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穆雲杳心中不斷的回憶着所有有關邢驚蟄的病情可能的走向,跑的像是一陣風,在宮女兒太監的目光中,到了邢墨琂如今的寢宮。
宮門口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麼人聲。
然而這種安靜,卻叫穆雲杳覺得心中沉甸甸的,像是壓了一車的石頭,帶着她的心一點兒一點兒的往下墜。
她不敢有絲毫的耽擱,任何一點兒時間的流逝,都可能是邢驚蟄生命的代價。
穆雲杳直接衝進了大堂,看也沒看其他人一眼,一雙眼睛落在躺在中間被蘇貴抱着的邢驚蟄身上,衝了過去。
“驚蟄!驚蟄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來了!杳杳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
穆雲杳從蘇貴手上把邢驚蟄接過來,小心的放平在地面上。
一邊兒把脈,一邊兒不停的喚着邢驚蟄的名字。
聽到熟悉的可靠的聲音,邢驚蟄眼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來。
他一時間甚至有些迷糊的忘了剛纔的事情,見眼前的是穆雲杳,虛弱的扯着嘴角笑了笑,啞聲叫了句,“杳杳。”
穆雲杳雙目通紅的點點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然而,邢驚蟄身體內的狀況卻並不樂觀。
按照之前的情況,他至少還能撐上兩年的時間,然而現在他身體內的平衡卻全部被打亂了。
一股邪氣衝進了臟器,直接毀了他最近用藥得到的結果,甚至倒退了許多。
穆雲杳忍不住心中輕輕的搖搖頭,如今這個情況,驚蟄這個病,不知道還能撐上多久。
若是再有什麼事兒,或許……
穆雲杳不敢想下去,她忍不住緊緊的攥住了邢驚蟄的手。
她的驚蟄滿打滿算,不過才九歲的年紀。
纔在這個算不上美好的世界上逗留了九年,許多的風景還沒有看過,許多的事情還沒有經歷過……
她不可能叫他就這樣離開!
穆雲杳的雙眸中帶着一股子狠勁兒,把一旁一直注視着她的邢墨琂看的一愣,往後退了兩步。
穆雲杳這才注意到邢墨琂。
她只冷冰冰的看了眼邢墨琂,轉身示意侍衛先將邢驚蟄抱起來送回去,才又回頭看向邢墨琂。
邢墨琂被她的眼神看的發虛,雖然在他心中認定了自己沒有做什麼事兒,可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解釋道,“我……”
穆雲杳冷笑一聲,“你?你怎麼樣?”
邢墨琂沒開口的話,就被穆雲杳這樣的冷笑堵了回去。
他虛虛的張着口,突然看着那十分嘲諷的笑容,就說不出話來。
穆雲杳冷哼一聲,面上像是覆蓋了冬日的三尺雪,聲音,也同樣的冰冷,“邢墨琂,你當真厲害。”
“我……”邢墨琂看着穆雲杳在自己眼前晃了兩下的手指,想要抓住,卻徒勞的失之交臂。
他張口欲言的解釋,仍舊沒有得到穆雲杳絲毫停留。
穆雲杳用冰冷混合着鄙夷的目光最後看了邢墨琂一眼,直接帶着人回了邢驚蟄的寢宮。
邢驚蟄這次突然病情加重,叫穆雲杳措手不及。
按照以往的經驗將邢驚蟄
安頓好了之後,穆雲杳就開始翻看翳神醫之前留下來的行醫筆記。
不論如何,至少要先將邢驚蟄病情儘可能的穩定下來,要不然,他身體裡就像是放了一顆炸藥,不知道什麼時候,整個人就被毀了,粉身碎骨。
一想到那可能的場面,穆雲杳就不住的嘆氣。
然而沒辦法,她至今還沒有想到什麼能夠一勞永逸的辦法,而且,這麼久了,也都還沒有翳嬋的消息。
穆雲杳一個晚上沒有離開,邢驚蟄第二日醒的時候,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坐在自己牀邊,目光溫柔的穆雲杳。
“母后?”
邢驚蟄一時間有些恍惚,這樣的感覺,彷彿是回到了小時候。
他哭鬧着不肯睡覺,而母后,溫柔在一旁守着。
聽到這個稱呼,穆雲杳的目光不由起了一絲波瀾。
終究不想讓邢驚蟄太過於擔心,穆雲杳笑了笑,“是,我在。”
邢驚蟄見她答應,伸出手來拉了穆雲杳的,側頭也含着笑看着她,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晨光從窗外投射進來,被分解的光暈中,似乎跳動着塵埃。
邢驚蟄看着晨光中的穆雲杳,面色卻逐漸灰暗下去。
從剛睡醒的狀態中回過神來,他還是想起了昨天昏迷前看到的血。
鮮紅色血,從他嘴裡咳出來的血。
拉着穆雲杳的手動了動,穆雲杳回過頭來,“怎麼?要起來嗎?”
邢驚蟄點點頭,藉着穆雲杳的力氣坐起來,小小的人,這一年來又是中毒,又是生病,又出了昨天的事情,如今看着,似乎壓根兒就沒長起來,在大大的被子裡,看起來小小一團,叫人看着就心疼。
邢驚蟄懷裡還抱着被子,看着穆雲杳,“杳杳我昨天吐血了,是不是……我……”
他不知道說什麼,也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穆雲杳聽着便是心中一疼。
原本她沒打算把病情加重的事情跟邢驚蟄說,這個孩子,自小經歷的事情太多,是個心重的,之前就出現過一次自殺的事情,若是叫他知道多了,指不定還會怎麼想。
雖然此刻邢驚蟄的表情算得上是控制的十分平靜了,可在這平靜的表面下面,穆雲杳還是看到了掩藏的小心翼翼,和擔憂。
一個九歲的孩子?怎麼會對自己身體的事情無動於衷呢?
穆雲杳揉了揉邢驚蟄的腦袋,“你別瞎想,是吐血了,一時的怒氣攻心,病情沒控制住有些加重,但你莫擔心,別人不相信,我的醫術你總要相信吧?放心,會好的,一切都會沒事兒的。”
邢驚蟄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可小臉還是垮了下去。
之前剛中毒的時候,杳杳就沒日沒夜的看醫書,爲他費了好多的心力,如今病情加重了,杳杳又要費勁兒了吧?
邢驚蟄心中總覺得對不起穆雲杳,甚至覺得自己不需要穆雲杳付出這麼多。
他只是一個爹不疼娘也生來就沒有的,卻要拖累杳杳,拖累皇叔。
看着邢驚蟄的面色,穆雲杳就知道他又想多了。
估計和上次一樣,許是和小時候的經歷有關,這孩子,似乎
總是習慣了把在乎的人放在自己的前面。
從這一點上看,成熟敏感的一點兒也不像一個孩子。
穆雲杳又摸了摸邢驚蟄的腦袋,認真的看着他,“我說了,沒事兒的!你別想太多。你知道這次的病爲什麼突然加重麼,肯定有邢墨琂實在叫人痛恨的原因,但跟你自己的情緒也有很大的關係,你這個病,現在,不能鬱結於心,不能情緒過於波動,最好就是平和的,別想太多。”
在邢驚蟄昏迷的時候,穆雲杳已經找人把他之前發生的事情探聽了一遍,知道這孩子是去爲邢墨珩求情的,心中酸澀又欣慰。
見邢驚蟄仍舊是悶悶不樂的樣子,穆雲杳捏了捏他臉頰,在邢驚蟄登基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親密的小動作了。
“快!起來吧,該用早飯了,你也別想別的了,若是心情總是不好,我忙的事情都要功虧一簣了,這病,有一大半兒的關鍵都在心情上。”
聽了穆雲杳這話,邢驚蟄才稍微鬆懈了下來,不敢再心情不好了。
若是那樣,反而更加給喲啊要添麻煩。
邢驚蟄跟着穆雲杳用晚飯,就找了許臻過來上課。
原本穆雲杳不想叫邢驚蟄上課了,反正現在邢墨琂也在大肆攬權,不如干脆就叫邢驚蟄也趁着這個機會歇一歇,還省的叫邢墨琂惦記。
等邢墨珩和楚天闊出來之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但見邢驚蟄似乎很喜歡聽許臻上課的樣子,穆雲杳也就沒組織。
許臻來了,跟穆雲杳打了招呼,穆雲杳也沒有很快就離開,在外間坐着,聽上了幾耳朵。
這許臻看着不靠譜,講課卻比他人靠譜多了,但內容也確實不似一般的師父那樣,之乎者也的都是儒家的大部頭,反而穿插着十分有趣的小故事,和他自己的見聞,聽了叫人不容易犯困。
穆雲杳坐在外面聽了會兒,聽到邢驚蟄被他逗得低低的笑聲,才鬆口氣,起身安靜的走了出去。
有許臻這麼個活寶在也好,總能叫邢驚蟄心裡也輕快些。
穆雲杳徑直出了邢驚蟄的寢宮,就往聽雪閣走去。
素問靈樞二人跟在後面,手中抱着翳神醫的筆記。
筆記的內容十分詳實,她昨夜給刑驚蟄施了針穩定下了情況,只來得及看了兩頁,邢驚蟄就醒了,如今有時間,正好回去好好的翻一翻。
以前她年紀輕,與翳神醫的醫術走的也不是一個路子,甚至都沒有好好的看過這本別人求而不得的筆記,如今若不是爲了邢驚蟄所中之毒,她大概也不會拿出來看一看。
行醫這種事兒,從一定意義上說,也可以說是甲之蜜糖我之砒*霜,全看醫者自己的路子。
穆雲杳進了屋,就不耽擱的開始看起筆記來。
越看越是吃驚,這筆記果然附和他師父那十分跳脫灑脫的性子,竟然記得像是一本遊記一樣,若非有醫術的內容穿插其中,完全可以看做是一本遊記。
穆雲杳斂了斂心神,一個要點都不敢放過,認真的看了下去。
厚厚的筆記已經翻了一半兒,穆雲杳起身活動了下,在要坐下的時候,低頭就看到了那個毒藥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