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前世作爲軍事愛好者,與很多軍事歷史愛好者對宋朝都有這樣一個初步的印象,那就是宋就是誰都打不過,是個弱國,四處求和,而將緣由歸咎於中國軍人的社會地位急劇下降。正所謂“好鐵不捻釘、好男不當兵”,很多朋友也都將宋代之後,中原王朝的軍事羸弱歸結於此。也有人說,落後就要捱打,宋朝肯定是朝野上下昏庸無能,所以才把大好河山給葬送了。
以趙昺現下所看到的,他以爲其實這個說法有待商榷。但面對歷史原貌,其實誰也無法迴避的一個問題,爲什麼那麼富裕和強大的宋朝會先後被金和元給滅了呢?趙昺認爲其實歸結起來就五個字——統帥不專業。什麼叫不專業?就是該乾的事幹不好,不該乾的事卻幹得有聲有色的。
高俅只因爲球踢得好就位極人臣,需要後人注意的是,高俅並不是僅僅因踢得一腳好球纔得到皇帝寵愛的。真實的高俅並非尋常之輩,他在爲官弄權上頗有些手段,所以才能居高位長達數十年而不倒。但是,他在管理軍隊上並沒有什麼才能,只是一味地迎合徽宗。
高俅管理禁軍時,在軍隊訓練上玩了不少的花架子。他並不注重軍隊的戰鬥力訓練,而是樂於讓軍隊進行各式競技。禁軍統帥不專業,造成戍守京師的軍隊也不專業。仗,肯定不是這麼打的;軍隊,也肯定不是這麼帶的。但是,不懂打仗、只懂風月的徽宗對此非常滿意。
統帥不專業倒也罷了,但整個禁軍從上至下的不專業,並不至於讓宋亡了國。皇帝也不專業就沒救了,徽宗趙佶放在今日,會是一個出色的藝術家,但是在治國方面,他還真是擔得起“昏聵”二字。其在藝術上的造詣非常高:他書畫雙絕。他獨創了瘦金體書法,他的真跡傳到現在的,其價值皆在數千萬,是中國藝術史上公認的極品與神品。
但是,趙佶身爲皇帝,卻並不稱職,在治國上根本分不清藝術與政治的區別。他對政治、權謀根本沒有足夠的敏感度,他最看重的就是藝術,他一心陶冶個人情操、提升自我藝術修養,想要努力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充滿浪漫情懷的人,用人也是誰的藝術造詣高,誰便能夠得到提升。其實,帝王成爲藝術家並不一定意味着會亡國,但若帝王將藝術當成了本職,就肯定會亡國。
曹操也是藝術家,整個三國爭雄時期,他馬背上東征西戰,順手給自己摘來了一頂名爲“建安文學新局面開創者”的桂冠,但他是專職政治家,業餘時間纔會玩玩書法、吟吟詩,而徽宗卻將本職與愛好兩者顛倒了,他是職業的藝術家,業餘的帝王……
趙昺清楚當下荊襄的局勢頹廢,他是難辭其咎。在用人上出了問題,江鉦雖是相門出身,有着忠君之心,士人的氣節,骨子裡卻有着文人的情懷,唯獨缺乏殺伐果斷的勇武之氣。因而其只適合和平時期做個守成之將,卻不能做戰時攻城掠地的統帥。
這就好比將一隻虎讓一隻狗管着,結果管着管着,老虎的野性消退,銳氣盡失,鋒利的爪牙成了擺設。看看門,嚇唬下野貓、耗子還行,再讓他們去追逐獵物已然力不從心。而當面對一隻狼的時候,即便這隻狼已然年老體弱,可它卻無所適從,即忘了亮出自己尚顯鋒利的爪牙,也不敢上前,只會發出幾聲吼叫試圖彰顯自己的虎威尚存。
趙昺現在要做的就是重新讓這隻老虎恢復野性,但是要讓其改掉好吃懶做的習性,就要使些手段。免不了要給它幾鞭子,讓它知道疼的滋味,惱怒的感覺。也要讓它明白,自己抓不到獵物,那就只能餓肚子,或是被剝皮做衣、剔骨泡酒。
“查第七軍都虞侯劉華監察不利,致使存儲的火藥萬斤失效,造成極大的財產損失,影響到戰役的進程。經陛下御準撤職查辦;第七軍司戶參軍馮康、輜重團統領韓威作爲負責人,因爲保管不當造成火藥受潮失效應當承擔主要責任,按照戰時軍法就地處決!”在小皇帝的雷霆之怒稍歇,王應麟起身宣佈道。
“帶出去!”倪亮一揮手,幾名侍衛立刻上前抓住劉華將其拉起,而另兩個就沒有那麼客氣了,直接撕掉臂章、胸章,搜走號牌,雙臂反檸五花大綁的帶了出去。
“陛下,他們二人也曾爲國出力,望陛下容他們戴罪陣前贖過!”第七軍都統伍隆起眼見自己的部下連連獲罪,急忙起身施禮求情道。
“功是功,過是過。功已獎賞,過要懲處,兩者不能相抵!”趙昺瞪了其一眼道。
“查第七軍第二師都統制何慶,違反軍紀在營中蓄養歌姬影響極壞,陛下御準撤職查辦;第六軍一師都虞侯白炳興違反軍紀,以公帑支付超標準膳食費,撤去本職,降階三等任用。”王應麟再次宣佈後,兩人又被帶了出去。
“查第八軍一師三團在佔據樊城期間強買強賣,毆傷百姓兩人,統領張柏撤職查辦!”
“查第六軍一師炮團統領李紳私自倒賣火藥六百斤,依軍法就地處決!”
“查第六軍二師騎兵營統領孫丙虛報消耗,貪污養馬錢三百貫,撤職查辦!”
……
眼看着一個個的軍官被侍衛解出大堂,衆人皆是如座針氈,有心虛的已經是冷汗溼衣,心中的震撼更是無以復加,唯恐自己就是下一個。到王應麟宣讀完畢,大堂之上已經有二十餘人被帶了出去,被處死的不下半數。堂上的諸將這才覺得透出了口氣,擡手擦擦額上的冷汗。
“臣等有罪!”
“唉!”聽着百年不變的套話,趙昺嘆了口氣。
看看底下這些戰戰兢兢人,他們的回答誰知道有幾分誠意,其中又有多少人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而衆人的表現趙昺他更覺失望,這麼多的官員被懲處,甚至被處死,居然只有伍隆起出面爲屬下求情,其他人屁都沒有放一個,更沒有人提出質疑。
趙昺對他們的表現失望,他們如此表現,即可看做是對自己恭順和無條件的服從,也可以看出他們人心冷漠,對部下的生死漠不關心,只想着明哲保身,唯恐引火燒身。足以見得荊襄各軍上下級關係的緊張,在生死關頭都不肯回護一句,又如何能指望部下會真心服從他們的命令,在生死關頭會爲其捨命相護。
“朕明確告知爾等,不克襄陽,朕誓不收兵,不要心存妄想,以爲久攻不克就會撤軍!”趙昺已經無力吐槽他們,乾脆看門見山的告訴他們自己收復襄陽的決心,除了設法攻下城池,別無它念。
“不克襄陽,誓不收兵!”堂上衆人齊聲應和道。
“朕聽不見!”趙昺沉着臉說道。
“不克襄陽,誓不收兵!”衆人這次倒是聽話,聲嘶力竭地吼道。
“嗯,這還有點兒我大宋軍人的樣子,讓朕知道你們還有點血性!”趙昺微笑着點點頭道。
“臣絕非懦夫,也非怯戰之輩,願領兵攻城拔寨,力克襄陽!”伍隆起起身向上施禮道。
“好,這話提氣,有些當年率衆勤王,在崖山與敵軍死戰不退的樣子了!”趙昺擊案一指其讚道。
“臣誓死追隨陛下,皇旗所指,刀山火海絕不後退!”潘念也隨之起身施禮道。
“這話朕怎麼聽着有點虛啊!”趙昺笑笑,轉而又高聲道,“但是朕喜歡聽,說明你們心中還有朕,還有大宋,還非不可救藥!”
“陛下,臣糊塗。忘了當年隨陛下創基的艱難,忘了昔日亡國之苦,忘了我大宋尚有半壁江山淪於敵手!”潘念深施一禮,眼含熱淚地道。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忘戰必危。我們雖然收復了江南,但是並非可高枕無憂,蒙元佔地何只十萬裡,江南在其的版圖中不過是一隅之地。其雖然屢敗於我朝,但只要其渡過艱難,緩過這口氣來就能輕易動員起百萬之軍,再戰江南。”趙昺壓手讓其坐下,指指剛剛掛上的一副兩國形勢圖,他指指北方大片的蒙元國土道。
“臣等恭聽陛下教誨!”衆人再施禮道。
“當前東集團已經收復淮東、淮西,佔據了海州、徐州、應天府一線,可屏蔽江東,阻敵沿運河南下;昨日文相又傳來捷報,徵蜀大軍已經收復重慶,佔據了川東,堵死了敵軍沿長江上游侵襲我朝的通路。而今只要襄陽尚在敵手,其之重要勿需朕在多言,蒙元現在也在調集河南、陝甘及草原王軍南下,救援襄陽。因此襄陽很可能會成爲我們與蒙元的決戰之地。”趙昺指點着地圖道。
“所以當前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一旦我軍戰敗,不僅北伐之功近失,川東又成飛地,江東又在敵軍兵鋒之下。現下我們不能再等,只有背水一戰儘快攻克襄陽,而不是鬆鬆垮垮打持久,集中兵力殲滅當前之敵才能扭轉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