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瑜在一旁看着兩個人交流的樣子實在有趣,眼睛明亮着笑了笑,又湊趣調侃了兩句,才帶着那丫鬟往議事的大堂去了。
出了內室,難免就看到相談甚歡的穆峰和邢墨珩,秦瑜不由略帶埋怨的看了一聊上正事兒就沒了準頭兒的穆峰,“怎在這外室就聊上了,豈不是怠慢了鎮南王?正巧兒待會兒也要吃飯,去那大堂聊天且不更得宜?”
穆峰一聽秦瑜的話,才反應過來似的拍了下自己的腦門,那動作跟穆雲瀾乾脆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瞧我!一說上就忘了,勞煩王爺隨我去大堂,待會兒用飯也方便!”
邢墨珩聽了也不推辭,跟着站起來,“也好,免得打擾令嬡休息,太子呢?”
見秦瑜也已經出來了,對於穆雲杳的情況,邢墨珩也大概就有了數,估計是沒什麼問題了,由此也想起邢驚蟄來。
沒想到這孩子的醫術,比他想象的還要好上那麼一些,到底是楚雲杳教出來的,邢墨珩不知怎麼就生出了一股與有榮焉的感覺。
“太子在裡頭跟杳杳玩兒呢!”秦瑜笑着應了句,“沒想到他們一大一小還挺投緣的,有太子在一邊兒,杳杳怎麼看都有點兒做姐姐的感覺了!”
秦瑜是真高興,女兒一點兒的小變化都能讓她欣喜不已,甚至忍不住想到,如果穆雲杳的情況能這樣一直好轉下去,縱然日後不能變回一個完全正常的普通人,至少也不會因爲別人的一句話就去當乞丐了,至少安全上不用她日日提心吊膽的。
然而秦瑜話音剛落,穆峰確實看了邢墨珩一眼,佯裝着沉了臉色,“說的是什麼話!太子乃天潢貴胄,怎麼能如此形容!”
被穆峰這麼一提醒,秦瑜才發現自己話中的不妥來,她剛纔的話雖然沒有什麼惡意,但要是被有心人那麼一利用,怎麼也逃不出個以下犯上不恭敬的名聲。
當下秦瑜就趕緊補救,“瞧我這嘴!實在太高興了,又感念太子的恩德,望鎮南王莫要見怪。”
“哪裡的話,夫人也是愛子心切,”邢墨珩並不像其他皇族那樣自己這樣的名頭,真恭敬還是假恭敬,真忠心還是假忠心,不是這些表面上的三言兩語可以斷定的。
更何況這一天下來,不難發現穆峰一家都是直率的人,若不是先惹了他們,他們也斷然不會兩面三刀的。
“只是太子一個人呆在令嬡閨房怕是不合適,不知本王是否方便進去帶太子出來?”斷然進入女兒閨閣在這個年代是要負責任,若不是穆雲杳的情況特殊,早就算壞了人家閨女的清譽。
然而在父母均在又活的允許的情況下又不一樣,如此邢墨珩也遵循着禮數,並不想給對方帶來麻煩,畢竟這樣的話傳出去,不管穆雲杳是不是有問題,對她都不是什麼好事兒。
穆峰和秦瑜聽了對視一眼,心中對邢墨珩的好感又增添了幾分。
說實話,縱然這裡是鎮北將軍府,憑藉鎮南王的身份,想要做安道理來說也是他們無權干涉的。
但顯然對方並沒有仗着權貴不考慮別人,反而幾次顧慮着他們的
想法和影響,可見是個是非分明的人物。
“這又何妨?”穆峰笑了笑,“我且跟王爺同去,也好再看看我那閨女。”
“那你和王爺去吧,待會兒直接就去大堂,我先去安排下。”秦瑜也對着兩人笑了笑,俯身行了個禮,轉而出了房間。
穆峰迴身看着,直到秦瑜打簾出去,回過頭對上穆峰的眼神又笑了笑,穆峰爽朗一笑,率先走進了內室。
邢墨珩在一旁看着,卻覺得這將軍夫婦的感情實在是好,與宮裡那些名存實亡的姻親關係相去甚遠,隱隱就竟像是他曾經幻想過的樣子。
“王爺?”穆峰前腳已經進了門,沒聽見邢墨珩的動靜不由回頭看了眼。
邢墨珩這纔回過神來,對着穆峰笑笑,兩步跟上去。
原本屋裡的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見穆峰和邢墨珩走進來,邢驚蟄原本眼睛裡還殘存的笑意瞬間收斂了起來,一眨不眨的看了他們一眼,又仿若沒看見一樣轉向穆雲杳。
穆雲杳好笑的伸手揉了揉邢驚蟄的腦袋,眼睛看向進來的兩人,主動叫了句,“爹爹。”
然而看着穆峰身後的邢墨珩,穆雲杳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直接無視?還是打個招呼?甚至請個罪說怠慢了?
終於穆雲杳還是隻輕輕地叫了句“王爺”,畢竟她現在還沒有“全好”,還是個名不副實的小傻子,縱然不知禮數別人也無話可說。
果然穆峰和邢墨珩兩人都不甚在意,反而邢墨珩對她輕輕地問了句,“穆小姐身體可好了?”
穆雲杳一頓,對於邢墨珩的舉動不由有些愣怔。
難道這面色嚴肅的鎮南王的軀殼裡也換了個人不成,不然如何會這樣和善,又怎麼會對一個公認的傻子問這樣正常的對話?
在穆雲杳印象裡,邢墨珩一直是個冷麪郎君,以至於從前的她一直認定兩人之間肯定是有什麼矛盾或者衝突纔對。
眼看着穆雲杳沒有回答,邢墨珩也沒在意,轉而看向趴在穆雲杳牀頭卻並不回身看他的邢驚蟄。
這孩子雖然是趴着的姿勢,習武的人卻不難看出他渾身上下放鬆的狀態,難道一個跟楚雲杳名字相同的人就能對他有這麼大的影響?
不可否認,縱然是邢墨珩自己,也因爲穆雲杳的名字對她稍微特別些,但頂多也就是多看兩眼,又因爲她特殊的情況所以也不排斥一些舉手之勞,然而遠沒有達到邢驚蟄這樣的狀態。
難道他對楚雲杳的感情還不如一個孩子深刻?邢墨珩暗自搖搖頭,或者說孩子更容易“移情別戀”纔對。
穆峰進來後率先打量了穆雲杳一遍,見她面色確實已經紅潤了不少,才放下心來,然而屋子裡逐漸顯出的沉默卻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看了眼不知道想什麼,也垂着眸子的邢墨珩,不由咳了咳,對着邢驚蟄的方向拱了拱手,“太子,臣準備了晚宴,以謝對小女的救命之恩,還望莫要嫌棄。”
一般人聽這話,定然能知道這是在委婉的請他去吃飯,因爲皇宮裡格外複雜的生活常態,縱然只是皇宮
裡七八歲的孩子也該是懂得,然而邢驚蟄卻是個例外。
他只是回頭看了眼穆峰,明亮的黑色眼眸就落在旁邊的邢墨珩身上,然而他並不答話,只是頓了頓,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
穆峰看着摸不到頭腦,說這太子是不高興了吧,又說不上,說不是吧,又總覺得哪裡不對,難道被他那不成器的兒子說中,這太子真的有些問題不成?
穆峰不動,邢墨珩通過這幾日的相處卻是有些瞭解,邢驚蟄現在的表現,應該是在拒絕呢。
拒絕什麼?拒絕吃飯嗎?
對於其他的東西,若是邢驚蟄不說,縱然是邢墨珩也猜不到,因此不由輕輕皺了皺眉頭。
“驚蟄,還不謝穆將軍款待,隨我去吃飯。”邢驚蟄往前走了兩步,一把將邢驚蟄抱在懷裡。
邢墨珩動作之快,邢驚蟄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更沒來得及反抗,就落在了堅實的懷抱裡。
連帶着躺在牀上的穆雲杳都跟着一驚,甚至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不由自主的往後躲了躲。
隨後邢驚蟄也反應過來,用力扭動着依然瘦弱的身子,手雖然被邢墨珩一起箍在了懷裡,腳下卻是不安生,使勁兒的亂踹。
彷彿已經是習慣了靜默的狀態,縱然如此,他一眼半點兒聲音沒發出來,上牙死死的咬着下嘴脣,因爲用力,原本蒼白的小臉都被憋得通紅。
邢墨珩確實仿若沒看到一樣,仍然把他抱在懷裡,那點兒反抗對他的一身腱子肉來說,無異於隔靴搔癢。
事實上對於邢驚蟄的激烈反抗,邢墨珩也有些摸不到頭腦。
他實在想不通這孩子要做什麼,而更重要的一點是,邢墨珩想要改掉邢驚蟄這不說話的毛病。
以前還說不準,然而今天他竟然已經開口了,可見是沒有什麼問題的,邢墨珩並不苛求他侃侃而談,或者像其他同齡孩子那樣嘰嘰喳喳的,但總要能把自己想要的說出來才行。
不說邢驚蟄的地位,以後是要做一國之主的,就是想好好的生活的老百姓,也要能交流才行。
眼看着邢墨珩已經走到穆峰的身邊,邢驚蟄更劇烈的扭動起來,用勁兒的揚着小腦袋從邢墨珩的肩膀上面看過去,直直的望着穆雲杳不放眼。
穆雲杳看着現在這一副場面也有些搞不明白,邢驚蟄怎麼就突然對一個認識不到一個下午的人這樣離不得了?
然而縱然心中並不理解,看着刑驚蟄可憐兮兮的表情和快紅了的眼眶,以及咬的發紫的下脣,穆雲杳還是一陣的不忍心。
雖然原來的時候對邢驚蟄也算是嚴厲,但有她在,這孩子也從未受過什麼委屈,又何嘗有過這樣的表情?
邢驚蟄一個擡頭,正巧對上穆雲杳的目光,許是看到了她,眼眶瞬間就一紅,又瘦瘦弱弱的,遠遠的看過去,好不可憐。
穆雲杳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邢驚蟄的眼睛卻是亮了亮,放開緊咬着的嘴脣,照的邢墨珩的肩膀就要咬下去。
穆雲杳看着瞬間就瞪大了眼睛,用力喊了句,“停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