衆位愛卿也是知道的,私下裡或許還頗有微詞。”
下面的大臣一聽這話,都紛紛低下頭,老老實實的並不言語。
這些日子皇上和嬋妃的事兒傳的沸沸揚揚,衆人私底下不知說了多少話,到了明面上,卻不好就着這事兒與邢墨琂深說上幾分,恨不得都將頭縮起來,多的遠遠的,生怕皇上這是來了精神秋後算賬。
邢墨琂很滿意衆人的神色,做皇上麼,沒有威嚴成何體統,掃視了低着頭的衆人一眼,邢墨琂接着道,“衆愛卿可是知曉爲何?”
爲何?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誰敢說爲何!
見衆大臣又學了烏龜,半點兒聲音沒有,邢墨琂也不深問,轉了話頭,“這些時日朕總是睡不好,夢中父王和母后每夜拉着朕的手說放心不下,朕夜夜念着是否有什麼做的不好讓父王擔心了,因而未曾睡過一次好覺。”
邢墨琂一個皇上,將這事兒拿到朝堂上光明正大的說出來,衆位大臣都不是啥的,誰也不吭聲,只等着後面的話。
不過這話他們卻是聽懂了,皇上說了,這些時日缺了早朝,是因爲日日夜夜感念先皇,這是天大的孝道,哪兒有半分錯處?
不管心中怎麼想,衆人都一齊彎腰拱手稱讚道,“聖上重孝,爾等之福啊!”
邢墨琂聽了一笑,也不管他們心中怎麼想,前些時日那些事兒算是揭過不提了,後頭的纔是重點,“朕百思不得其解,父王到底不放心何事。”
“想來朕雖然不如衆先祖英明蓋世,但也兢兢業業,未曾懈怠朝事,一心開闢富饒我天羽國疆土,自認問心無愧,由此更是不得解。”他面上露出思索的神色來,下面的大臣因爲這話,卻少不得又恭維一番,邢墨琂照單全收。
只接着道,“昨日又夢到了父王,朕將心中的猶疑吐了個痛快,卻聽父王說,他不放心的,是墨珩。”
邢墨琂說到這兒,故意停頓一番,向着下面的衆位大臣看過去。
果然,下面的許多人都變了臉色,來了來了!這纔是皇上的目的所在!
兄弟鬩牆,皇家的命脈果真還是逃不脫。
就連穆峰,面色也是一沉,掩飾的低下頭,心中卻思索起來。
皇上這話說的實在是誅心,先皇不放心鎮南王,卻託夢與皇上,這能是爲何而擔心,任是誰想來,都與那皇位和兵權脫不了干係。
巧的是今日鎮南王竟然不在,不知這是否又是皇上的安排。
穆峰不由有些懷疑,自己往日是否小瞧了高座上的這位。
邢墨琂看着衆人的反應,心中不免得意起來,這江山終究是朕的江山,任何人也別想染指。
轉念又想到,若不是他心善,還不想將邢墨珩逼上死路,就不止是今日這樣的法子了!
衆大臣的表現讓邢墨琂心中一而再,再而三的肯定了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利,一時間又忍不住遲疑,要不要一舉奪了邢墨珩的兵權了事。
那守在南城遙遙相望的層層重兵,永遠是他心頭的一塊兒巨石,壓得他時不時就要擔心明日是否還能喘得上氣來。
看了眼老老實實低着頭的穆峰,邢墨珩又鎮定下來。
鎮北將軍府和鎮南王府雖然都不是善茬,卻是威名遠在,壓制着四方的蠻族,若是在沒有後人接手的時候,突兀的將兩人連根拔起,不過是自亂陣腳。
更何況若是逼得狗急跳牆,他這皇位怕是也不穩當了。
如今,還是應當先將兩家遠遠隔開纔好,剩下的事兒究竟又該如何,還待再議。
至此,邢墨琂不再猶豫,趁着衆位大臣屏氣凝神的空當兒繼續道,“父王與朕說,墨珩如此年紀了還未成家立業,沒有人在家中噓寒問暖惦念着,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邢墨琂話音一落,衆位大臣又是譁然。
皇上先前鋪墊了那樣多,只是爲了說出鎮南王的婚事?誰又會信?
若真的如此,定然是這婚事有些問題。
只聽邢墨琂又道,“朕心中惶惶,深覺朕愧爲一個好兄長,一夜未曾閤眼,將京中合適的人家細細想了一番,才堪堪有了決斷,還
請衆位愛卿與朕看看,這二人可是般配?”
皇上已經將話說到了這般田地,什麼般配不般配的,不過是皇上的意思罷了。
就是鎮南王在這裡,又能多說什麼呢?他能拒絕自己兄長的友悌,又怎麼能拒絕託夢先王的惦記。
不孝不悌者,誰也擔當不起這名聲!
穆峰隱晦的看了眼邢墨琂,皇上今日真是下了步好棋,這是一步一步搭了個高高的架子,就等着鎮南王上去。
且這架子,縱然知道不是什麼好的,又拒絕不得。
如此想來,那婚事定然也是面上風光罷了,多半兒是既能顯現出皇上的友愛,又能制約鎮南王的權利,是個一舉幾得的好買賣。
穆峰不由在心中爲邢墨珩掬了一把淚,這個後生,他實在是欣賞有加,可惜攤上了這麼一個心胸狹窄的兄長,如若不然,這天大地大的天羽國,定然能讓他大展拳腳。
可惜了,可惜了,他原本還覺得鎮南王是個好人選,因而也沒有過多阻止杳杳與他的往來。
如此一來,穆峰不由又開始擔心自己嬌養的女兒,只希望自己閨女莫要陷得太深,皇上無論如何是不可能眼看着鎮南王府和鎮北將軍府成親的。
這些日子,比皇上和嬋妃的事兒,鬧得還要過火的,非鎮南王和鎮北將軍府大小姐二人的親近莫屬了,雖然這鎮北將軍府的大小姐是個傻的,但卻是再貌美不過的謫仙一般,後頭還有鎮北將軍府這座大廟,自然是不一般。
因而衆人也都想到穆雲杳身上,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或是直白,或是隱晦,都送到了穆峰身上,恨不得要把他瞧出一個洞來。
衆大臣心中卻是難得的心思一致,無論如何,這皇上也不會賜婚鎮南王府與鎮北將軍府,因而有的人看熱鬧,有的人看門道,齊刷刷的都瞧過去。
邢墨琂坐在皇位上,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中不由嗤笑一聲。
有他在,這鎮北將軍府的小姐自然是不好隨隨便便嫁出去的,無非是兩個選擇,嫁入皇宮,或是嫁給平民。
他不可能在看着鎮北將軍府的勢力,憑藉着殷姻親關係繼續坐大。
邢墨琂不再吊胃口,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朕瞧着衆愛卿也很感興趣,這朕苦思冥想了一晚上的人選和皇家也還有些關係,不知道衆愛卿覺得先後的親妹妹楚二小姐怎麼樣?”
他刻意加重了親妹妹三個字,以提防有人因爲楚雲渺的身份提出異議來。
臺下卻是靜了靜,各個集團的人交互這眼神,心中一轉再轉,沒有人多言語,更有那甚者,只看着穆峰,在一旁笑的幸災樂禍。
這鎮南王要是真的娶了楚二小姐,不論如何,這將軍府的穆小姐卻是不好嫁了!
穆峰不理會衆人的目光,心中早就將邢墨琂的意思想了個明白。
這楚家說是權貴,不過徒有其名,然而這名聲又配得上鎮南王,讓人說不出不好來,當真好算計。
邢墨琂見沒人吱聲,不由笑道,“沒想到衆愛卿也覺得這金童玉女實在合適,李忠!傳旨賜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