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守着的侍衛彷彿知道他要來似的,看見長身玉立站在宮牆外的邢墨珩,不由硬着頭皮上去。
“參見王爺。”
邢墨珩可有可無的點點頭,“我今日有事參奏皇兄。”
說完,他就冷眼盯着那侍衛頭子,並不過多言語。
侍衛長被邢墨珩看的心虛,可宮中有指令下來了,只要是鎮南王來了,不論如何都不能放人進去,他一個小小的侍衛又能如何?
只得再次硬着頭皮上了,“王爺,今日皇上有吩咐,不見外客,還請王爺先行回去,待皇上有空閒了,自然會召見王爺。”
邢墨珩聽這話卻不爲所動,似乎看穿了一切的眼神,不移不偏的看着侍衛長,“開門。”
他陰陰冷冷的一句話,像是帶了南城塞外冬日的寒氣,將那侍衛長唬的一抖,藏在袖口裡的鑰匙就要交代出來。
前有狼,後有虎,那侍衛長終究是忍住了,抹了抹頭上的冷汗,躬身拱手道,“王爺請回吧,莫要爲難小的們。”
“爲難?”邢墨珩臉上不由露出一個冷笑來,“難道不是爾等在爲難我?”
今日纔來就如此,邢墨珩心中也有了數。
想來邢墨琂已經下了死命令,不讓他入宮,不讓他有機會拒絕聖旨。
可已經與楚家說清楚了,又跟穆峰秦瑜做了保證,他勢在必得。
那侍衛長原本只是被邢墨珩的目光掃射着,就已經十分緊張了,這個時候聽邢墨珩這樣說,不由更是心裡發慌。
爲難?他一個小小的侍衛長,手裡不過管着二三十人,怎敢爲難鎮南王?
若說是爲難,實在是鎮南王和皇上爲難他纔對。
當真是閻王打架,小鬼遭殃!
侍衛長腦門上又滲出一層冷汗來,口中訥訥無言。
說什麼?面對這樣的鎮南王他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舌頭像是被鎮南王身上的寒氣簇擁着打了結,吞吞吐吐的失去了功能。
邢墨珩見侍衛長不言不語,面上也沒有着急的樣子,只是十分鎮定的看着他,那目光裡帶着十足十的瞭然,和壓迫性。
“你原是哪裡當值的?”邢墨珩突然問了句。
侍衛長聽了卻是一抖,單膝跪在了地上,拱手道,“請王爺稍安勿躁,屬下現在就叫手下的人去宮中再問問話,見皇上是否已經得了空,片刻便回來。”
說着,侍衛長不由打量着邢墨珩的面色,想仔細分辨出他臉上是否有惱意。
雖然這鎮南王不在京中當值,可敬慕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能從宮門口一直排到南城區。
京中不少的武將文臣,更是與鎮南王交好,敬畏他的爲人。
若是鎮南王藉由此時在他的上司,或是同僚面前言語,他又如何做人?
邢墨珩聽了侍衛長這樣說,也不想將人逼到了絕地,可有可無的點點頭,“且去。”
話音落了,依舊是長身玉立,身姿挺拔的,高高的小白楊一樣,站在宮門口正對的位置,
不偏不倚。
似乎與他那今日一定要進宮的意願一般,任是誰,也甭想改變。
侍衛長見是如此,心中直搖頭,到處都是祖宗,得,有怨氣他迎頭挨着唄,還能如何?
轉身就叫了後頭的一個小侍衛,“你去尋皇上,就問皇上此刻是否得空,鎮南王在宮門外候着呢,快去快回!”
小侍衛趕緊點點頭,看了眼眸色不明的邢墨珩,麻溜兒的進了宮城。
這戰神鎮南王在門口站着,誰又敢怠慢?
小侍衛一路馬不停蹄,不敢有片刻的耽擱,去了雍明宮卻沒見到人,心中一慌,生怕耽擱了,不由隨手抓了個小太監,“你可知道皇上在哪兒?”
那小太監似乎早就得了吩咐,沒有馬上回答,反而從上到下打量了小侍衛一番,遲疑道,“你是在哪兒當差的?”
小侍衛一聽,心中着急,不耐煩道,“自然是宮門出的,這兩日皇上纔派了我們過去,你快些說,到底知不知道皇上在哪兒呢?宮門出正急呢!”
小太監顯然是也知道宮門處這兩日要有大事兒,又見這侍衛不似作僞,不由點了點頭,“跟我來。”
小侍衛一聽,面上一喜,心中鬆了口氣,不由埋怨道,“你怎的不早說。”
小太監討好的笑了笑,“這兩日,任是你在宮中隨便抓了誰來,都不可能輕輕鬆鬆的告訴你聖上在哪兒!”
“哦?”小侍衛若有所思,莫不是也與鎮南王有關?
小太監見他有些疑問,忍不住賣弄道,“這可是皇上親自下的命令,明面兒就說清楚了,若是誰輕易泄露了皇上的位置,可是罪當斬首的!尤其是不能跟與鎮南……”
話要出口,小太監才發覺自己要說漏了嘴,不由趕緊捂住嘴,懊惱的看着小侍衛。
小侍衛嘿嘿一笑,“我可不是鎮南王手下的,是守宮門的長官遣我來問的,正是與鎮南王有關呢。”
太監一聽,心中鬆了口氣,卻不由腳下又加快了腳步,這皇上似乎對鎮南王入宮一事極爲重視,誰敢耽擱!
轉了好幾個彎兒,眼前纔開口起來,在重重樹影之後,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亭子。
打眼看過去,便可見着着一身華貴紫色衣袍的皇上,正與兩個年輕的妃子調笑着,挺曲兒。
小侍衛見了,趕緊躬身上前,跪下道,“參見皇上。”
原本正在說笑的邢墨琂,霎時間聽了這聲問好,臉上的笑意還沒有收斂乾淨,頗顯得溫和的問道,“哪兒來的,可有什麼事兒?”
小侍衛聽着邢墨琂的語氣,心中更是輕鬆了些,該是他運氣好,正好趕上皇上心情不錯的時候。
“回皇上的話,侍衛長讓屬下來傳話,問皇上現在可是還繁忙,鎮南王在宮門處求見。”他一邊說,一邊打量着邢墨琂的臉色。
原本還停留在嘴邊的清淺笑意,早就沒有了蹤影,不知什麼時候,邢墨琂就已經緊緊的抿上了嘴,臉上一片寒意。
小侍衛一抖,再不敢四處亂瞧,緊緊的低着頭,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隨着他的頭低下去,邢墨琂卻像是也忘了他的存在一
樣,轉頭笑着對原本彈奏着古琴的妃子道,“愛妃怎的竟是停了,可是朕不配聽着曲子不成?”
他雖然臉上笑着,可聲音話語中的含義卻是要了命的。
那年輕的妃子見狀,戰戰兢兢的又揚起了手指,指頭翻飛見,古琴箱中震盪出來的歌曲卻早就沒了那三分瀟灑,反而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另一個彈奏琵琶的見了,也跟着唱和起來,口中輕飄飄的哼起靡靡之音,音尾的顫抖卻也纖毫畢現。
邢墨琂自然捕捉到了兩個年輕妃子的變化,他卻是十分滿意。
這皇宮是他,這天下是他的,他們自然都要對他心存敬畏才正常!
至於那些不長眼睛,想要挑戰他權威的人,且冷着去。
他的天下,他的宮殿,他想讓誰進就讓誰進,想給誰賜婚,自然就給誰賜婚。
至於邢墨珩,他願意在宮門口等着,且等着去!
邢墨琂一手一個妃子攬入懷中,嘴角揚起一抹陰狠的笑來。
一曲一曲,從蝶戀花唱到了芳菲盡,從塞外的金戈鐵馬,唱到了院中的兒女情長。
不管上頭的衆位貴人們是否真的怡然自得,下頭跪着的小侍衛卻是顫顫巍巍。
張口欲言,又哪兒敢發出聲來,只得戰戰兢兢的等着。
半晌,不知過了多久,總覺得天上的日頭又不等人的偏了偏,正午似是都要過去了,才聽到頭頂上傳來聲音。
小侍衛眼睛瞬間亮起來,如聞綸音,卻聽那聲音隨意道,“哦?不知覺竟然是這個時辰了,下頭跪着的那個,你方纔要問的是什麼?”
小侍衛聽了不由一驚,趕緊擡起頭來。
他方纔說了什麼,皇上到底聽沒聽到,衆人心知肚明。
可方纔皇上可沒有答話,聽沒聽到,自然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兒。
若是日後鎮南王追究起來,皇上也可以大義凜然問心無愧的將這事兒推到他頭上。
心中越發驚恐,小侍衛顫顫巍巍的重複道,“回,回皇上,鎮,鎮南王在宮門外頭等着呢,說是有要事與皇上相商。”
“哦?竟然是朕的皇弟來了?你怎的不早說?平白讓朕的皇弟等了這許久!”邢墨琂彷彿真的沒有聽到過侍衛的稟報。
小侍衛聽了不由又有了期待,卻是再不敢擡頭了,因而自然沒有看到邢墨珩面上的似笑非笑。
心中不由還在想着,雖然遲了些,可若是將皇上要召見人的消息帶回去,他也可算是將功折過了。
卻聽那方纔還宛如天籟的聲音,繼續懊惱道,“可惜啊,可惜朕如今已經累了,困得恨不得睜不開眼睛,先前太醫院也說了朕要多加休息,看來今日是見不着皇弟了,你且帶話回去吧。”
不顧小侍衛一臉的土色,邢墨琂繼續道,“就說……”
邢墨琂面上一副看似思索,實則玩味的樣子,“就說朕今日已經睡下了,或者找不着朕的影子,你隨意編一個算了。”
“這……”小侍衛手足無措,難道要編謊話騙鎮南王不成?
邢墨琂卻是不再看他,擺了擺手,又與兩個妃子湊到了一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