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墨珩當下就彷彿被雷擊了一樣,瞬間的停在了原地,準確的向着那個聲音的來源看過去,眼中帶着些許難以置信的茫然。
“王爺?”雷霆見邢墨珩聽了下來,疑問的看過去,“難道是戰場上發生了什麼事兒?要不要再回去?”
邢墨珩沒有動作,眼中的茫然還沒有退去,他下意識的道,“我聽到杳杳教我的名字。”
“穆小姐?”雷霆下了一跳,當下便道,“不可能,穆小姐不是好好的在咱們的營地呢麼?是不是您心中太惦記穆小姐所以幻聽了?”
這場戰役已經沒有什麼懸念,雷霆不由也開起了玩笑。
邢墨珩照着眉頭,纔要搖頭,只聽同一處又發出一聲十分清明的叫喊,“邢墨珩!”
這下邢墨珩一頓,像是離線的箭一樣,瞬間朝着聲源處衝了過去。
“王爺!”雷霆叫了一聲,眼前的人已經沒了影子。
“難道還真是穆小姐?”自問了句,雷霆也迅速的跟在了邢墨珩的身後。
邢墨珩像是一陣從林間滑過的狂風,帶起一路的樹枝顫動,飛快的就到了發出聲音的山腳。
可是,人呢?
那個總愛穿着一身的紅衣,明媚笑着的人呢?
千萬種不好的念頭從心中升起,邢墨珩看着眼前凌亂的戰場,面如土色。
眼前的一切彷彿都模糊了下去,卻沒有那一身紅衣的人能夠將這點亮。
一聲怒吼氤氳在邢墨珩的喉頭,糾結着就要噴發出來。
“邢墨珩!”
千鈞一髮,前方突然又傳來熟悉的聲音,呼喚着他的名字。
邢墨珩一頓,瞬間反應過來。
眼前那背對着自己的馬上的少年,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唸的人兒。
邢墨珩想要開口呼喊穆雲杳的名字,可方纔堵着的那一口氣卻叫後頭腥甜,發不出聲音。
邢墨珩乾脆腳下用力一點,飛身而起,直直的落在了穆雲杳的馬後。
“誰!”
穆雲杳驚叫一聲,轉身就要呼喊翳清明來幫助自己。
然而,身後的人動作卻是更快,一雙像是鋼鐵一樣堅固的手臂,直接從她肋骨兩側穿了過來在,在她腰肌緊緊的扣在一起。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味道,鋪天蓋地的將穆雲杳包圍着。
穆雲杳手中已經舉起的匕首,“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是你?”穆雲杳聲音顫抖着,帶着一絲委屈的哭腔。
“……是我。”邢墨珩聲音沙啞,費勁的將喉頭的腥甜壓了下去。
兩人不在言語,乘在同一匹馬上,前胸後背緊緊的貼在一起。
沙子的味道,血液的味道,汗液的味道充斥着鼻孔,兩人卻彷彿實在青山明月中,完全忘卻了外物。
翳清明在一旁看清了邢墨珩,對他略略的點點頭,也將手中的劍收起來。
遠遠看了眼跟在楚天闊和穆雲瀾身側的許臻,自己也策馬向着衆人去了。
如邢墨珩所料,這場戰爭毫無疑問的大獲全勝。
在天色已經開始變得灰濛濛的就快要亮起來的時候,麟炎國的將士,已經
全部誅殺。
有了邢墨珩在,穆雲杳一直與他共承一騎,也未曾離開。
血腥味兒因爲清晨潮溼的空氣越發的明顯,邢墨珩看了眼身前的穆雲杳,“會不會覺得很殘忍?”
殘忍?
穆雲杳用力的搖搖頭。
或許別的人,或是另外的真正的大家閨秀,看到這樣的場面,早就掩面而逃,覺得十分殘忍,可她穆雲杳不會。
挑起戰爭的人,纔是真正殘忍的人,殘害百姓的人,纔是真正殘忍的人。
既然本就是殘忍的人,又做了傷天害理殘忍的事兒,死的縱然殘忍些,也是死得其所,不值得傷懷。
見穆雲杳如此,邢墨珩嘴角略微的揚了揚,將懷中的人抱得更緊了。
就該如此。
這麼些年來,他是帶了一身血氣的人,只有穆雲杳,是那個能包容他一身血氣的人,最對的人。
雖然不知道邢墨珩爲何突然出現了些微的情緒的變化,穆雲杳還是輕輕的,將身子往邢墨珩的懷中靠了靠。
兩個人策馬的清晨,比一個人獨坐等待的黃昏,要溫暖的多。
雖然前夜天羽國的人殺紅了眼,但殺光了麟炎國還有戰鬥能力將士,楚天闊等人就停了下來,後面的士兵也跟着紛紛停了下來。
將那些原本就開始變得虛弱的活屍,一堆一堆的困了起來。
藥效已經過了一夜,衆多的活屍又恢復了本來的樣子。
一個一個通紅的眼睛不見了,高大的身材甚至都有些佝僂着,如此看過去,也不過就是普通的人。
因爲藥效,比普通的人看上去還要虛弱幾分。
而這些突然變回正常人的活屍們,老老實實的被綁在一起,面上還是十分茫然的樣子,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王爺,這些人要怎麼處置?”楚天闊剛打了一夜的勝仗,可謂是酣暢淋漓,非但沒有勞累的樣子,反而聲音洪亮遼闊。
以至於這嘹亮的聲音,直接驚動了那些低着頭的活屍,眼中的茫然逐漸散去,活屍們也紛紛看向了邢墨珩。
按照邢墨珩的意思,自然是直接誅殺了事。
然而此刻,他不由輕輕的用手碰了碰穆雲杳。
穆雲杳回身看了他一樣,又看了眼已經開始緊張起來的活屍,故意道,“怎麼處置?直接殺了唄!”
穆雲杳說的輕鬆,天羽國的將士們也聽得輕鬆。
畢竟這些人,甭管現在多麼的虛弱,曾經都是那兇悍的活屍。
穆雲杳說的中毒啊,什麼的,他們纔不懂呢,他們只知道,這些人曾經的樣子,和曾經做過的壞事兒,甭管是因爲啥。
然而,那羣活屍退化的人中,最年長的一個卻突然開口,“別!不要!”
因爲才解了毒,之前的後遺症還沒有完全的回覆,那個年長的人說的話斷斷續續。
穆雲杳等的就是這個時候,示意邢墨珩將自己從馬上放下來,走到年長者面前,簡單的問道,“憑什麼?”
那年長的似乎沒有反應過來,穆雲杳又放滿了語速,卻用一種盛氣凌人的語氣道,“我說,憑什麼,不殺你們。”
穆雲
杳伸着手指,從一堆的被捆着的人身上滑過,最後停在了年長者的身上。
似乎被這一嚇唬,那個年長的反而又清醒了些。
他看着穆雲杳,斷斷續續的道,“女,女將軍饒命,小的們是一個村子的,被抓了,成了這樣,不知道做了什麼,女將軍饒命!”
因爲心中的恐懼,他最後一聲加大了聲音,乞求着。
其他的人聽了這一聲,似乎也突然反應過來,紛紛求饒道,“女,女將軍,饒命!”
這一聲聲女將軍,穆雲杳聽得好笑,心中又痛快,不由朝着邢墨珩挑了挑眉毛。
邢墨珩看着穆雲杳,也跟着笑起來。
“咱軍隊裡頭還有地兒嗎?”穆雲杳問道。
邢墨珩看了一眼滿地的活屍,知道穆雲杳的意思,直接道,“我們贏了,這裡自然也是我們的地方,直接將派人駐紮在這裡,以這裡作爲新的根據地。”
穆雲杳眼睛一亮,不由笑着拍了拍邢墨珩的肩膀,以示自己的佩服。
又湊近了邢墨珩身側道,“我聽着這活屍的話,似乎有些故事在裡頭,你想想,這麟炎國的活屍確實是來的蹊蹺,難道麟炎國的國王是這麼糊塗的人?若是如此,天羽國不是早就想法子鎮守了?我總覺裡頭有別的問題。”
邢墨珩點點頭,“確實,如今這人腦袋還不清醒,就照你所想,先安置在軍營中,等到問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再做下一步的決定。”
“嗯,等不了多久。”穆雲杳瞟了眼下面的活屍,“我回去開出兩方藥劑,直接給他們服用了,半日便清醒。”
這些活屍的迷糊和茫然,不過是爲了保留原有毒藥不好的那一部分,若是想要清除掉,已經摸透了這種毒藥的穆雲杳,自然是手到擒來。
如此,便定下來。
因爲原有的軍營已經有了駐紮的基礎,不過半日,天羽國的軍隊就直接搬了過來,以前的軍營,又換給了撤退的老百姓。
關閉了東邊兒的正門,直接在對着麟炎國的方向,在軍營的西邊兒開了新的門防。
在邢墨珩處理搬遷事務的時候,穆雲杳也沒閒着,早就將解藥給那些活屍灌了下去。
活屍們被綁在一起,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個下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原本年長的那個,看着守着自己的侍衛,直接說道,“我要見你們的女將軍。”
那個侍衛早先就得了吩咐,這時候見這些活屍似乎是按照穆雲杳先前吩咐的那樣,已經清醒了,也不敢耽擱,當下就迅速的找來了穆雲杳。
穆雲杳卻是不急不忙的走了進來,一進牢房,便對上了一雙雙十分戒備的眼睛。
好在這眼睛是被關在牢房中的,隔着厚厚的柵欄,如若不然,穆雲杳也要覺得有些唬人。
穆雲杳手中握着生殺大權,自然是不着急的,那個被推舉爲代表的,似乎是村長一樣的年長者,卻是急的當下就跪在了地上。
對着穆雲杳磕了一個響頭,“女將軍,求您饒命。”
穆雲杳甩甩袖子,施施然的坐在椅子上,“還是那句話,憑什麼?”
年長者一頓,當下便講述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