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柔輕手輕腳地走到樓下,從櫃子裡拿了藥,倒了開水,又到衛生間拿了一條冷毛巾。回到臥室,她先喂宇文鬆喝了藥,扶着他重新躺好後,將溼毛巾敷在了他的額頭上,自己坐在了牀邊。
“念柔,你怎麼不睡,要不我到樓下客廳裡去。”
宇文鬆邊說邊欲起身,白念柔伸手,抵在了他的胸口,柔聲道,“躺着別動,我等會就睡了。”
宇文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聲音沙啞地說道,“念柔,要不我們去買個手機吧?”
“買那玩意做什麼?”白念柔奇怪地問道,這到不是她捨不得,只是覺得沒必要,在小鎮過慣了閒情逸致的生活,她可不想弄個手機來加快自己的生活節奏,更何況在這裡的生活很簡單,她既沒有要約會的朋友,也不用處理煩瑣的公務。
可宇文鬆卻不這樣想,固執地說道,“有了手機方便我找你啊。”
“要是你真的把我惹生氣了,就算你打電話找我,我也不會接。”
見宇文鬆委屈地看着自己,白念柔繼續說道,“好啦,你只要不惹我生氣,我保證不離開你的視線。”
“真的?”
“真的。”
宇文鬆眨了眨眼,放心地笑了。
“睡吧。”白念柔伸手替宇文鬆掖了掖被角。
看着宇文鬆沉沉睡去的模樣,白念柔心裡一柔,淡淡地笑了,這個傻瓜,明明冷得蜷縮成了一團,卻固執地咬牙不吭聲,怕吵着自己睡覺,要不是他滾燙的體溫讓睡在被窩裡的自己喘不過氣,被悶醒了,不知道這個傻瓜還要自己承受多久。
伸手,輕輕撫上宇文鬆蒼白的臉,白念柔自責地嘆了口氣,他的身體才稍微好了點,自己就這麼任性,有時想想,其實最無理取鬧的那個,根本就是自己。抿嘴笑了笑,她將小手伸到牀底一陣摸索之後,取出了先前藏在那裡的毛線。
反正現在也睡不着了,乾脆織毛衣吧。
秦若水已經幫她把毛線挽好,連針也起好了,她只要按照先前學的步驟一針一線慢慢來就行。顫巍巍地拿着毛線針,白念柔左手左腳地控制着它們,動作雖然笨拙,可心裡卻異常甜蜜,看着白色的線穿過自己的手指,在棒針的帶引下織在了一起,進度雖然緩慢,但幸福感卻以百倍、萬倍的速度疊加,充斥在胸口,微微盪漾。
……
白念柔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將自己抱了起來,眨了眨眼,朦朧衝瞅着了一溫柔的眼神,吧嘴道,“鬆,你怎麼起來?”
“我沒什麼,燒已經褪了,到是你,怎麼在地上坐了一晚上,還趴在牀邊睡着了,要是你感冒了怎麼辦?”
聽着宇文鬆略微責備的話,白念柔懶洋洋地笑了,笑容還僵在嘴角就突然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宇文鬆緊張地看着她。
“腳踝痛。”
白念柔隱忍的聲音讓宇文鬆手忙腳亂起來,慌忙拽着她的腳踝仔細看了看,“怎麼腫了?”
“你還好意思說!”白念柔吹鬍子瞪眼地盯着他,“還不是昨天你在停車場推了我一下,腳就崴了。本來以爲沒什麼,就沒處理,走了一天的路,不腫纔怪。”
心疼地看着那片紅腫,宇文鬆聲音哽咽地說道,“對不起,念柔,我以後絕對不會這樣了。”
“好啦,我又沒說你什麼,”白念柔不好意思地笑道,“把藥吃了,我再睡會兒。”
說完,也不等宇文鬆答話,她便朝被子裡縮了縮。
宇文鬆細心地替她掖好被
子,拿着藥出去了,經過客房的時候,他躊躇了片刻,終於還是硬着頭皮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躍森正埋頭整理地鋪,一見宇文鬆陰森森地走了進來,緊張地朝一旁挪了挪身子,擋在了他與左晨書的中間。
左晨書坐在牀邊,側着腦袋笑眯眯地看着宇文鬆。
“那個……”宇文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昨天的事對不起。”
話音剛一落下,他就轉身朝樓下走去。
躍森站在屋中間,詭異地回頭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反應的左晨書,心裡崇拜地腹誹着: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這傢伙竟然可以讓性格陰戾的宇文鬆道歉!
高手果然在民間!
宇文鬆到樓下拿了跌打油,重新回到臥室,細心地替白念柔處理了腳踝處的淤腫,又鑽進了廚房熬鯽魚粥。
一上午的時間,白念柔一直窩在客廳的沙發上,就連喝水,都是宇文鬆去倒。她也算是因禍得福,直到臨近午飯了,衆人才開始忙碌起來。
今天是鄔強華公司開年會的日子,按照秦若水的要求,每個人都必須參加,包括左晨書,當然了,最重要的是還得帶上拷貝了近百份的影碟,那是她準備送給自己朋友的。看着汽車後備箱裡那一碟影碟,白念柔額角抽搐,乾媽還真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這些影碟別人只會客套地接了過去,根本就不會看。
無奈地搖頭,他們四個年輕人坐着宇文鬆開的車,秦若水則自己坐着鄔強華的車,一行人,慢悠悠地到了酒店。
鄔強華的公司是間專門經營蘇繡的大公司,大大小小的繡莊幾千個,繡娘更是上萬,分佈在整個江南,範圍很廣。白念柔曾經跟着秦若水到過離小鎮最近的繡莊,要知道,秦若水本身也是蘇繡高手。繡莊裡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繡畫讓她心裡直癢癢,見她眼饞的模樣,秦水若還開玩笑說要教她。
是的,開玩笑說的。
至少白念柔是這樣認爲的。
她知道自己的資質,這種需要耐心的活,不太適合她。
這次年會不偏不倚,正好安排在了“雍雅山莊”,想想也是,這是市裡最高檔的酒店,他們的宴會區也是市裡最大、最豪華的宴會區。再加上從全國各地趕來的大小經銷商和合作夥伴都被安排住進了這裡,所以鄔強華就索性把公司的年會安排在了這裡。
說是公司的年會,賓客大多數是其他分公司裡的管理層,然後就是公司裡最主要的大客戶,至於繡娘,或者是在一個繡莊裡單獨舉辦年會,讓大家聚聚,又或者是幾個相鄰的繡莊合併在一起舉辦,這到不是鄔強華刻意要把她們分開,實在是人數衆多,分佈太廣,只得單獨舉辦。但是給繡孃的紅包卻不少,對自己的職員鄔強華一向很大方,所以他手下的繡娘有的都已經跟了他十幾年,也算是很忠心的職員。
白念柔穿着黑色晚禮服,柔順的頭髮挽了一個公主簪垂在腦側,與宇文鬆才走進禮堂,就引來衆人似愛慕、似嫉妒的眼神。她今天的妝容選擇了濃豔的煙燻妝,她怕自己以真面目示人會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反正出席這種晚會,她這樣的妝容並不顯得誇張,也減少了被認出來的危險。
躍森一走進宴會區,就領着左晨書朝自助餐區走去,反正今天沒他們倆什麼事,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秦若水自然是忙不迭地向好友介紹自己最寶貝的乾女兒,在衆人似真似假的恭維和羨慕中,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最大的滿足。白念柔額角抽搐地挽着宇文鬆,兩人嘴角都掛着僵硬的笑容,終於在人羣裡
“展示”了一圈兒之後,兩人得到了暫時的休息。
宇文鬆攬着白念柔坐在角落,擔心地問道,“念柔,腳痛不痛?”
“不痛,”白念柔笑着搖頭,“放心吧,我沒事,如果真的有什麼,我會告訴你,不過,我現在想喝飲料。”
說完,她衝宇文鬆調皮地眨了眨眼,後者屁顛顛兒地朝餐區走去。
白念柔左右張望了一眼,見沒人注意自己,她偷偷地把腳縮在裙襬裡,脫掉了高跟鞋,赤腳踩在了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腳掌傳來的冰涼緩解着她腳趾的灼熱,腳踝處的疼痛也輕了不少。
“念柔,真巧。”
一做作的嬌媚聲從白念柔身側傳了過來,她還沒來得及皺眉,喻思夢就挽着張山豪的手站在了她面前,兩人見着她的模樣皆是一愣。
喻思夢鄙夷地撇了撇嘴,尖着嗓子說道,“喲,就你這模樣,打扮起來還人模人樣的,先前我看走了眼。”
白念柔見張山豪一雙色迷迷的眼睛掛在自己身上,眉梢微蹙,眼角朝自助餐區掃了一眼,卻沒瞅見宇文鬆的影子。
“放心,我們就是來打個招呼,沒想到你是鄔總的乾女兒,難怪架子這麼大。這乾女兒和乾爹之間啊,就那麼回事兒,我們都懂,只是可惜了你身邊的那個小白臉,他能忍到現在,也不知道你出了多少錢,要不,你把他分半個月給我,我出一個月的錢。”
喻思夢瞭然地看着白念柔,戲謔地冷哼兩聲。
“我的價格,你出不起。”
端了兩杯飲料的宇文鬆不知什麼時候陰森森地站在了喻思夢和張山豪的身後,結霜一般的語氣裡透着噬骨的寒。
喻思夢和張山豪不禁微微一愣。
宇文鬆徑直走到白念柔身邊,體貼地將飲料遞到她手裡,柔聲問道,“念柔,是不是這裡的蒼蠅太多了,怎麼有點臭烘烘的?”
呃……
白念柔憋笑點頭。
張山豪玩味地看了兩人一眼,領着喻思夢走向了一邊。
“思夢啊,我都叫你別去招惹她了,你就是沉不住氣。”
“我就是看不順眼那女的,”喻思夢不以爲意地說道,“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是鄔強華的乾女兒,也不知道她給那小白臉吃了什麼迷魂丹,那小子就這麼把她認定了。”
“放心吧,他們的好日子不多了,”張山豪冷笑着,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溫不火,眼底卻劃過一抹幽光,“過兩天宇文世家就會派人過來,如果和他們的合作談判順利,只要宇文世家的資金一注入到我們公司,我就會把鄔強華手裡的繡莊全部盤下來,到時,我會讓他們無法在這裡立足,連大街也睡不了。”
“說得容易,”喻思夢不以爲然地說道,“鄔強華手裡有近千個繡莊,經營了二十多年,根基穩固。先不說他現在沒有財政危機,就算有,你要盤下全部的繡莊也不容易,要知道,他手下的人對他可是忠心耿耿。”
“這個你倒不必擔心,”張山豪腆着肚子笑道,“‘出賣’這詞就是專門爲‘忠心’的人準備的,越是忠心的人,做起這種事越是出人意料,這樣才能達到我要的效果。至於財政危機……呵呵,思夢啊,你還是年輕啊,要賣掉繡莊,不一定非得是他遇到了財政危機才賣,也可以是別的原因。”
“哦?”喻思夢側着腦袋看着張山豪,見他意味不明地衝自己微笑,嘴角掛着她熟悉的算計,雖然她還不明白他的話,但也跟着笑了起來。所以她早就說過,最致命的挑釁,總是會留在最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