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越看張世傑玩兒的套路越像拖延計,他就是欲以時間換空間,憑藉着這座‘攻不破’的水上堡壘將張弘範拖瘦、拖死。但他卻忘了自己所有的兵力都被堵在內海之中,以致沒有機動兵力攔截敵軍的援軍,破壞敵軍的補給線。而如今舉國淪喪,成規模的宋軍文天祥的督府軍已經瓦解,人也被俘;再就只有瓊州軍,但瓊州方面派遣援軍的奏表卻都被其拒絕。
要說援軍一個沒來也不對,沿海州縣的一些義勇和海上疍民在得知宋元兩軍在崖山開戰後紛紛自發的前來勤王,來的人數也不少,以趙昺觀察足有戰船上千艘,人員數萬。不過他們的船都是用於捕魚的‘烏延船’,這是一種小型船,至多也就能載十來個人,武器也只有魚叉、朴刀和鐺耙這類生活工具,且未經訓練,組織鬆散,戰鬥力極爲有限。
張世傑可能也沒指望這些人,只是把他們安排在水寨的北部,保護汲水採樵路,連寨子都沒讓進,義勇們白日遊弋於水寨周圍,晚上就泊在岸邊。聲勢倒是不小,但對戰局的改變作用有限,而這些人的船小所載物資有限,自持力也差,若是得不到朝廷的補充,恐怕比元軍撤的還快,大家總不能餓着肚子打仗吧!因此趙昺以爲在無強有力的外援,又沒有打破封鎖的計劃,他以爲張世傑的戰略終歸是癡人說夢,依然會走向歷史上覆沒的老路。
果然幾天後隨着張弘範迷航船隊的二百多艘戰船和李恆艦隊的加入,敵軍實力大增,他們從外海泊地轉入崖門之內列陣,與宋軍隔着三裡許對峙,雙方燈火可見,更鼓相聞,這下自南方進入外海的水路被徹底堵死,可以說只船片板也難以從元軍的眼皮底下出去。如今元軍戰船到達戰場的大小戰船已有六百多艘,軍兵四萬餘,雖然在兵力上仍處於劣勢,但給宋軍的威壓卻是巨大的,引得衆軍恐慌……
“陛下,敵軍帥船上好像要殺人!”自從敵軍進入崖門,趙昺更多的時間是在艙頂甲板上察看敵情,雖看不大懂敵軍陣型,但他有笨辦法,每天都會記錄敵軍戰船的數量和方位,從而瞭解敵情變化,推測其下步動向,這時鄭永報告道。
“哦,殺的是什麼人?”趙昺隨口問道,這些天也有宋軍在交戰或逃跑時被元軍抓住,他們便殺人恐嚇宋軍,這已經不是新鮮事兒了。
“陛下,今天綁住像是個蒙古人!”鄭永仔細看後答道。
“讓某家看看,蒙古人殺蒙古人可是稀罕事?”在旁隨扈的劉師勇湊過去搶過鄭永的望遠鏡看過去。
“陛下,你看……”望遠鏡被搶,那麼遠的距離鄭永什麼也看不見了,生氣的喊道。
“給你,用朕的!”趙昺示意王德將自己的望遠鏡遞給其道。他覺得世界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很奇妙,也真有忘年交之說,從前與應節嚴、江萬載,甚至劉黻他都能談的來,他們都不會將自己當成個孩子看待,而是會認真對待自己的意見,一同探討問題,想辦法。但是他與陸秀夫等人接觸也很長時間了,可就找不到那種感覺,卻與劉師勇這武夫一見如故,幾天功夫倆人的‘感情’不斷升溫,他覺得在這麼下去就得像郭靖和老頑童一般拜把子了。
“綁起來的真是一個蒙古人,好像還是個千夫長,官不小啊!”劉師勇邊看邊發表議論,就像現在現場直播一樣,引得船上衆人都伸着脖子向那邊看,卻又如何看的清楚。
“嚯,殺了,一刀腦袋落地!”鄭永興奮地喊道。圍觀的人更是解了很似的有喊好的,有拍手跺腳的,如同他們手刃了敵將似的。
“誒,怎麼還把腦袋掛到桅杆上了?”劉師勇發現了不對,喃喃地說道。過去元軍殺人都是砍了以後直接將屍身扔到海里,而把人頭掛到桅杆上的待遇不是宋軍的大將,也得是個統制級別的。
“壞了!”趙昺聽了面色一緊拍案道。
“陛下,怎麼啦!”鄭永急忙轉身問道。
“張弘範這是在殺人立威,整肅軍紀,恐怕真正的大戰就要開始了!”趙昺掃視了衆人一眼說道。
“陛下所說有理,大戰之前主帥爲了立威,往往都會尋個理由殺幾個不服主帥,違抗軍紀的倒黴鬼,以震懾全軍。張弘範是個漢人,那些蒙古人自恃出身難免跋扈,不肯聽從調遣,且敵軍來自兩軍難免不和,他這一刀就砍了個千夫長,誰還敢違拗他。”劉師勇點點頭深以爲是地說道。
‘咚、咚咚、咚咚咚……’
‘嗚嗚嗚……’說話間,對面戰鼓聲一陣緊似一陣,悠長的號角聲響徹海空,趙昺也坐不住了,噌的躥起來搶過鄭永手中的望遠鏡向南方望去,只見敵陣中戰船紛紛升帆,槳櫓揚起,向宋軍衝了過來。
“劉將軍,情況有點不對吧?”趙昺看來敵明顯分成兩隊,一隊是大、中型戰船,一隊是小型戰船,齊齊向宋軍陣營殺來。
“嗯,是有些蹊蹺,按說敵軍欲攻我們水寨,理應以大船爲先接敵,以便撞開水寨,再以小船乘隙突入陣中伺機登船,他們怎麼兩隊齊發呢?”劉師勇也眯着隻眼看着戰場說道。
“不好,敵軍是欲截斷我們的汲水採樵路,他們大船是佯攻。”劉師勇的話讓趙昺確認了自己的判斷,張弘範此番並非是要決戰,依然是想通過圍困迫使宋軍投降,或是削弱戰鬥力。
“陛下判斷不錯,張弘範這廝前時多是大船,幾次欲斷汲水路都未能成功,此時他們有了‘拔都’船,此船快速靈活,我們用以汲水的鬥艦不是他們的對手,而其又以大船佯攻水寨,使我軍不敢派出戰船出陣援助。汲水路一失,我們危矣,可恨其就是不聽勸諫,真是自取惡果!”劉師勇比趙昺看的更爲透徹,恨恨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