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晉臉色有些蒼白,滿眼憂色,卻鎮定自如,一點兒都沒有說謊的樣子。四阿哥的傷明明就是方纔造成的,擱她嘴裡,卻像是已經受傷了好幾日似的,果然這宮裡的人撒起謊來,都是眼睛都不帶眨的。
康熙爺輕咳了兩聲,說道:“若是不適,還是請太醫瞧過纔好。”
四福晉手一緊,笑道:“皇阿瑪,無妨的,只是小傷而已,等媳婦兒帶他歇上一會兒,便大好了。”
康熙爺點了點頭,轉身便要離去。老十四探着頭環視了屋子一眼,實在是找不出什麼可拿出來說的事情,有些失望的垂了垂眸。
一干人等,瞧着既然沒有熱鬧可瞧,也紛紛隨着康熙爺回到正殿裡去了。
待衆人一走,四阿哥袖子一拂,怒道:“好個老十四,與爺是同胞兄弟,卻巴不得爺死了。若是爺落難了,那提腳來踩爺的,他必然是頭一個!”
清雅哪裡見過他這般模樣,拉着九阿哥的手往後退了兩步,看來康熙爺說的他喜怒不定,並非空穴來風。
四福晉給他順了順氣,倒了一杯清水,問道:“爺,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方纔可將妾身嚇壞了。十四弟是個愣頭青兒,最容易被人當做是槍桿子了,爺您還不知道他。”
四阿哥見清雅與九阿哥站在一旁有些尷尬,緩和了下語氣說道:“你瞧瞧那宮女的臉,便知道了。今兒個若不是九弟與九弟妹,這世界上就沒有雍親王了。”
四福晉走了過去,用手擡起那丫頭的下巴一瞧,頓時大驚失色,心裡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他們爺這是中了別人的致命桃色陷阱啊!
“四哥,你且好好休息,我與清雅先回靈堂去了。”九阿哥衝着四阿哥與四福晉拱了拱手,拉着清雅便走出門去,接下來人家兩口子要商量私密的事情,他們若是繼續呆在這裡,難保他們不趁機將自己夫妻二人給拖下水去。
四阿哥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二人一眼,又回過頭來,衝着九福晉說道:“你說得不錯,若真是老十四,他還這麼明目張膽的站在最前頭,就實在是太蠢鈍了。那麼不是他,定然就是老八了。爺我雖然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人,卻從未做過此等齷蹉事兒,他們爲了那個位置,連愛新覺羅家的臉面都不要了麼。”
四福晉有些遲疑的問道:“若真是老八,怎麼會尋了這麼像他額孃的一名女子,這實在是……”
四阿哥一愣,突然想起那裡在二阿哥府裡發生的事情來了,老八他……
清雅與九阿哥快速的離開了西配殿,便往正殿裡趕去,遠遠地又聽到殿裡一陣高過一陣的嗚咽之聲。
“那個小丫頭的命,怕是保不住了吧。”
九阿哥點了點頭,無論是幕後兇手,還是四阿哥,都不會輕易放過了她,恐怕她接下來的日子就要難過了。在這深宮後院裡,死上個把小丫頭,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連風都不會多刮那麼一絲兒。
二人悄悄的進了正殿,在衆人的最後頭,也跟着哭了起來,無論你心裡多麼不願意,這場面上的功夫倒還是要做的。
清雅瞧瞧地看了上座的康熙爺一眼,從適才進門那一刻開始,她便感覺到身上有一道凌厲的光,這個老爺子哪裡是那麼好糊弄的,他定然知道今日之事必有蹊蹺。
只是她敢肯定,老爺子爲了維持家族和睦的面子,絕對不會將這事兒攤開了說,既然受害人都願意息事寧人了,他又何必糾纏不放,至少,現在不會。
想到這裡,她挺了挺腰桿兒,拿出帕子,哭得眼眶兒紅紅的,倒是九阿哥還是用上了清雅的洋蔥汁兒,沒有辦法,眼眶就是不紅啊,可是如今倒好,不僅眼睛,那鼻子都變都紅彤彤的了,活脫脫的像是隻兔子,看起來十分的好笑。
康熙爺收回目光,又朝着領頭的八阿哥看了看,他的兒子都大了,就是他都要看不清他們的心思了。
“老四,不是讓你去休息麼?你怎麼又來了?”
四阿哥搖了搖頭,有些虛弱的說道:“兒子無礙,自是應該再這裡送良額娘一程。”
清雅瞧着他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心中嘆了一口氣,難怪她家九爺在政途上沒有多大的出息,若是他受了傷,鐵定兒賴在自己身上,可着勁兒撒嬌耍賴了,有這等偷懶的機會,還不拍拍屁股回家,竟然又自己往槍口上撞了過來。當真是忍常人所不能忍,方纔能成大事。
不過她倒是覺得九阿哥如今甚好,有血有肉纔有人味兒。
康熙爺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言。
清雅一直注意着四阿哥,陡然見他目光凌厲的看向了前頭拉着弘旺小手的敏珠,一瞬間又縮了回去。
莫不是那個指使小宮女的人,便是敏珠?這倒是極其有可能的。她能用朱果強行與八阿哥有了夫妻之實,便能夠下了藥讓四阿哥推倒一名小宮女。看起來,四阿哥是不打算善了的。
漸漸地,天色已暗,整個大殿裡全是烏煙瘴氣的味道,清雅只覺得自己的膝蓋已經有些發麻,耳朵裡嗡嗡作響,已經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良妃娘娘靜靜地躺在冰棺裡,一動也不一動,也不知道已經去世了的人,是不是感受得到自己從未享受過的尊榮。
終於康熙爺衝着衆人揮了揮手,說道:“你們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且下去休息一會兒吧。”
九阿哥一聽,忙不迭的站了起來,走到清雅身邊,攙扶起了她,心疼的說道:“媳婦兒,你可難受,一會兒給你弄點藥酒擦擦。”
清雅驚疑不定的看了四周一眼,只見老十比九阿哥跑得還快,頓時放下心來,衆人都像是霜打的白菜,這會兒就是有八卦讓他們瞧,他們也是沒興致的。
倒是康熙爺,朝着他二人的方向,無奈的笑了笑。這個老九,已經他沒有瞧見呢。當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爛泥怎麼都扶不上牆。
“就是腿有些發麻,無妨的,咱們去隔壁的小間坐坐,這夜裡頭還要守着呢,還好如今是夏天。”
二人也不含糊,該怎麼享受便怎麼享受,尋了個小榻便舒舒服服的躺了下來。
而另一邊,四阿哥卻絲毫沒有任何享受的心思。他此刻當真恨不得仰天長嘯,大吼一聲,老天待我不薄。
原來在那殿外的一個拐角處,只見八阿哥與八福晉正爭得面紅耳赤。
八福晉尤其適合穿紅衣,如今這喪麻披在她的身上,倒是顯得頗有幾分猙獰,她此刻正掐着八阿哥的脖子,厲聲喝道:“你今兒個與敏珠做下這等事,怎麼不提前與我商量?你可是答應過我的了,不用八爺的身體,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們八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又怎麼會使如此宵小手段。”
四阿哥大驚失色,八福晉這話是什麼意思?
八阿哥一把拍開八福晉的手,笑道:“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你可還記得當初這宮裡的人是如何害你流產的麼?我不過是學了他們的手段罷了。更何況,這事情不是沒有成麼?我如今形勢可是一片大好,就算你家八爺在,也做不到這等程度。”
八福晉顯然想起了自己的傷心往事,垂着頭,半晌兒沒有說話。
“總之,你以後若是再揹着我做小動作,你就等着魚死網破吧,反正我們爺,也不知道還回不回得來!我告訴你,我們爺可是大孝子,最是看重良妃娘娘,你若是做出褻瀆死者的事情,可別怪我不客氣!”
“明慧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想我鈕鈷祿雲曦如今可是衆人眼裡的孝子賢孫,連康熙爺都大爲感動呢!褻瀆死者,那可是老十四與四阿哥做的,與我何干?你若是再在這裡大聲嚷嚷,很快就會被人抓住,要送去瘋人塔了。”
八福晉一愣,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聲,朝着巷子深處走去。
四阿哥見狀,生怕八阿哥立馬回走過來,趕緊回到了衆人之中。
什麼叫震驚得無法言語,那說的便是他此刻的情形!
八阿哥,他的弟弟,身體裡住着的竟然是他死去的小老婆,鈕鈷祿雲曦?
這等驚悚的事情,若不是他親耳聽到,是絕對不會相信的。果然這世界的神怪之說都是真的,難怪當初他便覺得,雲曦與常人女子大大的不同,原來她竟然是妖魔鬼怪。
那他是否還有勝算?
四阿哥轉了轉手裡的佛珠兒,在偏房裡自己的貼身小太監耳旁耳語了幾句。
那小太監點了點頭,飛快的朝宮外跑去。
四阿哥看了看天色,微微的勾了勾嘴角,這紫禁城的夜色當真的美,讓人忍不住想要擁有他。
常人都以爲當皇上就是爲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慾,可是他不同,他的心中有一個強盛而富饒的江山。那樣激動人心的天下,將在他的手中一一實現。
四阿哥轉了轉自己手裡的佛珠兒,朝着康熙爺休憩的房間,直直的走了過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