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斜倚在乾清宮西配殿廂房的美人榻上,對着一副玉棋盤兒冥思苦想,今兒個晨裡起得早,讓她如今有些犯困。可是九阿哥遲遲未歸,她的右眼皮兒又是不是的跳着,讓她無法安然補眠。
這便差了翠柳尋了個棋盤兒,自己擺了道殘局,解起乏來。乾清宮的龍涎香,經久不散,縈繞在鼻尖,倒是頗有一番雅趣。
她手裡擺弄着棋子兒,心思卻盡在別處,康熙爺今兒個出人意料的來了個先斬後奏,還以暖心作爲威脅,讓他們夫妻抗拒不能,他此舉到底是何心思?
八阿哥自從出了雲曦附體那事,基本上就相當於是個廢人了,誰也沒有辦法忍受,未來的皇上,曾經被個女子佔了身子。他們可不想正奏着朝事,卻發現頭上的那人早就變成了武皇帝。
那麼,康熙爺這是要擡舉九阿哥,讓他成爲老四與老十四兄弟二人之間的平衡點麼?還是說,他又是一塊給未來儲君用的磨刀石?
天威不可測,九阿哥無甚威名,要坐大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貪戀權位,康熙爺爲什麼要逼人上梁山?
又或者,康熙爺只不過是看中了他賺銀子的才能,才讓他接管內務府,是她太過敏感了。
清雅嘆了口氣,扔掉了手裡的棋子,無論怎麼看,這都不是一個好局,她站起身子,想要開開窗子,透透氣,卻陡然聽到隔壁的廂房裡傳來了一聲女子的尖叫!
不好,有事情發生了!莫不是胤禟,清雅腦瓜子一轉,臉色變得鐵青。這可是乾清宮,能耍出這等花花手段的,還能有誰?
待她打開門,走了過去,果然見九阿哥一臉便秘的表情站在門邊,勾着嘴角,看着門內的鬧劇冷笑。
清雅快步的走了上去,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這一看,當真是讓她差點兒拍案而起,老頭子爲了折騰他們,可當真是費了心思啊!
那屋子裡頭此刻竟然坐着一個與她生得一模一樣,甚至穿着完全相同的衣衫的姑娘!
若不是她是個打孃胎裡就有思維的人,還當真要以爲,當年的介福是她額娘狸貓換太子,給換來的兒子,而這位姑娘,纔是她的雙胎親妹呢!
單論五官,身量那與清雅是不差分毫,只可惜不同的閱歷,造就了不同的人,再怎麼裝,也不過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徒惹人譏笑罷了!
再看那姑娘用着她的樣子,捂着胸口,一副被人玷污了的樣子,她就覺得一陣的膈應。
“出了什麼事情了?”
清雅擡了擡眼皮,不屑的笑了笑,來得真是快,“兒媳婦倒是不知道,竟然能夠在乾清宮裡遇到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姑娘,皇阿瑪當真是大手筆呢!敢問這是哪家的弟妹,竟然穿着和兒媳同樣的皇子福晉服飾,媳婦兒也好攀親?”
康熙爺看着清雅那一臉嘲諷的表情,心裡頭便像是針扎兒似的,當年,她也曾經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沒等康熙爺回答,就聽到那姑娘哭着往門外衝,眼見着就要撞進了九阿哥的懷裡。九阿哥一個閃身,快速的站到了清雅的身旁,卻見那姑娘直直地朝前撲,倒進了宜妃的懷裡!
“姑爸爸!”這一聲,當真是溫柔婉轉,連着人的心肝兒都顫了顫。
宜妃拿着帕子給她擦了擦臉,心疼的說道:“綠珠,你這是怎麼了,姑爸爸不過是讓你替你表嫂試了衣服,怎麼就搞成這個樣子了。你跟姑爸爸說,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姑爸爸給你做主!”
那姑娘眨了眨眼,小聲的說道:“我在房裡頭換着衣衫,剛剛換好,便被人從後頭抱住了,那人……”
她說着偷偷的瞅了一眼九阿哥,有些羞澀又有些憤恨的說道:“那人還不知羞的喚我媳婦兒。姑爸爸,綠珠還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家,如今叫綠珠可怎麼活啊?”
九阿哥正欲上前說話,卻被清雅攔上一攔。
“綠珠表妹,這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這裡站着的可只有三個男人,你且說說抱着你的究竟是我皇阿瑪,還是樑公公,抑或是我們家九爺?只是可惜了,我們家九爺從樑公公那回來之後,一直與我在房中下棋呢,怕是分身乏術了。”
綠珠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這表嫂竟然睜着眼睛說瞎話,明明,明明剛纔抱着她的便是九阿哥!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你,你撒謊!剛纔抱着我的明明就是九阿哥!”
清雅搭着九阿哥的肩膀,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額娘,你可要好好的管管郭絡羅家的表妹了,這青天白日的,莫名其妙跑到姑丈的宮裡頭換衣衫也就算,我差點還以爲又要多了個庶母呢,倒是沒有想到,卻是得了癔症了。爺,你且說說,咱們適才下的是什麼棋?”
九阿哥白了清雅一眼,“到底是自家表妹,就算她腦袋有些兒不靈光,你這個做嫂子的,也不該直接說出來不是,多傷額孃的臉面。咱們可不是在那裡解珍瓏殘局麼,可惜了,沒有解開,便被表妹的尖叫聲嚇出屋了。”
康熙爺撇了這二人一眼,朝着屋裡頭望了望,果不其然,那裡頭當真擺着的是一副棋子,明顯是二人對弈。只是他卻是真切的知道,老九是絕對沒有進這個屋子的,那麼就只能夠是清雅一個人自己在和自己下棋,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個本事!
他更是沒有想到的事,九阿哥和清雅還能夠用傳音之術,互相套詞兒呢。
“樑九功,你且說說,你到底送老九進了哪間屋子?綠珠與清雅倒是十分相似,就是朕也分不清,老九就算是認錯了,也是常事。”
清雅勾了勾嘴角,這是在指責她在說謊咯?可惜了,她今兒就打算抵死不認了!
樑九功爲難的看了清雅一眼,捏這嗓子說道:“老奴跟九爺交代完皇上讓老奴交代的話之後,便將他交給了翠柳姑姑,讓她帶着九爺去九福晉所在的屋子。”
“翠柳?”
翠柳姑姑一聽叫到了自己,趕忙跪倒在地,臉色發白,頭上冒汗,“是奴婢一時疏忽,將九阿哥送錯了屋子,驚擾了綠珠姑娘,是奴婢該死,還望皇上贖罪。”
清雅狠狠地拍了拍手,衝着康熙爺笑道:“皇阿瑪,這可如何是好,媳婦兒瞧着綠珠表妹怕是想嫁人都想瘋了呢。也不知道翠柳姑姑若當真疏忽到了這種地步,如何能在乾清宮當差呢?清雅可是沒有聽說過,有哪個掌事姑姑,將宮裡頭的貴主子娘娘,引錯屋子,上錯了榻的。”
康熙爺一聽,臉都綠了一截兒。這佟家的人都是這麼一個德性,平日裡瞧着有規有矩,若是微微一逼,那是什麼瞎話兒都敢往外蹦!
她這是在說他的宮妃們給他戴了綠帽子麼?他若是罵翠柳說謊,那豈不是今兒個的計劃都落了空,他若是認可了翠柳的說辭,那不是說他的宮妃還當真有上錯榻的可能性!刁嘴!
清雅瞧着康熙爺不說話,勾了勾嘴角,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還在宜妃懷裡抽泣的綠珠,緩和了下語氣,誠懇的開口道。
“若是綠珠表妹與兒媳長得一點兒都不像,今兒個我們爺又當真壞了她的清譽,那不用皇阿瑪和額娘開口,媳婦都會將她接進府裡頭去,只是可惜了,她生了這麼一副容貌,不知道我阿瑪到時候該認誰做女兒,我的兒子該喚誰做嫡額娘,這府裡頭的丫鬟婆子,該尊誰爲嫡福晉呢?而且,被那起子小人潑了髒水,便要認下自己沒有做過的事,那京裡頭的大老爺們,可是會笑話我們爺的。”
說着,她環視了周圍的人一眼,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說道:“清雅既然是皇上親指的九貝勒福晉,又是世子爺的嫡母,便是被人罵妒婦,也能讓我們爺成爲京中的笑柄。這便是爲**,爲人母應該做的事情。”
九阿哥聽完,忍不住在一旁咳了咳,再一看,大家都被清雅這番凌然正氣給震傻了眼。
他的好媳婦兒喲,爲了使這話讓聽得人信服一些,還在其中夾雜了些靈力威壓,可不當真是振聾發聵。
可是這樣威風凜凜的福晉,當真是讓他忍不住想要樂出聲來,拍手叫好!
“清雅說得對,若是兒子做過的事情,自然會認的,兒子既然沒有做過,自然也不會平白的被人誣陷了去。皇阿瑪,你還是將暖心嫁到蒙古去吧,反正兒子連自身都保不住了,哪裡還在這京裡護得住她。”
康熙爺一聽這二人的話,簡直鼻子都要氣歪了,他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他老婆兒子媳婦一大堆,就沒有見過將謊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還不喘氣的,若今兒個這事不是他一手策劃的,他當真要以爲,這是宜妃買通了翠柳,想要將郭絡羅家的姑娘硬塞給老九了。
只不過,一山難容二虎,他的確是有心讓綠珠進府,可是他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威脅到清雅嫡福晉的位置。這就相當於雙胎的阿哥,若不去其一,是萬萬不能做儲君的。
看來今日當真是要讓他們夫妻指鹿爲馬,將黑的顛倒爲白的了。
“老九,清雅,你們且進來陪朕用膳。宜妃,你帶着綠珠回承乾宮先洗洗,這裡大臣們來來往往的,別讓人看了笑話。”
宜妃一愣,恨不得絞碎了手裡頭的帕子,老康!你個出爾反爾的,昨兒個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再看了看還在一旁哭哭啼啼的綠珠,她又忍不住心生煩躁。
這明明是一個相貌,怎麼就手段如此不同呢!當年的佟貴妃要是有佟清雅半分的伶俐,這宜妃的位置,她怕是還真坐不上!
她可是聽說了,康熙爺重新寵愛胤禟了,無論如何,她都要將她郭絡羅家的姑娘送進九阿哥府裡頭去,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