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竹影擰眉道:“我擔心的不止是冷文羽會回到魔族,還有秦子墨和李婉……”
“他們……”他們再怎麼樣也不會跟魔族扯上關係吧,畢竟他們是人啊。
我心裡想着,卻沒有說出來,自打我想起秦子墨是至陰人後,總覺得這其中必定有所關聯,不然他好端端的怎麼會有那樣奇怪的屬性?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想不想聽?”歐陽竹影沉默了半刻,突然開口。
“什麼?”
“冷文羽在赤炎門的時候就有毒公子的稱號,經過千年沉澱,他的本事必然會更大,秦子墨的血能對付一般的妖魔,卻一定對付不了他。想當初,赤炎門對東宮也算俯首稱臣,到了現今,你說冷文羽這般奸詐有仇必報的性子,他會怎麼做?”
怎麼做?師姐死於李婉和慕容墨手中,大師哥一定是恨極了他們兩個。前世他雖然替師姐報了仇,可若今世再讓他遇見他們,大師哥一定不會再讓歷史重現。
可是,如果他知道秦子墨還有價值,一定會在弄死他之前好好利用。
我皺眉不語,大師哥爲歐陽竹影所做的這些我不敢直接在她面前說出來,她是那樣討厭他,即便知道了也不會相信的。
歐陽竹影徑直又道:“到那時,他一定是先利用秦子墨來對付殿下,然後再斬草除根。”
依大師哥的性子,這是必然的。只是這麼一來,不僅慕容衍有危險,就連秦子墨都危險重重。
我知道歐陽竹影說這些必定還有後話,便問道,“那師姐,我們該怎麼做?”
“這就要看你的了。”歐陽竹影停了車,我朝外一看,竟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李婉家。
“我?”我雖面上疑問,可心裡其實很清楚,我知道歐陽竹影要我做什麼,其實就算她不說,有些事我也是要去做的。
歐陽竹影也不急着下車,只是熄了火,一本正經道:“秦子墨和琉桑都是你熟悉的人。秦子墨不用說了,這世你與他自小一道長大,感情不比別人,如果你去說服他,不要輕易使用他的這個本事,也不要相信冷文羽,不要被他利用,只要他答應……我可以保證不傷他。”
我知道歐陽竹影有多麼恨慕容墨,可她卻爲了大局願意放過他,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呀。
然而說起仇恨,便是歐陽竹影願意放過,阿衍那呢?我呢?我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要我殺,我下不去手,要我放過,我卻又不甘心。
“至於琉桑……”正暗自想着,突聞二師哥的名字,我猛然回身,擡眼對上歐陽竹影的目光,她抿脣看着我,半晌後說道,“我想,只要你開口,他必會答應你。前世他爲了報恩所以一直留在赤炎門,用自己的死解了你心裡的恨,這一世,他不必再顧忌什麼,冷文羽的狠烈我想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只要你開口,他必拼死都不會讓冷文羽得逞。雖然,魔族於我們而言,也是敵人,可在更強大的敵人面前,我們暫且可以利用一下他們。”
如果可以,我寧願這輩子都不要再去見魔族的任何一個人,不想再踏入龍閻山莊半步,只要看到琉桑,我就忍不住要去回憶過去的種種。
那是種怎樣的心理折磨,就好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我的五臟六腑,痛卻抓不到。
我低着頭,沉默了半晌,終是點頭道:“好,這些事情我都會去做的,師姐你放心。”
“並不是我放不放心的話,只是我們都不知道冷文羽會做出什麼事來,防患於未然,總是沒錯的。”歐陽竹影微嘆了口氣,隨後開了車門,“走吧,去見李婉。”
李家大門緊閉,門鈴按了很久也沒見有人出來,看來是不在家了,那她會去哪呢?
之前因爲首飾展的事,李叔叔日日不歸家,宋媽那天回去後也還沒回來,難道李婉去了公司嗎?
首飾展因爲琉桑的攪合還是沒有辦成,我也不知道那些東西最後都去了哪裡,只是這件事情好像從李叔叔的記憶中清除了一樣,像從未發生過。
那些各式各樣的首飾髮簪,都是當初我日常所配之物,我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琉桑爲了喚醒我的記憶故意搞出來的。
總之那日之後,我就再沒有見過琉桑。
“再打個電話給她,看她在哪?”歐陽竹影重回了車內。
來之前就已經打過,只是沒人接,所以我們纔來她家碰碰運氣,誰知撲了個空。
我拿出手機,正要撥號碼,突然看到妙怡兩個小時前發來的微信。
“顏顏,我跟小婉去一趟老校區,可能會晚回來。”
我盯着這條微信發怔,奇怪,爲什麼之前打電話的時候我沒看到呢?
“怎麼了?”歐陽竹影見我愣在那,推了推我,“快打電話呀。”
我將手機遞給歐陽竹影,她看後眉心一擰,“你知道老校區在哪嗎?”
早在入校前我就聽秦子墨說過,現在的校址是五年前學校另外選的,以前的老校區聽說經常鬧鬼,每個月相同的日期,莫名其妙的都會死一個學生,有做夢猝死的,有半夜上洗手間摔死的,有吃着飯突然就倒地沒了呼吸的……總之,怪事連連,大家都說鬧鬼,學校請了高人,據說也是沒辦法,所以才遷了出來。
而老校區所在的那塊地,據說底下全是白骨,不折不扣的邪地,之後有人想用它來種菜,從來沒有長成過的,久而久之,那邊便成了禁地,沒人敢去。
前兩年,也不知哪個不怕死的跟政府提建議,要把它當成公墓,當時在舒城引起很大反響。
“我知道。其實離我們學校不遠,我們站在宿舍樓上還能看到呢。”
我記起剛開學那會,我半夜到陽臺吹風,遠遠的就看到南側山頭隱隱的有鬼火在跳躍,嚇得我再也沒有半夜出來過。
只是那樣一個陰森鬼氣的地方,她們倆去做什麼?況且妙怡還是那種易招鬼的體質,怎麼能去那種地方?
我猜妙怡必是不知的,一定是被李婉拉去,那李婉無緣無故,又爲何去老校區?
歐陽竹影按着我的指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一路上我只顧思考,並沒有告及她關於老校區現在的樣子。
她一下車看到眼前的景象,到底是忍不住,連粗話都說出了口,“我去,這什麼鬼地方,怎麼這麼多草……我去,還有墓碑?”
確實,眼前的校區雖然校門還在,教學樓還在,可是本來應該乾乾淨淨寬敞的操場上卻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簇簇擁擁,把路都給遮住了。
而那些墓碑,之前說過有人向政府提交了建議,可終究因爲地方太邪,就是政府願意,百姓也不願意,但是放着這麼一塊地不用也太浪費了,畢竟舒城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於是,凡無人認領的屍體全部都葬在了這,立個碑也不過是做個記號罷了。
早先政府僱了人來時不時的打理,只是晚上總是撞鬼,嚇死了兩個,嚇傻了三個之後,便再沒有人願意來了。
多年無人打理,這草藉着地底下白骨的滋養,長勢越發兇了。
我簡單向歐陽竹影說了下情況,她聽後倒也不怕,只是‘哦’了一聲道:“沒想到舒城還有這麼邪門的地方。”
她伸手撥開一旁的雜草,復又問道:“可是這麼荒涼的地方,李婉來這做什麼?你不會弄錯了吧?”
雜草底下髒的很,甚或還有動物的糞便,歐陽竹影捏了捏鼻子,後退着出來了,她站在校門口,估計是不太想進去。
“我剛給你看過妙怡發來的微信了,她說的就是老校區,就是這,沒錯。”我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我擡眼看了看四周,真的是荒涼到連只鳥都看不見,只是離學校門口不遠的一棵大樹上卻停着兩隻烏鴉,黑不溜秋的隱沒在樹葉中,若不是它們撲騰了下翅膀,我還真沒注意到。
這般不祥之地鬼魅必然多,她們兩個是着了什麼魔纔來這裡?
“你再給她們打個電話,要是不在,我們還是趕緊走吧。這地方怪得很,天快黑了,不宜再待下去。”
歐陽竹影一直皺着眉頭,面色都變了,我自己也能感覺到不適,是以我倆站在學校門口,準備找不到她們就立刻回去。
可當我拿起手機一看,心內一驚。
“沒有信號!”
歐陽竹影隨即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同樣沒有信號,我們找了幾個地方,皆是同樣的情況。
“我們趕緊回去。”歐陽竹影一聲令下,拉着我就要走。
可就在我們轉身要離開時,不知從哪裡憑空出來個跛腳的老人,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你們要找的人還沒找到,怎麼現在就走?”
老人被一身黑色的大衣包裹着,後背佝僂,本來臉就小,此時看過去整個人就更小了。
他揹着手,雖然是看着我們的方向,可是我發現他的一雙眼睛是往上翻着的,我揮手試了試,他看不見。
我跟歐陽竹影面面相覷,方纔站在這這麼久也沒見一個人影,他是哪裡來的?還有,他怎麼知道我們是來找人的?
老人見我們不說話,便又自顧慢吞吞的說道:“這地方几年也不見誰來,但凡來的都是死人。今天倒是熱鬧,來了一批又一批,還都是水靈靈的女娃娃,老頭子我雖然看不見,可還是聽得見的,眼前可也是兩個女娃娃?”
他的聲音並不難聽,面上的表情也特別平和,他說這話的時候甚至讓我覺得他很喜歡有人來這,或者說來這裡看他。
“你不是說這裡沒人看管了嗎?”歐陽竹影壓低了聲音湊到我耳邊問我。
我這廂還未來得及回答,老人便替我回答了。
“我說過,我的耳朵靈着呢,百米之內,聲音再小我也能聽得見。確實,這裡半夜時常鬧鬼,沒人敢來,可我老頭子不怕,心內有鬼才會撞鬼,我老頭子這輩子坦坦蕩蕩,從不怕這些有的沒的。”
他說着,像是自嘲似的一笑,“再說我又看不見,就是有鬼從我面前經過,我也只當風聲罷了。”
我不知他是什麼人,可直覺以爲他定不普通。老校區有鬼之事並非空穴來風,不然學校也不可能大動干戈遷址。而他能在這裡待着,毫髮無傷,不是看不見就能躲過的。
“老爺子,你剛剛說,我們要找的人還沒找到,難道你知道她們去哪了?”
老爺子剛纔說了他耳朵很靈,那想必之前我和歐陽竹影說的話他都聽到了,那我也就不用試探,直接問出口更省事些。
老人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側過身子,朝不遠處蹲着兩隻烏鴉的大樹方向看去,也不知是和我們說還是自言自語:“烏鴉都回來了,該在的都在了,該走的……也是時候了。”
他的話剛落,一陣大風突然颳起,驚的兩隻烏鴉‘嘎嘎’叫着往校內飛去,爾後安安穩穩的停在一塊歪斜了的墓碑上,半人高的雜草很快隱沒了它們的身影。
我閉上眼,伸手擋去風沙的侵襲,待得風過去,我同歐陽竹影睜眼看去,卻大吃一驚。
人呢?那老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