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白吃飯的沒用廢物!”看着那羣大內侍衛低眉順眼的背影,雷霆忍不住翻個白眼噴了句。
邢墨珩聞言輕輕瞟他一眼,雖沒多說,雷霆仍是討好的嘿嘿笑着撓撓頭,轉身又是一副肅穆的樣子,吩咐手下處理屍體。
“王爺,那嬤嬤怎麼處理。”疾風指着仍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月嬤嬤。
邢墨珩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那老嬤嬤還與屍體已經涼了的刺客躺在一處,胸口輕微起伏着,若不是習武眼力好的人怕是發現不了,一看這情況就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
掃了兩眼,邢墨珩淡然的收回視線,“宣御醫。”
對於以身戶主的忠心奴才,邢墨珩向來不吝嗇多給些好處,而那些長了不該有的心思,欺主或背叛的,也甭想再多活一天。
邢墨珩瞟了眼地上還餘下的刺客詩體,眼光掃過一處卻是一頓。
邢驚蟄呢?
邢墨珩不由又繃緊了肌肉,凌厲的目光四處掃了掃。
那孩子生來體弱,楚雲杳廢了多大的心力才堪堪痊癒,如今又有人在暗地裡時刻惦記着,恨不得用盡狠辣的手段取他性命,生活在這沒用的皇宮裡,竟像是生活在虎口中一樣,半點兒沒有保障。
“驚蟄?”邢墨珩丹田發力,雖不似千里傳聲,但單單一個瑞安宮,還是無妨的。
然而還沒等到迴應,邢墨珩就看到名字的主人出現在了園子入口處,顯然聽見了他的聲音,腳下一頓,往這邊看了看,繼而又轉移了視線。
邢墨珩瞧他身上除了髒了些,也沒有破損和血跡,心下少鬆,然而他看着邢驚蟄的樣子,卻有些哭笑不得。
單薄瘦小的一個孩子,啷例啷噹的用力提着一個快有半個身子大的木箱子,面上雖還是一副沉靜的彷彿遺然獨立的樣子,脖頸處卻因爲用力的緣故,青筋都顯得格外明顯。
真是個倔強的!往往這個時候,邢墨珩就彷彿從這孩子身上看到楚雲杳幼年的身影,心裡就不由又鬆了鬆。
腳下一點,轉眼就到了邢驚蟄身邊,無視他看過來的大眼睛,邢墨珩伸手輕飄飄的將那木頭箱子提起來,也不多說,反而學着邢驚蟄的樣子,靜靜的看回去。
兩人相視黃銅鏡子的裡外,周圍的侍衛偷摸摸好奇的看過去,也不由面面相覷,他們何嘗見過王爺如此的樣子。
縱觀整個院子,連帶着一直貼身跟隨邢墨珩的疾風雷霆都放緩了腳步好奇的打量着,最鎮定的卻還是當事人邢驚蟄。
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甚至都沒有許多的波動,只是一眨不眨的看了邢墨珩半晌,見後者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和表情,轉而又看了看邢墨珩提過去的木箱子。
頓了頓,邢驚蟄看了眼月嬤嬤的方向,繼續向過走去。
然而走了兩步,邢驚蟄卻又停下來,衆人不解,卻見他回頭看了眼邢墨珩,又再次望了望他手中箱子。
“可是要這個?”邢墨珩把手裡的木箱網上顛了顛,像是知道邢驚蟄並不會搭話,也不在意,只是提着箱子自覺地跟在邢驚蟄身後。
一前一後的太子和鎮南王還不覺得有什麼,園裡的侍衛
卻又是一驚,沒見過世面的下巴都要掉下來。
他們王爺雖不是天羽國頂頭的,但也是天潢貴胄,單就能力不說,又向來冷冷淡淡的誰也看不上的樣子,什麼時候輪到他提着箱子充作小廝了?
沒見過……疾風和雷霆不由相視一眼,均是搖搖頭,又小心翼翼的好奇的打量着園中的兩人。
邢驚蟄像是忘了身後的邢墨珩,快步走到月嬤嬤身邊。
顧不上週圍的血跡,先是蹲身伸出依然蒼白的小手輕輕的放在月嬤嬤頸部。
園中不由都安靜下來,看着這稍顯詭異的一幕,邢墨珩也提着木箱站在一旁,眼神中有些疑惑。
白衣的小小少年在一片血泊中滿目沉靜,被朦朧的月色籠罩的越發虛幻。
還來不及過多猜測,邢驚蟄就自顧自的點了點頭,一直緊抿着的嘴角也跟着鬆了鬆。
收回放在月嬤嬤頸側的小手,邢驚蟄咬牙在月嬤嬤身上幾處用力的點了點,隨後呼出一口氣,轉頭盯着邢墨珩。
之前看的太過專注,以至於邢墨珩也不由跟着低頭看了看自己,可有什麼不對?
隨即順着邢驚蟄的眼神一看右手的木箱,才恍然大悟,連忙湊近兩步將木箱放到他身旁。
邢驚蟄繃着小臉將木箱打開,一應陌生又熟悉的器具草藥讓專注看着的邢墨珩不由一愣。
這……是要醫治?
觸景傷情,邢墨珩這才清晰記起來,這樣規制的木箱子他以前也見過不少次。
各種常用的醫治工具和五花八門的草藥,規整的放在特製的密封小木格子裡,不懂的人看起來毫無二致,卻是關鍵時刻能救人命的東西。
端的看是誰在用。
看着邢驚蟄細瘦的手腕熟練的動作着,邢墨珩一點兒都挪不開眼睛。
記憶裡那個做着同樣動作的人,肉要稍微多上那麼一些,沒這麼瘦弱,卻是恰好的樣子,動作也更加的行雲流水,絲毫沒有任何的遲疑,就像是普通小孩兒的遊戲一樣。
她那時……也是大概的年紀吧?或者……更小一點?
原本驚訝的邢墨珩不由彎了彎脣角,天羽國七歲向來虛弱的太子竟然醫術不錯,說出去大概不少國民也要驚掉下巴了,或許再燒上三炷香,磕頭大呼“天佑天羽”也說不定。
然而想通是楚雲杳親自教出來的孩子,邢墨珩又覺得反而這樣才正常,心裡對邢驚蟄也不由又親近了幾分。
到底沒有辜負了楚雲杳的一番心血,也到底是她曾存在過的清晰痕跡……
“王爺……這……”疾風也跟着看出了門道,不由小心的湊到邢墨珩身邊,他可還沒來得及宣御醫呢!
邢墨珩回憶被打斷,哪裡還有好臉色,回頭淡漠的瞟了眼疾風。
疾風覷着邢墨珩的臉色,不由渾身一冷,心下抖了抖,還不是您和太子太出人意料,不怪我啊王爺!
疾風也不過心下想想,想當然不敢說出來。
邢墨珩又看了眼往月嬤嬤嘴裡塞着墨色藥丸的邢驚蟄,“不用了。”
疾風一聽,趕緊領命,腳下輕點飛快幾步跟着其他侍衛收拾
起殘局來,一丁點兒不敢再往這邊看。
眼見着邢驚蟄小口輕輕的呼了口氣,繼而小心翼翼的用乾淨的一角將那些瓶瓶罐罐一個一個摩挲乾淨,才輕輕的放回相應的木格子裡,邢墨珩也是心中一嘆。
這孩子,嘴上不說,心裡對楚雲杳的念想……也半分不少吧。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怕也不比死了的輕鬆。
耐心的等着邢驚蟄將木盒子打理好,又棱棱角角都檢查好了才扣起來,邢墨珩也不打擾。
等邢驚蟄都收拾好,拍了拍衣服抱着木箱子站起來,邢墨珩乾脆長臂一攬,連帶着邢驚蟄和他放在心尖尖上的木箱子都抱進懷裡。
“把月嬤嬤安置好。”對着滿院子侍衛說了句,邢墨珩腳下幾步就跨出了園子。
這夜風颼颼的,他雖是不在意,但懷裡這孩子可扛不住。
這樣想着,邢墨珩的手臂不由又緊了緊,轉頭就對上了邢驚蟄一雙乾淨的眼睛。
那孩子先前不知道在打量什麼,如今見他一看過來,眼神晃了晃,不慌不忙的轉頭移向了別處。
邢墨珩摸不着頭腦也不在意,只伸手摸了摸邢驚蟄放在箱子被北風吹的涼颼颼的小手,略微一用力塞到懷裡,繼而接過那木箱子,穩穩當當的提在身側。
“風冷,我拿着。”想着邢驚蟄對藥箱子的看重,邢墨珩難得解釋了句。
邢驚蟄還是不言不語的樣子,髒兮兮的小臉也被埋在邢墨珩懷裡看不見表情。
兩人相顧無言,走在茫茫夜色中又是說不出的和諧。
偌大的瑞安宮,除了後園,靜悄悄的沒有半分聲響,邢墨珩抱着邢驚蟄一路走來,越發覺得不對。
縱然是這宮裡最不受待見的冷宮,也不止一個伺候的奴才,太子的瑞安宮又怎麼可能僅僅有月嬤嬤一個?
縱然是打鬥時貪生怕死躲了起來,爲何如今都結束了也沒個聲響?
怕是有異!邢墨珩還沒多想,側身的下人房裡就是“哐嘰”一聲。
心中一動,邢墨珩緊了緊手臂把邢驚蟄牢牢鞏固在懷裡,腳下收斂的沒丁點兒聲音,一步一步向着詭異的聲源湊過去。
邢驚蟄往上拱了拱腦袋,從邢墨珩懷中露出一對眼睛,緊緊的盯着房門。
腳下一個用力,“啪嗒”一聲,原本牢固的房門應聲而倒,邢墨珩聚焦掃過去,卻是皺了皺眉頭。
沒有半分刺客的影子,只一個太監一腿摔在地上,夜香壺倒在一旁。
邢墨珩卻不敢掉以輕心,腳尖點地走過去,照着那太監要緊穴位踢了踢,半分動靜沒有,呼吸卻勻稱。
若有所思,邢墨珩不再遲疑,連連察看了幾個下人房,一個一個皆是如此,除了睡沉的呼吸,沒有任何聲響。
太子宮裡也有奸細不成?竟下了藥讓這一宮的下人呼呼大睡,刺客如入無人之境。
“皇宮也不安全了。”邢墨珩嘆了句,不再動作,抱着邢驚蟄一路進了太子屋裡的裡間。
將邢驚蟄輕放在牀上,藥箱子放在一邊,也不管邢驚蟄睡着與否,邢墨珩靜靜的坐在牀邊,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