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騰了一夜之後,整個宮裡終於寧靜了下來,又恢復了往日的井然有序。
清雅倚在美人榻上,此刻正是王太醫每日一診脈的時間,這兩日又是秋露的事,又是要討兒媳婦,多少讓她有些操勞,越發的感覺疲憊。
那次與毒修大戰傷了經脈,不是短短兩個月便可以痊癒的,只能依靠靜養。她如今懷有身子,雖然九阿哥日日爲她疏通,卻也不敢過火。
“老王頭,今兒個診治的時間也忒長了一些吧,該不是清雅有什麼事情吧?”
王太醫別了九阿哥一眼,也不言語,只是摸了摸鬍子,繼續翻來覆去的診着脈,一會兒面露喜色,一會兒又眉頭緊皺,讓九阿哥與清雅的心都七上八下的,像是坐過山車一樣。
直到他們二人都以爲這王太醫純粹是刷着他們玩兒了,那老傢伙方纔穩了穩神情,開口說道:“恭喜萬歲爺了,這一次怕就要有幾個小阿哥了。”
九阿哥一愣,看了看清雅,見她也是一臉的茫然,又看了看王太醫,一下子跳了起來,指着清雅的肚子,有些結結巴巴地道:“這裡頭揣着幾個包子?”
王太醫摸了摸鬍子:“以前月份淺,老夫雖有懷疑,卻不敢確定,今兒個可算是把出來了,應該是三個孩子。”
這下子清雅也震驚了,喂,有沒有搞錯啊,她只想要一個又乖有軟的包子啊,怎麼一下子來了三個,這豈不是要鬧得她頭昏腦漲,永無寧日!
九阿哥一臉喜色,隨即又憂愁不已,“可是清雅纔剛剛受傷不久,不知道身體受不受得住,若是不行,王太醫你看需不需要減胎?”
王太醫不可置信的看着九阿哥,在這皇家,若是遇到保大人保孩子的選項,多數是選保大人的,可是從來都沒有人,在孩子尚未出生的時候,便因爲女人,而放棄他。
清雅丫頭當真是好福氣!
“這就不用了,虧得娘娘以前的身子骨健壯如牛,目前瞧着是應該是承受得住的,不過若是你們再胡來一次,那就不好說了。”
清雅聞言,臉蛋一紅,她在王太醫心中已經什麼信譽都沒有了吧……
三個孩子啊……
九阿哥一聽,總算是放下心來,搓了搓手,“哎呀,我只做了一輛小車,難怪當天寶寶不怎麼喜歡,原來是三兄弟裝不下啊,我這就去再做兩輛,哈哈……”
他從來就是個人來瘋,說做便去做的行動派,立即便站起身來,要去取木工箱子。
清雅有些黑線的拽了拽他的衣角,嗔怪道:“你可是忘記了,今兒個是咱們喝新媳婦茶的時候呢,難不成要讓你兒媳婦一進來,看到的是公公在做木匠活不成。”
九阿哥一想象那個場景,也忍不住笑了出聲,他們一家子都有些跳脫,還不得把正正經經的大清閨秀給嚇個夠嗆。
他也是高興昏了頭了。
不一會兒,夏芒便笑嘻嘻的進來稟道:“主子,太子爺與太子妃過來請安了。”
清雅點了點頭,讓夏芒替她整了整妝,方纔與九阿哥一同去了花廳。
富察氏今兒個穿着大紅色的常服,上面繡着好看的百鳥圖,顯得華麗無比。她滿目含春,一副嬌羞的樣子,站在蟈蟈身旁,落後了半個腳步。
果然是大家訓練出來的閨秀,一切都依着禮數。雖然比起她這樣有些刻板的姑娘,清雅更加喜歡靈動的董鄂氏些,但是到底是兒子自己選的。
蟈蟈領着她走到了九阿哥與清雅的面前,一下子跪在了早便準備好的蒲團之上,接過夏芒手中的茶,小夫妻二人齊聲喊道:“阿瑪,額娘,請喝茶。”
清雅定睛一看,富察氏的手端得穩穩當當的,並無因爲害怕而導致的杯子與蓋子輕微撞擊聲。她的手指修長,有一些細微的薄繭,顯然是長期都做針線活的緣故。
接過她手中的茶,微微的喝了一口,甜甜的。這媳婦兒茶與旁的不同,是用上好的泡米和紅棗、桂圓兒煮成的糖茶。
將茶盞兒放在一旁,清雅指着穀雨手中的托盤,笑道:“這是額娘給你的見面禮兒,你且收下吧,日後好好的與弘晸一起過日子,你千萬要記住,你是嫡妻,是這輩子唯一一個可以和他並肩而立的女人,兩人要相互扶持。”
富察氏一愣,平常婆婆不都是說要相夫教子,出嫁從夫這樣的話麼?皇后娘娘卻說,夫妻要相互扶持。
她看了看那傳說中的見面禮,今兒個一早她便已經聽身邊的大丫頭說過了,皇后娘娘昨兒個在所有人面前,展現了對她這個兒媳婦的滿意與看重,是以整個景陽宮裡的人,不用她動手,便都服服帖帖的,絲毫沒有傲慢之色。
“謝謝額娘。”
清雅看着她懂事,索性多做了一步,將那手鐲兒從托盤裡取了,帶在她的手上。她的手略顯豐盈,頗爲適合戴鐲子。
這東西旁人看着,只覺得稀罕,其實這是一件上好的防身法器,平日裡不顯,若是遇到了什麼危險,便會自動護住,那七彩流光,便是裡頭蘊含的遵行五行八卦之術的靈氣。
可惜了,富察氏並無靈根,這輩子基本上沒有了修真的可能性,不然還可以讓她和蟈蟈一道兒修煉了。
蟈蟈看着那鐲子笑了笑,像是全然不在意富察氏是否可以修真。他是要繼承這個國家的,半路偷跑的皇上,有他阿瑪一人便好了,他可沒有打算做第二個。
想着他攙着富察氏站起身來。
九阿哥坐在那裡像是坐在烙鐵上一樣,左右不安。這麼多年,除了清雅,他甚少與其他的女人親近,如今多出了個名叫“兒媳婦”的人,共處一室,總覺得有些尷尬不已,而且他還想要迫不及待的和兒子說,你一次就要有三個弟弟或者妹妹了,哈哈!
蟈蟈顯然也看出來了他的不自在,不一會兒,兩父子便一道去了小書房嘀嘀咕咕去了。
富察氏見只剩了清雅與她,頓時緊張起來,畢竟在後院之中,與自己相處最近的人,很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婆婆。所以一個好婆婆,還是惡婆婆,直接決定了她的婚後生活。
“我不知道你阿瑪額娘到底喜歡什麼,便按照宮中禮數,替你們準備了三日回門的禮物,若是有什麼缺的,或者不合適的,你看着添減便好了,一會兒,我便讓夏芒把禮單交給你。”
富察微微一笑,整個人的神色頓時緩和了起來。她看着清雅坐着有些挺直的身子,對於懷孕的人而言,這樣是極其不舒服的,趕忙開口說道:“額娘,都是一家人,不若媳婦兒扶您去小榻上躺着吧,這樣媳婦兒也能不緊張點。”
清雅知她是好意,點了點頭,“看你懂得不少。”
“在家裡的時候,嫂嫂們便是如此伺候額孃的,書蘭不才,只能照搬。”
如今已經是六月天了,因爲今兒個到底是正式會面,大家穿得可都不少,去到歇晌的半月廳裡,感受着裡頭冰塊的涼氣,整個人都覺得鬆快起來。
夏芒給二人端來了特意去了山楂的酸梅湯,便笑吟吟的站在一旁,垂首伺候。
秋露去了之後,清雅便讓穀雨主要統籌宮務,至於這些個貼身的事情,便都由夏芒來伺候了。
“秋露的事,你可聽說了?”
富察氏心神一凜,她怎麼可能沒有聽說,剛知道清雅將秋露指給蟈蟈教導人事的時候,她也心中不舒服了好久。可是她到底是標準的大家閨秀,知道誰人家的少爺還能沒有個通房丫頭的,蟈蟈這樣的,還算是好了。
只是這秋露是養心殿出來的,又是太子的一個女人,她當真是怕不好管束,她尚未與自家額娘商議出個對策,便又傳出這秋露意外去了的消息。
這下子她又憂愁了,這擺明了是將她們富察氏放在火上烤啊,萬一皇后娘娘以爲她容不下人,出手相害,那可就糟糕了。是以,她一直等着這一問呢。
“回額孃的話,書蘭聽說秋露有了太子爺的孩子,去了也是因爲小產。書蘭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是敢堵上富察家的榮譽,這並非書蘭下的手。說不難過,那是騙人的,但是媳婦兒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女子。”
這回倒輪到清雅吃驚了,這丫頭果然聰慧,知道她的脾性,若是說謊,她定然不喜,可是她一五一十連自己的妒意都說了出來,反倒是很對她的胃口了。
“既然你如此坦誠,那額娘也不怕與你說。這秋露的事情就是一個局,至於爲什麼刻意在這個時候爆出來,所圖之事,你也明白了。雖說咱們看着地位穩固,但是你要知道,瞧着那把椅子的人,可當真是不少呢。朝堂上的事情,自有男人們去處理,這後宮以及一些宗親女眷之間的問題,便是你的責任了,你可明白。”
富察氏鄭重的點了點頭,她也是從小便讀史書的,哪裡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道道。
“我瞧你也是個實誠的明白人,你且放心,額娘是不會往景陽宮塞人的,至於你的後院成個什麼樣子,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額娘也不可能事事插手的。”
富察氏此番當真是紅着眼眶,落下淚來。憑着她的手段,什麼樣的女人她管不住,怕就怕那種有着長者背景的人,如今婆婆竟然連這都與她說了,叫她怎麼能不舒坦,看來她額娘沒有說錯,她當真就是個有福氣的。
“書蘭日後一定謹遵額娘教誨,做好自己個應該做的事情。”
清雅滿意的笑了笑,“你呀,快點生個孫子出來坐穩了位置,方是正事”,想着她又在富察氏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富察氏頓時臉色凝重了起來。
這宮裡,尚未到陽光燦爛之時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