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透的檀木香從廳堂正中的燒藍大香爐裡嫋嫋升騰,頂棚樑上,流蘇珍珠垂掛,一屋子紅香綠玉,環肥燕瘦。
太子妃端坐上首,手心裡捧着一杯熱茶,下頭坐着有頭臉的衆妾,今日的請安,能來的都來齊了。
梅憐寶見太子妃臉上帶着笑,便道:“想是有什麼好事,瞧太子妃笑的見牙不見眼的。”
太子妃嗔了梅憐寶一眼,還是忍不住一直笑,道:“的確有好事,不僅對本宮來說是好事,也是姐妹們的好事。”
“快別賣關子了,您快說啊。”林側妃等不急催促道。
“殿下允了咱們回家省親。”一說出來,太子妃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下頭也炸開了鍋,衆女臉上個個帶笑,什麼矜持都拋卻了。
唯梅憐寶面有不愉,梅憐奴瑟縮着白了小臉。
“太子妃,能不回去嗎?”梅憐寶直接問。
“這是爲何?難道你不想念家裡人嗎?”
不下手對付他們就是念在血緣關係的份上了,想念個鬼。
但卻不好在這些女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短處,便嬉笑道:“婢妾可捨不得殿下,咱們都走了,誰來伺候殿下?”
衆女一想也是,她們都走了,誰來伺候殿下,讓別的狐媚子鑽了空子就不好了,遂都眼巴巴的看着太子妃,還有個膽子大一點卻沒有眼色的侍妾自告奮勇出來要留下伺候太子,被其他人一瞪,嚇的要哭不哭的趕緊縮了回去。
太子妃把下面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笑道:“阿寶這話問的好,殿下和本宮早有安排,姐妹們錯落開回孃家便可,臘月初五到初十這五天內,你們選哪天回孃家省親都可,殿下憐惜咱們,允了咱們可以在孃家住一日再回來,本宮就和殿下商量了一下,在這五天內,不管誰走,都是寅時四刻出府,翌日寅時四刻回來,不許早走也不許晚回。似孃家不在京都的,殿下也有賞賜給你們。”
如此便是四角俱全,林側妃站起來,真心實意的給太子妃行了個禮,“這次真要多謝太子妃仁慈寬厚了。”
其他人也紛紛真心的道謝。
太子妃擺手,促狹道:“要謝就謝殿下吧,咱們殿下才是真正憐惜你們的人。”
衆女都羞的不吱聲了。
“沒事了,都回去準備吧,今兒初三,後兒就可以回孃家了。趁着現在還能自在些,等咱們殿下……”太子妃模糊了過去,指指皇宮大院,“咱們進了那裡再想省親就不那麼容易了。”
衆女又謝了一回,三三兩兩湊一塊走了出去。
茶水還冒着熱氣,椅子上坐的人都沒了,只剩個梅憐寶鬱鬱寡歡的樣子窩在椅子裡,太子妃一瞧便坐到梅憐寶身邊問,“阿寶不想回孃家?”
“一點不想。”梅憐寶一頓唉聲嘆氣,幽幽的看着太子妃,“婢妾能不回嗎?省親這事不是自願的嗎?”
“這……”太子妃哭笑不得,“可殿下一定想不到還有不想念家人的。”
瞧着她蔫蔫的一點都不活潑,太子妃摸摸她的頭,勸道:“你是殿下的寶夫人,省親儀仗得按着正五品誥命夫人往上加一等的排場來,約莫是三個宮女,四個太監,還有殿下給分派下來的四個侍衛,算算足有十多個呢,你父親不過是個正八品的小官,不管是報仇還是報恩,本宮保管你浩浩蕩蕩的回去能唬人。”
梅憐寶被逗笑了,忽然就想明白了,是啊,她現在大小也是個夫人,爲何不回去“報仇”呢?
想來還是上輩子愚孝的想法作祟,覺得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就萬事大吉了,然而,上輩子她是家姬,他們都能貼上來利用,遑論這輩子她是夫人,梅憐蓉那日來說的那些話很有可能便是梅嚴德讓她傳達的。
梅憐寶跳起來一把抱住太子妃,“您真是個好人。”
唬的太子妃嚇了一跳,雙手乍起來高高揚着都不知道怎麼放了,纔回過神來一笑想要抱抱她,她又笑着跑了,把太子妃弄的一愣一愣的,想着她胸前那兩團貼着自己時的觸感,又瞅了瞅自己乾巴巴的胸前,忍不住羨慕嫉妒的跟綠袖嘀咕,“難爲她怎麼長的,天天晃來晃去的,也不怕累着。”
旁邊正指揮宮女收拾茶桌的紅珠“撲哧”一聲笑了。
太子妃和綠袖也笑起來,太子妃又道:“你們說她有什麼秘方沒有?”
綠袖紅了臉,紅珠便小聲忍笑道:“回頭可以問問,奴婢瞧着寶夫人不像是個小氣的,可奴婢就怕那是人家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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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的太子妃直瞪眼。
女人們興沖沖的回孃家,孟景灝卻不得閒,他忙着梳理外院,太子妃一時半會兒也走不成,她要梳理後院。
沒有預知的依仗,梅憐寶是有些恐懼的,上輩子根本沒有這件事,她不知道回去後會發生什麼,對於那個養育她長大的地方,她打從心底裡厭惡。現在她心裡七上八下的惶惶不安,才四個侍衛是不是太少了,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不到萬不得已,她都要確保自己萬無一失,她的小命現在很賤也很貴,賤,因爲她隨時都能爲了躲開前世的命運而拼命,貴,因爲她很珍惜自己活着的時光,萬萬不能大意失命。
也可能是她想多了,太小心自己命的緣故,但是小心無大錯。
“走,去端正殿求見太子。”坐在貂皮套子小轎裡,梅憐寶吩咐。她準備再去多求幾個侍衛。
這個時辰孟景灝在和詹事府的人議事,梅憐寶到了地方就去找福順,福順又央了張順德,張順德悄悄的進去稟報。
孟景灝頓了一下,道:“先領她到端本殿等着,陪侍午膳。”
“是。”張順德感慨,果然他揣測的沒有錯,寶夫人在殿下心裡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