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診所。
診所很偏僻,坐落在黃果市郊縣的小鎮上,除了兩個正躺在輸液室輸液的農婦,整個診所空蕩蕩的。
其實診所並不大,就是臨街的一間商住兩用房,前面騰了個不大的空間做爲門診,後面是醫生自己居住的地兒。醫生有行醫資格,不過僅限於簡單的注射和輸液,最多就是再開點感冒藥之類,遇到比感冒複雜的情況,就必須送到鎮上的醫院。
因爲今天不是趕集的日子,整條街道都顯得異常冷清,再加上下雨的緣故,小鎮瀰漫着蕭索的味道。冬雨不大,但還是固執地滴了一晚上,一股股冷風從虛掩的門縫裡灌了進來,讓人手腳發冷。
中年男子用火鉗撥弄了幾下火盆,灰色的木炭瞬間又變紅了,隨着這溫暖的顏色,屋內的氣溫似乎也升高了不少。男子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裡的年輕女子,女子身上的衣服經過一路的泥濘,已經分辨不出它原本的顏色,眼神掃過裙角上星星點點的暗紅色,憑他從醫十幾年的經驗,他敢肯定那是已經乾涸的血液。
他猶豫着,是不是要女子檢查一下,怕她身上有傷。可又怕女子忌諱自己是個男人,琢磨着要不讓自己的媳婦從兒子家回來一趟,幫着看看。比起這名女子身上的傷,他現在更擔心躺在觀察室裡的那名年輕男子,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醒過來。
他從未處理過這麼嚴重的傷勢,也奇怪那名女子爲什麼拒絕到大醫院去。看兩人的穿着打扮,他們應該是有錢人,不會缺錢看不起病,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渾然天成的氣質,中年男子斷定,這兩人身份不低,只是奇怪,他們怎麼會落魄到這個地步。
起身,中年男子走到牆邊,將通風孔打開,他是醫生,當然知道在屋內烤火應該注意什麼,通風孔開得很高,不用擔心會有寒風吹在身上。他看了一眼在觀察室門邊安靜坐了幾個小時的女子,想了想,他起身,輕聲問道,“想吃點什麼?”
女子驚慌回神,看着他笑着搖了搖頭。
他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更沒見過這麼淡雅的微笑,高貴得讓他有點窘迫,尷尬地撓了撓頭,他繼續說道,“我去給你煮碗麪,吃飽了纔有精神照顧他。”
女子沒有回答,中年
男子回頭看了一眼觀察室,重重嘆了口氣,這麼重的傷……恐怕……他挨不過今天晚上了。
慢慢走進後面的廚房,中年男子從碗櫃裡拿出鎮上賣的那種自制乾麪,想了想,他又放了回去,從後門走了出去,前面那家幹雜店有方便麪賣,城裡人應該更喜歡這種東西吧。
……
白念柔侷促地坐在門邊,半埋着腦袋,這個姿勢她已經保持了幾個小時,即使那名赤腳醫生在幫宇文鬆包紮的時候,她也是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局外人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現在她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先前的一幕幕彷彿電影片段反覆在她腦海裡閃現,放在腿間的雙手,指尖還在顫抖,不是害怕,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現在出奇地安靜,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也沒有陷在困境裡的擔憂,腦袋裡一片空白。
呆滯地轉過腦袋,白念柔的視線透過虛掩的房門看着病牀上的宇文鬆,不知道他怎麼樣了,還能……醒過來嗎?
這個念頭纔剛冒出來,她就慌亂地動了動身子,似乎是在逃避這種消極的情緒。
收回驚慌失措的目光,她重新盯着自己的腳尖發呆。
和宇文鬆小心挖出感應器後,他們便帶着感應器上了屋頂,只要感應器還能感應到宇文鬆的體溫和氣味,那三分鐘內便不會爆炸,他們還有時間逃出那間木屋。
是的,他們原本是這麼猜測的。
甚至還爲這個漏洞而竊喜。
只是沒想到宇文柏早就算計好了,炸彈並不在木屋內,而是……在木屋通往下山小路的交匯處。
她真的不記得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伴隨着一聲巨響,周圍的一切便地動山搖起來,她還在暈頭轉向中,就被宇文鬆抱在懷裡,壓在了地上。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滿目瘡痍,她以爲自己進了某個劇組,拍攝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爆炸場面。
只是當她看到昏迷的宇文鬆,和他滿頭的鮮血,才害怕得六神無主。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將宇文鬆弄到後山,她怕宇文柏的人會回來查看他們究竟死了沒有,不敢走正路,可驚慌中的她又沒有力氣扶起沉重的宇文鬆,只得像推箱子一樣慢慢推着他到了
後山。
渾渾噩噩中,遇到了幾名走親戚回來,準備翻山抄近路回家的人,在他們的幫助下,來到這裡。
想了半天,她還是沒有一點頭緒。
觀察室傳來窸窣的聲音,白念柔轉過腦袋看了一眼,卻不見宇文鬆有任何動靜,想了想,她輕輕走了進去。
宇文鬆腦袋上纏滿了白色的繃帶,像極了埃及木乃伊,白念柔抿嘴笑了笑,伸手,撫上了宇文鬆微腫的臉。即使在這麼狼狽的時刻,他的身上還是散發着一股霸道的氣息,明明是這麼陰柔的五官,比女子還柔媚,卻偏偏犀利地讓人不敢正視。
其實,躺在這裡等死的應該是她白念柔,而不是宇文鬆,她纔是想死的那個!
抿嘴笑了笑,她收回了自己的手。
……
中年男子看着手裡的方便麪,沒由來的笑了笑,醫者父母心,他覺得那對男女不簡單,一定是有故事的人,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先養好身體再說。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只是看你用什麼心態去面對。
不知道他們的口味,中年男子每一樣都買了一包,看他們這種情況,會在他那裡住上段時間,醫藥費他到不是很擔心,就怕這兩人住着不習慣。看他們的打扮和氣質,應該是富貴人家,不知道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那女子身上穿的,雖然看不出顏色,但他知道那是婚紗。
難道是一對戀人被拆散,男的趕在女子結婚前將她搶了出來,遇到阻撓,大幹了一架?所以即使男的受了重傷,女子也不敢去醫院,那羣追殺他們的人一定在到處找他們。
中年男子微微皺眉,他到不是怕惹上麻煩,就是怕他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那名年輕男子卻……
剩下那女的孤零零的一個人,哎。
男子重重嘆了口氣,明天上山找點草藥試試,希望那男的能挺過來。
跺了跺腳底的淤泥,他推開門,埋頭鑽了進去,“我到前面買了點方便麪,你喜歡哪種味道?我去燒水,馬上就可以泡麪了。”
男子邊說邊擡頭,沒看見坐在門邊的女子,心裡一緊,他慌忙跑到觀察室一看,卻只見年輕男子仍舊躺在上面,沒有甦醒的跡象,可那漂亮的女子卻沒了蹤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