翳嬋終究是在深秋的落葉掉光之前,與醫谷的衆人消失在了京城之中。
在繁忙的新皇帝登基大典前,沒有留下一絲的痕跡。
很快,穆雲杳就將翳嬋那日的威脅網到了腦後。
一頭是邢驚蟄登基的事情,一頭是穆雲瀾與邢若蘭的婚事,她左右兼顧,實在是忙不過來。
終於在一串井井有條中,迎來了十一月初五,邢驚蟄登基的日子。
今年的冬天來得不早不晚,如今雖然是深秋,看了天氣卻是好的,陽光普照。
一早,衆人就忙活開來。
因爲邢驚蟄要登基,邢墨珩又是攝政王,按理說衆人都要住在皇宮中。
因而,也早就將宮中收拾了乾淨,邢墨珩尋了以前住的院子,而刑驚蟄,自然是要住到皇帝的雍明宮中。
邢墨琂,早就搬了出去,在一個同樣富麗堂皇的屋子中落了腳。
大典自然少不得邢墨琂的參加。
天壇之下,文武百官着了官服,端端正正的站着,看着臺上的皇帝。
邢墨珩,邢墨琂和邢驚蟄,三人一道在天壇之上站着,邢墨珩謹遵自己的身份,只站在了臺階之下,臺階之上,邢墨琂和邢驚蟄,按着唱官的唱詞,一步一步的動過着。
到底是年齡小,行禮敬天之前,邢驚蟄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穆雲杳,對上對方恬淡的笑容,邢驚蟄心中才鬆了口氣,站的筆直的,接過邢墨琂手中的香燭,對着天壇恭敬的拜了三拜。
說來也巧,邢驚蟄躬身行禮的時候,這天色突然就陰了下去,卻不是讓人壓抑的陰沉,反而不失光亮,只片刻,就掉起鵝毛大雪來。
大雪花落在衆人的身上,一時間衆人都不由站住了,更是忍不住開始議論紛紛。
穆雲杳皺着眉頭聽見身後方向,一個說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心中一動,穆雲杳看了眼臺上邢驚蟄的背影,高喊一句,“瑞雪兆豐年,當真是天降祥瑞,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人羣衆多的時候,煽動是最有效的手段。
原本就議論紛紛的衆人,聽了這麼一聲響徹的高喊,一時間縱然不知道是從哪兒發出來的,也找到了領導者。
頓時,放眼望去,衆人皆跪倒在地,口中道,“瑞雪兆豐年,天降祥瑞,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人的聲音一道糾結着,向着天上衝過去,似乎將那陰雲也要撞開了。
穆雲杳帶着笑意擡頭,掃過衆人,最終,對上邢墨珩帶笑的眸子。
眼裡的笑意越發的濃重,穆雲杳不由對着邢墨珩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嘴角揚了揚,端的是傾城傾國。
邢墨珩有些出神的看着,想要下去將那嬌俏的少女攙扶起來,與她一同看看這盛世繁華。
陡然!
穆雲杳的目光卻是一轉,看着邢墨珩的身後瞪大了好看的眼睛!
邢墨珩瞬間反應過來,向着穆雲杳目光的方向一看,邢驚蟄身影晃動,搖搖欲墜。
邢墨珩趁着衆人低頭的空當兒,一個箭步飛過去,將邢驚蟄端端正正的摟在了懷裡,卻見邢驚蟄已經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嘴角吐出一口血來,落在衣服上的龍紋上,
染紅龍的眼睛。
邢墨珩眼睛似乎也被那鮮血染紅了,然而此刻,卻不能輕舉妄動。
衆目睽睽之下,不論邢驚蟄發生了什麼變故,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可能功虧一簣。
然而這些,是懷中緊緊八歲的小人兒,一點兒一點兒的忍着累,一步一步走過來,他不忍心,也不能讓任何人破壞了邢驚蟄的登基大典。
若是在登基大典上留下爭端,日後邢驚蟄的皇位,怕是要被有心人惦記一輩子。
邢墨珩手中用力,背對着已經擡起頭來的衆人,面上陰沉,背影卻是沉着的。
邢墨琂在臺上,也被唬了一跳,卻知道如今不論如何,不能叫外人看出端倪來,因而不着痕跡的往邢墨珩的身邊兒挪了挪,小聲道,“怎麼了?”
邢墨珩嚴厲的瞪了邢墨琂一眼,眼中顯然扇動着不信任。
邢墨琂見了,不由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虎毒不食子,不論如何,今日之事不是我做的,你信不信,事實都是如此。”
邢墨珩頓了頓,心中似乎也不是很懷疑邢墨琂,低聲道,“我帶他回去,你善後。”
邢墨琂點點頭,“你放心。”
如此,邢墨珩突然高聲道,“皇上,後頭兒喝酒的事兒卻是您這個年紀所不能爲的,且與臣回去,昨日的功課還未曾溫習完。”
說着,甚至不待衆人反應,就直接將邢驚蟄攙扶着從後頭走了出去,離開前,對着滿臉焦急,一時間甚至有些無措的穆雲杳使了個眼色。
穆雲杳瞬間一個顫抖,回過神來,點點頭,不着痕跡的消失在了人羣當中。
衆人卻被邢墨珩的動作唬了一跳,天羽國這麼多年下來,這麼多的皇帝,從未出過如此的事情。
竟然在祭天的時候,抓着皇上回去溫習功課?
衆人心中臉上都寫滿了懷疑。
邢墨琂不着痕跡的看了衆人一眼,不由想到,此刻,卻是是他的機會。
只要透露出哪怕一點兒邢驚蟄受傷吐血的事情,那麼迷信的衆人,自然會自行想出一些上天所不容的事情來。
屆時,邢驚蟄皇位怕是也坐不穩了。
可是,想到方纔邢墨珩懷疑的眼神,邢墨琂心中苦笑一番,擡頭道,“朕果然沒有看錯人,有攝政王看着,朕也可以安心的享受生活了。”
說着,他又道,“既然今日新皇還有功課未曾完成,朕就暫且再與大家歡喜一日,這樣的事情新皇都能在攝政王的監督下,恪守自己的本分,日後定然可以勤勉爲政,開創一個太平盛世。”
邢墨琂一番話說的豪情萬丈,衆人不由也跟着心潮澎湃起來,一時間倒是將邢驚蟄方纔的事兒放到了腦後。
穆雲杳卻是隻惦記這一件事兒,焦急的趕到了宮中。
邢墨珩已經將邢驚蟄安排到了牀上,目光沉沉的坐在一旁。
穆雲杳快步走過去,不由分說的伸手搭在邢驚蟄的脈搏上,眸色卻越發的沉着起來。
邢墨珩不去打擾她,只坐在一旁靜靜的陪伴着,一時間雍明宮內,無比的安靜沉默。
終於,穆雲杳將放在邢墨珩手腕上的一雙手收了回來,人卻是有些恍惚,“不,不可能
,一定是我感受錯了,錯了,我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邢墨珩在一旁看着她,沒有說話,只看着穆雲杳有些哆嗦的伸手,又落在了邢驚蟄的手腕兒上。
面沉如水,穆雲杳說不出話來,只放在邢驚蟄手腕上的一雙手,越發的顫抖起來。
“不對!不對!”穆雲杳忍不住高聲的喊道,搖着頭往後退了兩步。
“驚蟄的脈象爲什麼會如此,爲什麼竟然會如此?”
穆雲杳不相信的搖着頭,一雙眼睛脆弱的看着邢墨珩,滿臉的不可置信。
邢墨珩看着她,伸手將掙扎的穆雲杳攬進懷中,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後背安撫着。
“杳杳,杳杳,”邢墨珩手中稍微用了些力氣,“杳杳你聽我說,如今只有你能夠救驚蟄了,你穩一穩,驚蟄到底如何了,啊,你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別急,乖,別急。”
怎麼可能不急?穆雲杳難以自制的在邢墨珩的懷中敲打着,像個受傷的小獸一樣怒吼幾聲,終於從邢墨珩的懷中擡起頭來。
“驚蟄中毒了,他被人下毒了。”
見穆雲杳稍微平靜下來,邢墨珩也沒有將人鬆開,手中半抱着穆雲杳坐在邢驚蟄身側,兩人的木瓜滾一同籠罩着邢驚蟄單薄瘦弱的身子,看着那蒼白的臉色,二人的面色也跟着越發的深沉。
“可知道是中了什麼毒?”邢墨珩沉聲問道。
穆雲杳點點頭,又搖搖頭,“看脈象有些熟悉,卻又沒有什麼頭緒,我……都是我的錯,我學藝不精,如今驚蟄出了事兒,甚至連個頭緒都沒有。”
邢墨珩搖搖頭,“如果不是你,我更是束手無策,如今只有你能夠救驚蟄了,你一定要堅持住才行。”
穆雲杳聽了這話,從邢墨珩懷中出來,看着他,“沒錯,如今我要救驚蟄,我不能先軟弱下去,你放心,我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穆雲杳喃喃着,慢慢沒了話音。
邢墨珩知道她在心中思索着,因而也不說話,只是輕輕的撫摸着邢驚蟄的小手,心中嘆口氣,這孩子,從小到如今,還沒有過什麼好日子,就又被人算計成了這個樣子。
突然,穆雲杳身子顫了顫,“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邢墨珩點點頭,手裡攙扶着穆雲杳,“如何?”
口中雖然是這樣問,可看着穆雲杳越發陰沉灰敗的面色,邢墨珩心中卻已經大致有了數。
如此來看,邢驚蟄中的毒,卻不是什麼善茬兒。
穆雲杳似乎有些出神,口中無意識的喃喃着,“初期看不出什麼症狀來,十餘日的時候,開始又輕微的頭痛和疲累的感覺,月餘之後,中毒者開始出現吐血昏厥的症狀,從頭到尾,與患了肺癆胃病的人毫無異樣之處,因而縱然前期發現了,也察覺不出來什麼問題,整個過程三年有餘,甚至到死,也沒人能發現病者真正的死因,大多數歸因於肺癆等病症。”
穆雲杳說的越發有氣無力,“若不是驚蟄從小體弱,症狀提前發出來……”
不敢想象……
“這藥可有解?”邢墨珩問道。
穆雲杳點點頭,又搖搖頭,“是翳神醫生前留下的藥,我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