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妃娘娘?”邢墨珩重複着,腦海裡現出個穿着華麗宮裝的模糊身影。
這嬋妃娘娘又是何方神聖?怎的有如此大的膽子和權勢,連太子都敢動。
莫非是邢墨琂的新寵?邢墨珩想着就沉了臉,楚雲杳那樣的人品,邢墨琂得到了卻不知道珍惜,反而又寵起別人來。
“是嬋妃娘娘,”月嬤嬤聽了邢墨珩的疑問連忙膝蓋蹭着上前幾步,砰的一聲磕在地上,“求王爺救命!”
邢墨珩冷眼看着,見邢驚蟄依然木偶似的低頭跪着,沒去管他,繼而聽這月嬤嬤祈求。
“嬋妃娘娘……手下的李嬤嬤,仗着年長資歷老向來橫行霸道。”說着月嬤嬤眼角也帶出厲色,可見日常沒少受那李嬤嬤編排。
“如今她竟欺負起先後身邊的老人來,宮女茯苓是慣常給楚後梳頭的,主子最喜她那手藝,現那雙巧手卻被李嬤嬤私刑毀了,若不是太子心軟碰上,怕是命都沒了。”
“求王爺救命啊!”月嬤嬤說着又磕了兩個頭。
說是李嬤嬤橫行霸道,誰不知沒有主子撐腰首肯,哪個奴才敢僭越。月嬤嬤卻不敢直指禪妃的名號,楚後去了,頂在她們太子都上的半邊天就塌了,萬事得小心着。
邢墨珩如何不知道她話裡的意思,這嬋妃娘娘在後宮裡想必也是個地位尊崇的狠角色,連楚雲杳身邊的人都要受她掣肘。
“不妨,且待我審審。”這嬤嬤雖說的合情合理,邢墨珩卻不敢輕信,怕別是哪個心機深沉的率先在邢驚蟄身邊安了眼線。
月嬤嬤連忙點頭應了,又磕頭道謝。
楚後一逝,物是人非,這宮裡能助他們的不多了。
邢墨珩一個頓首,原本立在身側的侍衛就快步出去,無聲無息。
月嬤嬤偷眼看着,就又是一驚,身旁的侍衛尚且如此,這鎮南王必然不遜傳聞,心裡的恭敬又深了幾分。
聽侍衛腳步已遠,邢墨珩又看向還端正跪在地上的邢驚蟄。
一身明黃色的太子冠冕,明明是衆人之上的權勢,但就品級來說比他這鎮南王還高上一些,卻這樣不吭聲的跪在地上,不說丟盡了天家的臉面,也愧爲他邢家男兒。
若不是小小年紀常常受人欺侮,又如何會落得這個樣子!
邢墨珩越想越氣,裹着一身黑袍更顯濃重,乾脆不管這對主僕,任由邢驚蟄慘白着小臉跪着。
先前的侍衛動作夠快,邢墨珩常年習武,耳力了得,已經聽到大門外“嗚嗚”的掙扎聲。
眨眼的功夫,“嗚嗚”的聲音就已經接近簾外。
邢墨珩原本想吩咐帶人進來,卻見那邊半晌都沒有動作的邢驚蟄突然站起來,不卑不亢的拍掉自己身上的落灰。
黑白分明的大眼對上邢墨珩深如古淵的眼眸也並不躲閃,輕輕頷首又挺直的站在那裡,死死的盯着門簾。
邢墨珩看着不由稍稍緩和了臉色,“進來!”
先前還趾高氣揚的李嬤嬤一個用力被丟進來,肥胖的身子扭來扭去,嘴裡堵着骯髒的黑抹布不停“嗚嗚”着。
太子可以自己起來,月嬤嬤卻不敢。
她偷偷擡頭看着李嬤嬤的醜態,恨不得大笑出來,讓其他宮裡的丫鬟太監都知曉在太子頭上動土的下場。
看着堂下的蠢東西,邢墨珩眉頭皺了皺,身邊的侍衛當下會意,照着李嬤嬤的腰下一踹,那老東西就跪在了地上。
“誒呦!”連帶着嘴裡的抹布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挑出來丟在一旁。
李嬤嬤連忙捂住嘴,面色扭曲着往前蹭了蹭,“王爺饒命啊,王爺饒命!”
“饒命?”邢墨珩嘴角挑了挑,“欺侮太子,傷楚後宮女,你做也未做?”
“老……老奴冤枉啊!”李嬤嬤涕泗橫流,眼睛卻提溜轉着,瞥到一角後明顯放鬆了神色,哭嚎的聲音更大。
邢墨珩耳聰目明,早有所察,順着李嬤嬤的目光看過去,只見竹青色的衣角一閃而過,是宮裡最下等的灑掃丫頭穿的。
立在一旁的侍衛瞬間抽出腰間的佩劍,邢墨珩微微搖頭,那侍衛又站回原地,連劍出鞘的聲音都未曾想過,還跪在地上做樣的李嬤嬤果然一無所知。
光是這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有什麼樂趣,到要看看這背後的人有什麼能耐。
邢墨珩殘酷的揚了揚脣角,繼而似笑非笑的盯着堂下死命哭嚎的玩意兒。
“王爺!老奴真的冤枉啊!”爲了表明“真心”,李嬤嬤“砰砰”的磕了兩個頭。
“是……是茯苓那個刁奴,楚雲……楚後對她再造之恩,她,她卻恩將仇報,竟然妄想偷楚後的遺物,虧得我發現及時沒叫她得逞!”
“這麼說來……你非但無錯,反而有功了?”邢墨珩貌似專注的把玩着桌上殘了一口兒的細瓷茶碗,“太子又是怎麼回事兒?”
“身爲宮人,自當爲天家鞠躬盡瘁。”李嬤嬤磕了個頭,聲音有些得意說的越發順暢。
“那茯苓不僅犯了偷盜之罪,還妄想帶壞太子,老奴縱然以命相搏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天家血脈誤入歧途。”
李嬤嬤哦越說越得意,“況現如今楚後去了,我們嬋妃娘娘……”
驚覺說錯話,李嬤嬤連忙止了話頭,“砰砰”兩聲磕在地上,“王爺,老奴冤枉!求王爺做主啊!”
聽着李嬤嬤睜眼瞎話,月嬤嬤驟然擡起頭狠狠的盯着她,這不要臉的老東西,同她主子一樣慣會顛倒黑白,污衊楚後不說,如今連他們太子都不放過。
月嬤嬤隱忍不住膝下微動,恨不得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把那噴糞的臭嘴撕爛。
動作間肩膀確實一沉,月嬤嬤茫然回頭,卻是邢驚蟄手下微動搭在她肩膀上,繼而搖了搖頭。
月嬤嬤看着打小兒看大的小主子,瞬間找回了心神,狠狠的瞪了李嬤嬤一眼,也順着邢驚蟄沉靜的目光往邢墨珩看去。
“做主?”邢墨珩一個用力將細瓷茶碗擲在桌上,轉眼就碎成了粉末。
他若給這些陰險小人做主,那說又來給楚雲杳做主?就是這麼一些面上一套背後一套,顛倒黑白的的雜碎,那樣乾淨的人才被污衊爲“毒後”,死也不得安生。
原本廣闊的堂屋裡瞬間安靜,只留下李
嬤嬤的抽氣聲。
邢驚蟄平靜的將投放在邢墨珩身上的目光轉向桌上細碎的粉末,在投進的一線陽光下顯出殘酷的美感,他眨了眨眼睛,繼而又安靜的低下頭。
雙手垂順在身側,打眼看過去,還是那副呆呆怔怔木偶的樣子
李嬤嬤率先打破了這詭異的平靜,聲音顫抖着彷彿要把心肺都顛出來,方纔那鎮南王的作爲,傻子也看得出憤怒。
“王……王爺,饒命啊!王爺饒命啊!”殺豬一樣的聲音全然不似之前的裝模作樣。
“饒命?你是功臣,何罪之有?”邢墨珩這才低頭看着堂下顫巍巍磕頭的李嬤嬤,這心思歹毒骯髒如水溝老鼠一樣的人,高牆之內不知藏了多少。
李嬤嬤焦急的左顧右盼,在掃過先前那寂靜的一角時更加面如死灰,然而只一個勁兒喊着“王爺饒命”,其他的半點都說不出來。
還是個嘴硬的,邢墨珩瞥了眼門口的侍衛,那人恭敬點頭,手裡的長劍一揮,滿是灰塵的黑抹布又堵回李嬤嬤嘴裡,麻繩也捆上,任她“嗚嗚”掙扎。
“那宮女呢?”邢墨珩冷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月嬤嬤,剛纔的老東西該死,但之前所說也只是這嬤嬤的一面之詞。
月嬤嬤突然被點不由一個怔愣,膝下連蹭幾步到堂下,“回王爺,茯苓她跑出去了,估摸着是在後院。”
邢墨珩對着侍衛點點頭,兩人就迅速將月嬤嬤口中的“茯苓”帶來壓在地上,臉色卻頗有不對。
“你可是茯苓?”邢墨珩低頭看着堂下蓬頭垢面的宮女。
宮女一頭扣在地上算是請安,繼而擡頭看着邢墨珩墨色衣角,輕輕點點頭。
邢墨珩皺了皺眉頭,“可是慣常伺候雲……楚後梳頭的?”
宮女依舊點點頭,這次卻擡起了腦袋,臉上多處灰痕,還有明顯的青紫,看不出相貌獨留一雙通紅的眼睛,聽到楚雲杳又有落淚的趨勢。
“本王問你,爲何不答?”邢墨珩終於察覺奇怪的地方,這宮女自進來還未曾開過口。
茯苓頓了頓,轉頭看了眼仍舊低着頭的邢驚蟄,和殷切看着她的月嬤嬤,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啊啊啊啊。”
發出的聲音暗啞難聽,像是漏了的風箱。
“稟王爺,此女舌頭已被從根切斷!”先前的侍衛拱手向前聲音中也不乏厭惡。
這樣的腌臢手段,是他們軍隊裡斷不會用的,萬不如光明正大的給個了斷。
邢墨珩一聽,不由又看被踹到角落裡的李嬤嬤,一個眼神,後者就越發顫抖起來,青石地面一溼,屋子裡就出現了難聞的尿騷、味兒。
邢墨珩指節彎曲敲擊在檀木桌面上,發出“噹噹噹”的清脆聲響,規律的聲音聽在某些人耳裡,卻像是黑白無常的催命符。
斷顫抖着的李嬤嬤兩腳一蹬,昏死過去。
“丟出去。”邢墨珩冷淡的一掃而過,不屑再多看一眼那垃圾。
睜大眼睛看着李嬤嬤被丟到院裡,茯苓的眼睛都亮了亮,對着邢墨珩不斷磕頭謝恩。
“且住,”邢墨珩敲了下桌面,“你可識字?可會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