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蒔縮了縮尾巴,直至全部都縮回後,這才擡眼看向我,大約是有她的主人李婉在,說話也中氣滿滿,“打開生死線容易,可如今幾個月過去了,他是活着還是死了我可不敢保證……”
“你說什麼?”
我掄起拳來,花蒔以爲我要打她,忙躲開了,爾後昂着頭繼續道:“那小子入了幻境,若是自己走的出來,那我一打開生死線,他定然也就出來了,可若他自己被困在幻境裡分不清真假,不願走出來,那可怪不得我……”
“怪不得你?”我握緊拳頭,恨恨道,“不管怎樣,若我不見他出來,就拿你的命來抵他。開!”
花蒔砸吧了下嘴,似乎並不在意我的話,在李婉和秦子墨的示意下,她將雙手交叉在胸前,爾後閉眼念出咒文,不多時,一道銀白的光圈便出現在了我們中央。
我離了那光圈幾米開外的地方,耐着性子等着裡頭的動靜,可過去了許久,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就說了嘛,是他自己陷入幻境出不來,與我何干?”花蒔邊說邊叉着腰往一邊的樹幹上靠了靠。
我心頭的那股火難消,盯着花蒔,我快步衝了上去,一把拉起她的衣領,將她徑直拖至光圈,“既然如此,那你就給我進去把他找出來!”
李婉與秦子墨都與我隔了些許距離,一時也沒有料到我會直接拿花蒔開刀,皆是愣住了,而花蒔放鬆了警惕,也根本沒有料到我會這麼做,等到回過神來,她的半個身子已經被我扔了下去。
那光圈驟然成了旋風的中心,快速的將花蒔吞沒,花蒔殘存的隻言片語叫罵聲隔着光圈支離破碎的落入我們三人耳中。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對着光圈正中喊道:“生死線至明日凌晨散盡,我會一時一刻的守在這裡,你若敢單獨出來,我便再將你打進去,讓你永遠都出不來,也嚐嚐被困在其中的滋味。”
花蒔的聲音我是再也聽不見了,而光圈也恢復了平靜,就像是一股幽靈般,無聲無息的閃爍着幽幽的光亮。
擡眼看向剩下的兩人,我將目光直指李婉,她因見花蒔被捲入生死線,正怒不可竭,一碰上我的目光,立時被炸了毛,快步衝了過來,想要扇我一巴掌。
我沒躲,但我預備還手的,卻被秦子墨攔下了。
秦子墨擋在我面前,沒好氣的看着李婉,“你敢打她?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李婉氣的臉都通紅,可不知爲何,就是不敢頂撞秦子墨。也許,她是見識過了慕容墨脾氣爆發時候的那股衝擊力吧,生爲現世的李婉,她少了從前花影閣閣主的那番玲瓏心思,自然便琢磨不出秦子墨在想什麼。
她氣得伸出的手指都在根根發抖,最後卻還是沒有推開秦子墨,而是憤憤的一甩手,咬牙道:“你要護她到什麼時候?她今日能對付花蒔,明日便會來對付你我,子墨,你別被他迷惑了……”
“住嘴!”秦子墨冷聲厲喝,“我說過,你要想待在我身邊,就必須給我安安靜靜的,其他事情我都可以不管,只有顏顏……我不允許你動她!”
“可是……”李婉氣的五官都糾結在了一起,她的臉憋得通紅,越過秦子墨的目光朝我狠狠看來,眼中噴着一股火,若不是竭力剋制,恐怕就要直接往我身上噴了。
氣氛一時陷入尷尬中。
其實,我並不需要秦子墨替我攔着,再怎麼說,李婉和秦子墨兩個也只是人類,縱然是至陰人,卻沒有半點靈力法術,要動真格,吃虧的也絕對不是我。
可我不想再與他們有過多糾纏,本來我也沒料到他們會來陵樂山,如今花蒔被我鎖入了生死線,也算解了一口氣,遂冷着臉下了逐客令,“我沒功夫和你們在這浪費時間,此處林中設了三重陣法,我就給你們一個人情,送你們出山……”
“呵……”未及我說完,李婉便冷哼了一聲,環視了周遭,笑道,“原來你這麼久不出現,就是躲在了這,什麼陣法法術,我們能進來就出的去!”
既然不領情,我也不必存這個善心。
我徑直讓了個道,目不斜視,“那就請吧。”
“我們的賬還沒算清呢,就想趕人?”李婉的話纔出口,秦子墨重重咳了一聲,瞥了她一眼,遂轉過身來面向我,也一併擋住了李婉的視線。
我躲開他的視線,側了身,耳邊傳來他沉重的呼吸聲。
“顏顏,這孩子留不得!慕容衍絕非善類,你別再和他有任何牽連了……”
他居然還有臉說慕容衍的壞話,他以爲我白輕顏連這點辨別是非的能力都沒有嗎?
“說完沒有?說完就給我滾!”我竭力抑制着憤怒,冷臉低吼道。
“我都是爲你好!”
抑制的怒火終是爆發了,我轉過身,一步步逼向他,字字咬牙切齒,“不管你是慕容墨還是秦子墨,都沒有資格說這些話!”
“顏顏……”
就在我與他劍鋒相對之時,空中驀得響起一記隱隱有些熟悉的聲音。
“他沒有資格,那我呢?”
話落,人也已經如一陣風似的到了我們面前。
“慕容悠……”
這是有多久沒有見過她了,憶起來,似乎自大師哥冷文羽現身後,她就失了行蹤,閻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總說找不到她,若不是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都快將她給忘了。
不過轉念一想,秦子墨醒來,恢復了慕容墨的記憶,她這個長姐如何會不與他會面呢?
她其實早就知道了秦子墨就是慕容墨吧,不然那時就不會搬來秦家隔壁。
“阿姐……”秦子墨一臉錯愕,似乎也沒料到慕容悠會突然出現。
反倒是李婉面上露了喜色,她怯怯的要上前,只是被慕容悠一記眼神給鎮住了,她站在原地,腰桿挺得越發直了,似乎有了膀臂有了靠山。
慕容悠撩撥了下波浪長髮,神色冷漠,掃了眼秦子墨後,慢慢朝我走來。
秦子墨站在我左側,見她上前,便往前跨了一步,“阿姐怎麼會來……”
‘啪’
一個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巴掌落在了我臉上,我一個沒站穩,踉蹌着後退了一步。
“阿姐!”秦子墨的驚呼聲隱沒在慕容悠的冷漠話語中。
“這一巴掌,是爲阿衍!”
‘啪’
又一巴掌落在我另外半邊臉上,這一次像是用盡了力,我身子一顫,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這一巴掌,是爲阿墨!”
秦子墨終於緩過了神,連忙張開雙臂,擋在我面前,語氣凌亂,“阿姐這是做什麼?”
慕容悠漠然道:“阿墨,你跟阿衍被她害的還不夠嗎?你還想護她?你別忘了你答應阿姐的話,我們的任務裡沒有這些兒女私情。”
“阿姐的話我都記得,可是這不關……”秦子墨回頭看了我一眼,神色焦急。
慕容悠卻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一把推開他,“既然記得就讓開!”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在慕容悠的頭頂,擡眼看去,晃了眉眼。
她就那樣居高臨下看着我,眼中沒有任何驚濤駭浪,平靜的如一灣春水。
她是北嵐高高在上的大公主,生在皇家,一生榮耀富貴卻也驚濤波瀾,若不是她以死相求逼得馮皇后同意招冷文羽爲駙馬,她的下場又何至於那樣悲慘。倘或應了作爲和親公主遠嫁西楚的旨意,她便可從一介公主一躍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西楚皇后……
可人的過去總是有着太多的顧慮,西楚雖富庶,卻常年冰寒雪冷,況那西楚王據聞是個好色淫蕩之徒,自然那也是聽說,故此,她甘願被冷文羽所利用,以她那樣聰慧的腦子,何以看不出來冷文羽是得知了此事才故意撩撥她的心。
千年過去,她依然風采灼灼,慕容家族遺傳的完美胚子配上今世的種種妝扮,讓她的美更是上了一個層次,恐怕這世間的男子都抵不住她的誘惑。
就是這樣一隻活了千年的鬼,口中卻斷了兒女私情,看來是想明白了吧?但願是真的想明白了。
眼角掃到一旁站着的兩人,秦子墨心急如焚,想要拉我起來,無奈震懾於慕容悠的冷色之下,不敢動手,而李婉,眼中除了幸災樂禍,也再無其它的了。
當真是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我之前就提醒過你,是你一直將我的話當作耳旁風,如今阿衍被你害成這樣,你說你是不是該死?”
我的臉火辣辣的疼,慕容悠的話更像是在往我傷口上撒鹽,我咳了幾聲,將心中的濁氣排出後,才顫顫悠悠的站了起來。
看着她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我不覺笑出了聲,“阿衍到底如何會變成這樣,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其實,慕容衍不再記得我,慕容悠應該很高興纔是,她如今再來興師問罪,恐怕是還有其他的目的。
不是秦子墨,便是我腹中的孩子。
想到此處,我不自覺的捂住了肚子。
慕容悠嘴角抽了抽,平靜的眼底終是有了一絲波瀾,她眯了眯眼,往我身前靠近了幾步,貼近我耳邊,用着只有我倆才聽得見的聲音說道:“你一旦魔性發作便六親不認,你手中那把噬魂劍就是魔物,從前血洗龍閻山莊,如今害我四弟差一點魂飛魄散……白輕顏,你真有能耐!”
被她挑開傷疤,我的心在澎湃,噬魂劍在我手心處隱隱跳動,大有現身的趨勢。
五指一緊,將蠢蠢欲動的噬魂劍壓了下去。
慕容悠比我高出半個頭,她半側着腦袋,低眉瞥了我一眼,繼續道:“你若還想保你腹中胎兒,就離我這兩個弟弟遠一些……不然我絕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
我略略擡起眼眸,看向她光潔的側臉,皺眉咬牙道:“就憑你嗎?”
不說她不過只是活了千年的一隻鬼而已,就算是再厲害的角色,傷我可以,想要永遠了結我,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她不怒反笑,擡眼看向林子上空,幽幽道:“我自然說不得大話,那若是整個陰司地府呢?”
我眼眸一擡,只覺後背一陣涼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