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賬已垂,光透過帳子逸散了出來,他能清楚的看到光影裡的那一抹窈窕,便是期待的想,不知她又想出了什麼花樣來。
“衣帶漸寬終不悔,爲君消得人憔悴。良辰美景相思夜,妾已將身藏錦幄。”將花箋收到袖袋裡,道“爲孤憔悴?孤倒是瞧着你胖了不少。”說着話便將帳子撥開了,卻見梅憐寶穿的整整齊齊的,一點肉都不露,並不似他想象的那般香豔,一時倒有些失望。
“哪裡胖了哪裡胖了?”梅憐寶趕緊將錦被頂在頭上,將自己包裹嚴實,生氣的道。
孟景灝捏了一把那圓潤的下巴,站直,張開手臂,“替孤更衣。”
“殿下要誇阿寶一句纖纖美人阿寶才替殿下更衣。”梅憐寶頂着錦被不動,賭氣道。
孟景灝氣笑了,“敢和孤講條件?”
龍目一眯,危險氣息釋放。
梅憐寶閉眼不看,嘴巴嘟的老高。
爲這麼點小事就興師動衆打她一頓?罰一頓?可依着她的脾氣,不管打幾頓,罰幾頓,依舊死犟着不改。幾次和她相處,他摸着一些門道,這臭丫頭泛起混來,天不怕地不怕,光棍兒的很,大不了就是個死,就是這麼大的犟性。
遂氣也不是,怒也不是,自己脫了外袍扔炕尾,踹掉鞋子上了炕,拽了一牀錦被蓋在身上,閉目養神。
聽不着孟景灝的說話聲了,梅憐寶睜開眼一看,閉眼睡了?
那可不行。
掀開錦被一角往裡就鑽,孟景灝禁不住揚脣,就知道她忍不住。
遂也不再忍,手伸到被子裡將人拽出來摟着,搓揉一會兒,便弄了進去。
浮花浪蕊蜂蝶戲,吞龍吐沫緊相連。折騰了足足有半個時辰,孟景灝從梅憐寶身上翻下去,摟着她喘息。
梅憐寶便摸着孟景灝的臉,癡癡的道:“世上男人千千萬,阿寶偏就愛殿下愛到骨子裡也不知是着了什麼魔。”
孟景灝動容,摟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脊像哄孩子似的溫柔。
“萬物相生相剋,如水克火,金克木,想來殿下生來就是剋制阿寶的,你就是阿寶的剋星,阿寶一遇到殿下就什麼都不顧了,一頭的撞上來。可惜殿下都不喜歡阿寶,阿寶一進府殿下就想好了阿寶的結局。”梅憐寶流了淚,說到先前的痛心事,恨的一擡頭就咬住了他的胸脯肉。
孟景灝沒防備又被咬了,嘶嘶抽冷氣,卻因心存愧疚而不敢撕扯,只緊緊摟着,由着她泄憤,一下一下輕柔的撫弄她散亂在鴛鴦枕上的青絲。
一頭青絲,一頭情絲。並非無人愛他,但愛至梅憐寶這般如烈火焚燒的卻只有一個她。
之前因一直以爲她是別人派來的奸細便一早想好她的用處,後來證實她是無辜的,也沒想過要解釋什麼,到底是對她造成了傷害,解釋也於事無補,只能在以後的日子裡,多讓着她些,多包容一些吧。
又有些期待,若他縱着她,她會嬌成什麼樣兒,又會給他沉寂的後院帶去什麼。
疼着疼着就沒感覺了,睏意上來,孟景灝便睡了。
梅憐寶牙酸,鬆了口,擡眼瞧了瞧他沉睡的模樣,得意的笑了。
只用身子勾搭只能算下下策,還要步步攻心,先用情話甜甜他。
嘴角掛着得意的笑,梅憐寶枕着孟景灝的手臂也睡了。
翌日,到時辰孟景灝就先醒了,卻沒急着起牀,摸着懷裡人比以前圓潤的下巴,禁不住就帶上了笑模樣,還是胖一些好,掩去了些那靡豔生光的容色。
昨夜那些話不知不覺就記到了心裡面,她說,他是她的剋星,見了他就什麼都不顧了……
甜意從心裡泛上來,摟着軟軟的身子,他不想早起了,外頭的天都還是黑沉的,再睡會兒。
不行,一時墮,時時墮,要起!
掙扎了好一會兒,孟景灝還是起了,按點去讀書。
捧起書來,腦子卻不淨,盡是些昨夜的繾綣纏綿和那些讓人感動的情話。
但多年來的習慣使然,沉澱了一會兒,孟景灝還是又沉浸到了書裡,多看書才能駁倒那些老頭子,他受夠了當被人駁的啞口無言時的窘迫感。
驀地,孟景灝腦海中蹦出了一個詞——相生相剋。
那麼文人老頭子的剋星是誰?
是武人!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武人就是那些文人的剋星。
孟景灝有些激動,扔了書,下炕,直奔寢房,寢房裡梅憐寶酣睡正香,忍不住他就在她嘟嘟的嘴上親了一口,又悄悄的走回了書房。
他需要一個武人在朝堂看他的眼色行事,這個武人最好像阿寶一樣混,卻又聰明,知道什麼時候該犯渾,什麼時候不該犯渾,想到這一點,他忽的又大步走回了寢房,撥開錦賬,就那麼緊緊盯着梅憐寶,彷彿想看出她的大智若愚來,可梅憐寶睡的死豬似的,一點不知道。
孟景灝搖搖頭失笑,又悄悄走了出去。
回到書房,他就開始扒拉自己這一系的人裡面,是否有這樣的人才,然而遺憾的事,一時半會兒的這種人才還真不好找。
清晨的第一縷光穿透雲層射了下來,梅憐寶也穿戴好被送了回去,司寢的冷莫言開始收拾牀褥,聞着錦賬裡屬於別的女人身上的那股子媚香,她冷淡的臉更冷了,活像誰欠了她錢似的。
將皺巴的蟒袍一抖,本是要收起來送下去清洗的,卻從裡頭飄下來一張荷葉箋,冷莫言一瞧,心裡就是一陣鄙夷,這算詩嗎?打油詩都算不上,純粹胡謅。什麼妾已將身藏錦幄,真是不要臉。
“拿來。”
突來一聲,嚇的冷莫言手一抖荷葉箋就掉到了地上,忙跪地解釋,“殿、殿下,奴婢是要交給殿下的。”
孟景灝彎腰撿起,“嗯”了一聲走了出去。
因要上早朝,便將花箋先夾到了他放在炕桌上的一本書裡。
早朝後回來,在詹事府批摺子到響午,因有事要太子妃做,午膳就選在了太子妃處。
午膳後,又回到端本殿,招了樂平郡王過來說了會話。到了歇午覺的時候,便讓樂平郡王直接在西暖閣躺躺,樂平郡王既是孟景灝的兄弟,又是謀士,西暖閣自來都是給他備着歇午的地方。
樂平郡王自小在相國寺長大,卻是沒有歇午的習慣的,每到這時他一般都請求留在孟景灝的書房看看閒書。
讓福順在書房裡伺候着,孟景灝掩口打了個哈欠,便去了東暖閣。
一個時辰過的很快,孟景灝到點就醒,來到書房,樂平郡王便拿着荷葉箋笑話他,“殿下,敢問這是哪位的詩作,如此直白露骨,大膽狂放。”
孟景灝有點臉紅,奪了過來收到袖袋裡,道:“走,去端正殿。”
樂平郡王卻一下子收了笑,道:“是梅憐寶吧。殿下生辰宴那夜,紅狐舞姬也是她吧。殿下竟然還留着那種禍害?!”
孟景灝否認,“不是她。闢玉你太武斷了。”
“從殿下讓我去調查她,我第一次見她時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動了殺念。”樂平郡王深吸一口氣,急速轉動佛珠,“我不想讓她進太子府,可殿下執意,我便退一步,不讓她媚惑殿下,我就交給了殿下一份能讓殿下厭惡她的文書,殿下果然厭了她,入府讓她做了家姬,我本以爲只要這樣就能斷絕了殿下的念頭,卻不想殿下還是被媚惑了。”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孟景灝吃驚不已。心裡對他的懷疑少了許多。
“我自小便有佛緣,從不殺生,可第一次見她卻生了殺念,這難道不是佛祖給我的一種警示嗎?她生的那樣令人生魔,不是妖孽是什麼?她是來禍亂大胤的,大胤必將因她而亡。”樂平郡王越說越激動,嘩啦啦,佛珠串子掉落一地。
驚了樂平郡王自己,也驚了孟景灝。
身在局外,孟景灝卻一針見血的道:“闢玉你生了心魔,爲何?”
樂平郡王蒼白了臉,看着孟景灝,孟景灝也看着他,他在孟景灝眼睛裡看見慌亂的自己。
孟景灝想開口說什麼,樂平郡王卻忽然大聲道:“我沒有!”
孟景灝卻笑起來。
“三哥,我失態了。我來俗世太久,亂了心神,我要入山參禪,三哥,我、我不能幫你了,我的修行不夠,我去見師父。”
樂平郡王走出門檻時被拌了一跤,踉蹌狼狽。
孟景灝心裡頗爲不舒服,罵道:“真是個小狐狸精。”
因放下了這段心事,又舒服的笑起來,“能讓闢玉動凡心也勉強算個好事,省的他儘想着剃度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