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素問跟在她身後大叫一聲,伸手去撈,卻因爲穆雲杳摔倒的方向刁鑽,手指從她袖口飄過,非但沒撈着人,反而自己腳下一絆,“啊!”的一聲跌倒在山路上。
眼看着穆雲杳就要摔下山去,秦瑜睜大了眼睛想要跑過來,邢驚蟄也掙扎着要下地去。
小米若是沒抱着邢驚蟄,許是還能幫上幾分忙,如今懷中抱着邢驚蟄,只得驚怕的長大了嘴,喊些什麼,穆雲杳耳裡卻半分聽不到了。
一個瞬間,穆雲杳似乎有了死亡的感覺,靈魂輕飄飄的,似乎又要衝破身體去。
或許,她這些時日所經歷的一切只是南柯一夢?只是幻覺?
或許,她其實已經是個流蕩在人間的離魂,浮萍似得隨風雨飄搖着?
人若害她,她可以動腦筋,費心機,與人鬥,如翳嬋。
但若天命如此,她區區一個凡人,又怎麼抵擋的過高高在上的老天爺?
難道是她來拜佛自投羅網,那佛祖終於尋到她這個再返人間的逃兵了?
虛弱的盪出一個笑容來,穆雲杳認命的閉上眼睛,該來的總會來,或許當真命該如此。
雖是這樣想,穆雲杳心中終究還是升騰起一股不甘來。
“哐嘰”一聲輕響,原本以爲就要落下山崖的穆雲杳驀地張開眼睛,銳利向上看過去。
一片黑色的衣角閃過,露出沉靜如深井的墨色眸子,閃着幾分擔憂。
穆雲杳直直的看進去,覺得自己剛纔飄飄蕩蕩的魂魄好像也要被吸進去似的,迷迷濛濛的一片。
兩人對視着,一時都忘了起來。
秦瑜看見穆雲杳被接住了,才拍着胸脯鬆了兩口氣,路太窄又不好過去看看,只得遙遙的問了句,“杳杳怎麼樣了?嚇死娘了!”
嚇得她都忘了邢墨珩什麼時候出現的了,只是對其投過去感謝的目光。
穆雲杳這纔回過神,面上平靜的對着邢墨珩點點頭道了謝,從他懷中起來,心中去被那山風吹皺了一池綠水。
安撫的問了秦瑜兩句,又對邢驚蟄點點頭表示自己沒事兒,再關心兩句素問的情況,打眼看過去穆雲杳就像沒發生這件事兒一樣。
邢墨珩一直暗自打量着她的表情的,面上沒看出什麼,他心中卻是更加不平靜了。
昨日一夜未睡,他甚至把以後的事都思索了一通,想着早上要見的是實爲楚雲杳的穆雲杳,心中卻又怕聰慧機智的她發現端倪,隨便找了個藉口出去,原想着等徹底平復了再出現。
然而聽到他們要來山上拜佛,終究是不放心,硬是偷偷跟了來。
一路上,他的目光都落在穆雲杳身上,從她的一舉一動中,找尋曾經的影子,和新的變化,心中彷彿已經參與那些未曾見面的時光,竟然這樣瞧着,就隱隱生出許多的滿足來。
卻沒想到穆雲杳才一起來,就向着山崖的方向跌去了。
心跳驟然就停下來,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已經毫無預警的衝過去,一把將那纖細的身影攬進懷裡,對上那雙明亮的眼睛,心跳才又恢復了跳動,卻一下快過一下,一下快過一下。
邢墨珩愈發堅定,自己最心安的方式,不是什
麼把她交給可靠的人,而是自己來守護。
衆人都起步了,穆雲杳這時卻又回過頭來,眼簾垂着問邢墨珩,“你什麼時候來的?”
事實上她想說,剛纔那個黑影是不是你,卻總覺得太過明目張膽了些。
邢墨珩一頓,小心打量了穆雲杳一番,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因爲昨天晚上的事兒,他已經把眼前的穆雲杳當成了曾經的楚雲杳,自然不可能再把她當作什麼都不知的小孩子來看待。
更何況,曾經楚雲杳的聰慧和心裡靈敏,是他所知道的。
因而總也止不住的去想穆雲杳這句話的意思,是因爲早就發現他了嗎?還是已經發覺他早上其實也未曾遠去過?
邢墨珩頓了頓,才模棱兩可的回答道,“方纔來的,你要摔倒之前。”
穆雲杳聽了點點頭,時間確實也差不多,想要再深問兩句有沒有看到可疑的人,看又想着這樣不符合她現在“無憂無慮”的身份,當下就抿緊了嘴不再多言。
心中卻依舊鬆了口氣,管他有沒有刺客呢,有身後的惡邢墨珩在不就安全了?
不知什麼時候起,穆雲杳已經開始把邢墨珩當作一個非常穩固的“靠山”,而她自己卻毫不知覺。
一看邢墨珩來了,又走的跟穆雲杳近,邢驚蟄就鬧着也要過來。
他不像別的孩子那樣多話吵鬧,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看着你,直把你看的愧疚了,恨不得馬上滿足他纔好。
穆雲杳此刻就是如此,看着眼巴巴的邢驚蟄,終究還是心疼,轉頭對着邢墨珩道,“要不你把驚蟄抱過來吧,也安全。”
邢墨珩見她這樣跟自己說話,明明知道不是以楚雲杳的身份,心中卻還是難免雀躍,從先他們都未曾這樣交流過,如今好上不少了。
當下就點點頭,忍不住揚了揚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來,三兩步身法靈活的過去,就到了邢驚蟄身邊。
穆雲杳見到他的笑容,先是晃得心中一蕩,隨後又搖搖頭,不知這冷麪郎君今日是怎麼了,怎的這樣輕易就笑出來,看着可奇怪。
“小姐!”前邊小米卻是叫了一聲,手中還緊緊地抱着邢驚蟄,眼睛看着穆雲杳,並不搭理已經過去的邢墨珩。
這丫頭倒是一根筋!
穆雲杳看的好笑,莫名就想看邢墨珩吃癟的樣子,轉念一想憑藉邢墨珩的性子,最後吃苦的還是小米,小米可是她看中的人, 那念頭還是不了了之了。
當下對着小米點點頭,“讓他抱着,你過來跟着我。”
小米得了命令,這纔將懷裡的邢驚蟄遞給邢墨珩,看也不看二人一眼,就大步走到穆雲杳外側護着她,雖然看着人挺高大,但腳步卻輕盈,不愧是練過武的。
邢墨珩自然也看出來小米的功夫,心中也是鬆了一口氣。
內宅難免也有各種腌臢手段,就像上次,侍衛到底是不好帶在身邊的,縱然他願意,卻也更是無法時時刻刻守在穆雲杳身旁,如此一來,有一個會功夫的丫鬟卻是多少能保證些安全。
邢驚蟄一道邢墨珩懷裡,反倒沒有先前那樣拘謹了,楊着手指着穆雲杳的方向,讓邢墨珩再往過靠靠。
邢墨珩看了眼穆雲杳,見後者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才抱着懷中的邢驚蟄又往穆雲杳靠近的地方走了走。
隨後幾人都安靜下來,倒是秦瑜看着近在眼前的寺廟,心中激動起來。
方纔穆雲杳又差點摔倒,更讓她堅定了拜佛的心思,總要去去邪氣纔好。
當下也顧不上別的,到了廟門口,就拉着穆雲杳進了月下廟。
因爲早就說好了,店裡如今的主持已經帶人在門口等着了。
這主持看着年輕,穆雲杳就偷偷側頭問了小米。
“傳說裡的那個主持去雲遊了?”穆雲杳聽小米說不由反問道。
那僧人也是厲害,已經有了好好地金窩子可以養老,愣是喜歡在野地裡飛,這是真的出家人吧。
那主持卻好似聽到了穆雲杳的聲音,一雙清亮的眼睛望過來,卻對着秦瑜笑道,“這位就是府上的千金吧?”
雖然是問句,聲音中卻滿是肯定。
秦瑜聽着心裡就更相信了幾分,直道這主持是高僧。
穆雲杳聽了心裡卻有些不以爲然。
因爲今日要拜佛,不能穿的太隨便顯得不尊重,又不能穿的她華貴,污了佛門聖地。
這樣的衣服本就不太好找,因爲幾人都穿了家裡穿過的衣服,不新不舊,看着卻體面。
因而這一行人中只有她和素問可能是小姐,小米看着就不像。
她和素問兩人就更好分辨了,雖然兩人站的位置相同,又沒分前後,但話是她說出口的,哪家的丫鬟敢在小姐前開口的,如此一看自然她是小姐。
雖然心中如此想着,穆雲杳卻也沒有拆穿的打算。
這兩日她也看出來了,秦瑜對於這段時間來連續發生在她身邊兒的事兒,心裡在意極了,總覺得是沾染了哪路的鬼怪,才這樣不吉利。
又怕她日後也常遭遇這些,聽夏青冬雪兩人私下裡說,秦瑜想着這樣的事兒,連覺都沒睡好,夜裡說夢話也惦記着呢。
若是拜了佛就能讓秦瑜心裡安穩些,她又何樂而不爲?
當下對着主持點點頭,穆雲杳也不耐煩多言,面上確實尊崇安穩的樣子。
主持得了秦瑜兩句稱讚,才帶着衆人進了廟裡,也不多耽擱,直直的就去那正殿的佛爺哪裡,蒲團也早就準備好了。
穆雲杳看着金燦燦的佛身,心中嘀咕,這天上的神佛也愛金子呢?
但轉眼看到地上的蒲團,卻是動了心思,乾脆拉着邢驚蟄一塊兒跪下來。
既然交了銀子拜佛,乾脆連帶着邢驚蟄一塊兒也拜拜,給他一道也去去晦氣。
原本還想拉着邢墨珩一起,穆雲杳突然想到他或許是不信佛的,乾脆就也作罷,老老實實的聽着秦瑜唸叨起來。
“求佛祖保佑杳杳身體康健……”秦瑜來來回回的說了許多,才結束,又給了豐厚的香油錢,樂得主持臉上的皺紋都多了兩道。
廟雖小,五臟俱全,門口還有求籤的。
秦瑜拉着穆雲杳湊過去,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邢墨珩看穆雲杳過去,心中一動,也跟過去,卻聽穆雲杳清脆的聲音道,“求什麼籤?求姻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