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的火光擋不住黑夜的籠罩,紅與黑的撞擊刺激着每個人的眼球。
好像是一瞬間的事,本來蟄伏在家的村民突然全都出來了,只是一個個眼神呆滯的往前方廣場上擠。
“這是,怎麼回事?”望着越來越多的人流,我一邊往旁邊躲,一邊驚詫的看着他們。
慕容衍一面抱起阿晟,一面將我攔在身後,防止我被那些村民撞到。他擡眼看向遠處,神色凝重,“他們在往廣場上涌,那邊一定有什麼東西,我們也去看看。”
“可是……”
“孃親,孩兒以爲那裡必定設了祭壇,巫師如果已經開始行動,一定還會像從前一樣,拿活人祭祀,我們要趕緊去阻止她。”趴在慕容衍懷裡的阿晟挺了挺小身板,指着前方說道。
就算我們已經將前因後果都知曉了,卻還是沒能趕在巫師之前將村民解決出來,老天這是在和我開什麼玩笑?
避開人羣,我們一路往廣場走,還未到達,突然看到楚心芸、琉螢以及夏塵風在人羣中間打轉,我忙三步並作兩步,上去一把拉住楚心芸。
“你們怎麼在這?”回頭看了看周圍,發現少了一個人,我着急的問道,“莫陽哥呢?”
夏塵風氣急敗壞的抓着頭髮,道:“我跟莫陽去鎮上處理浩浩的後事,他不知遇見了誰,說要離開一下,我就沒當回事,只是等了好久都不見他回來,打他電話也沒人接……她們兩個找到我後,我們一起在鎮上轉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莫陽……”
夏塵風的話讓我心下不禁一沉,難道莫爺爺的擔心成真了嗎?
不,不行,莫陽哥不能有事。
“阿顏,這裡的人都怎麼了?怎麼突然之間全都往那邊的廣場走?你們……你們找到浩浩的魂魄了嗎?到底怎麼了?”楚心芸此刻也不鎮定了,她擡頭看了看周圍,眉心緊皺。
我也來不及和他們多解釋,只是叮囑道:“恐怕有一場變故,眼下,我們先要找到莫陽和莫爺爺,你們幾個快去找他們,我和阿衍去前方廣場看下情況,半個小時後,你們來廣場與我們匯合。”
就算救不了全鎮的人,可我必須保證爺爺和莫陽的安危。
我正要急匆匆的往前去,夏塵風卻突然擋在我了面前,他眉頭緊鎖,沉聲問道:“是有關三十年前的事嗎?”爾後又朝廣場望了一眼,“難道當年那個巫師又出來了?”
三十年前他還未出世,我原以爲他不知的,可轉念一想,他是在這個村子長大的,又是莫爺爺的徒弟,怎會不知道呢?
“難道她還想用活人祭祀嗎?”夏塵風面孔緊繃着,重重的說出這句話,爾後掏出拂塵,轉身就要走,“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何方妖孽?”
“你等等。”我一把拉住他,他這樣衝動不是好事,這件事情並沒有我們看到的那樣簡單,就憑我們幾個之力,想要完全操控住現場,是不可能的,混亂之中,勢必會有人受傷,眼下,宜靜不宜動,至少我們必須弄清楚,巫師到底想要做什麼。
“還等什麼?難道想讓三十年前的悲劇再重現嗎?”夏塵風氣惱的甩開我的手,他望着漫天的火光,望着前仆後繼朝廣場涌動的人流,身子都在顫抖。
“你這樣衝動怎麼救他們?夏塵風我告訴你,你現在需要保全的是你師父和莫陽,當初莫爺爺爲了守住這裡,做了什麼你應該很清楚,爺爺他心知肚明,違逆天道必要受懲戒,那位巫師一定會拿他們開刀,你得找到他們,保他們平安!”
夏塵風眼皮一顫,身子一怔,低頭道:“好,我這就是找他們,我保證,就算拼盡全力也不會讓爺爺和莫陽受傷。”
說着,再不耽擱,轉身穿進了人流中,我只好叮囑楚心芸和琉螢,跟着他們,一定要確保他們的平安。
隨後,我和慕容衍快步往廣場方向趕去。
那裡已經聚集了一大幫的人,圍成了一個大圈,裡三層外三層,大約,整個青連鎮的人都已經來了吧。
我跟慕容衍使用法術穿過人羣,到了最前方,果然如阿晟所說,高臺上祭壇已經佈下,地上是一個大火爐,燃燃升起一團大火,照的四面如白晝一般亮堂。
而站在祭壇邊上的,一個一身黑色長袍,頭戴斗篷的人穩穩的站在那,手中攜着一把長劍,嘴裡不知在念叨什麼,每揮動一下長劍,爐內的火團便往高空升騰。
那位就是巫師嗎?
再看祭壇上,零零總總,擺着無數件東西,中央是一個香爐,裡頭燃着五根香。
俗話說神七鬼五佛三,五根清香那是給鬼仙的。
“祭壇上擺放的東西……顏顏,那些,可是用來吸食妖物的法器嗎?”慕容衍突然開口問道。
我回神看去,果見桌上的東西雜七雜八的什麼都有,什麼木梳、毛筆、瓶子……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橫七豎八的躺在桌上,火團沖天的瞬間,甚或還能看到它們在不斷的改變位置。
我點頭道:“是,一定是。”此刻心中是又急又亂,轉頭看向慕容衍,着急道,“阿衍,怎麼辦?總不能一直這麼幹等下去。”
慕容衍雙目微眯,他盯着祭壇上的人,半晌後,緊皺的眉心一舒,“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
“爹爹可要用強的嗎?”阿晟嘟着嘴,來回看了看我倆,搖了搖頭,“爹爹,眼下還不是好時機,我們可以再等等。她不是要用活人嗎?我們還沒看到人呢,現在出手會打草驚蛇的。”
我看着慕容衍懷裡的阿晟,經他這麼一說,我本還有些凌亂的思緒漸漸清晰了起來,對呀,阿晟說的沒錯,巫師真正想要什麼我們還不清楚,眼下,不如靜觀其變。
慕容衍收回目光,低眉看了看一臉無辜的阿晟,揉了揉他的腦袋,說道:“爹爹也是這麼想的,只不過,現在村民太集中,萬一動起手來,也難免會有死傷,所以我們得想辦法將他們遣散。”
“這個……”阿晟託着下巴,轉了轉眼珠,想了起來。
我張了張嘴,剛要說完,人羣突然爆發出一陣喝彩聲。
再擡眼看去,原來巫師已經從祭壇上走了下來,她將手裡的長劍放在火團裡燒着,那火便一陣一陣的飛竄上天,周圍村民的情緒也突然被點燃,發出一陣陣叫好聲。
場面一度的熱鬧,若不是因爲我們知道其中貓膩,眼前的情景倒是其樂融融。
巫師拿着劍又左右耍了幾回,然後回到了祭壇上,一把將長劍直立的刺在香爐的後方,長長的劍把還在搖晃不止。
巫師張開雙臂,揚天長嘯一聲,黑色的夜空像是得到了迴應一樣,一道刺眼的光亮從我們的頭頂上閃過。
緊接着,還未等我們回過神來,從祭壇的後方突然跳出來七八個戴着鬼怪面具的人,有人敲鼓,有人打鑼,圍着祭壇和火爐,或唱或跳,姿勢怪異,嘴裡喊出的話也叫人聽了毛骨悚然。
“這叫儺舞。顏顏,你可記得,宮中也曾跳過一回。”
他們一出來我就記起來了,前世有一段時間,宮中宮人莫名其妙的相繼被嚇瘋或嚇死,都傳言宮中鬧鬼,所以馮皇后就從宮外找了能驅鬼除魔的人,在宮中大跳儺舞,最後將矛頭指向了聖上的一個寵妃,說她被狐妖附身,生生的折磨至死。
其實,什麼驅鬼除魔,不過都是噱頭,儺舞的面具很可怕,不過就是用來嚇唬人罷了,馮皇后藉此不聲不響的除去了看不慣的宮妃,那都是她慣用的伎倆而已。
沒有想到,這前世如雜戲班子用來表演的儺舞到了現在還留着,它能不能驅鬼除邪我不得而知,可巫師讓他們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用來驅鬼的。
恐怕,她是想以此引出那些法器中的妖物吧?
想到此處,我按耐不住,轉手捻了張符紙,本想暗中出手,慕容衍卻攔住了我,“顏顏,別衝動。”
周圍的村民恍若不知,都看的十分起勁,根本不曉得危險就要來臨。
“儺舞是當地用來祭祀的舞蹈,你要是中途打斷,不用巫師出手,村民可能會羣起攻之,我們且再等等,儀式很快會過去,重頭戲還在後頭。”慕容衍復又解釋道。
我擡眼看了看周圍,終是收回了符紙。
巫師站向祭壇高處,張開雙手,仰天喊道:“願上衆鬼神,保我青連鎮衆人,五穀豐登,永生太平,陰陽相調,渡劫此難。”隨後,便是一大串聽不明白的咒文。
爐內的火越來越旺,照的鬼怪面具越發兇狠。
紅色的臉,猙獰的眼,狼牙一般的齒,在寂靜的夜空中迴盪的鈴鐺聲……
無不充斥着恐怖的色彩。
這場儺舞大約持續了十多分鐘,終於停止了,然而接下來出現的一幕卻讓我再也站不住。
指尖幾個村民合力擡過來兩個長長的木板,一把豎立在祭壇上的火爐邊,而那兩個木板上各自捆綁着一個人。
兩人皆被打暈了一樣,耷拉着腦袋,一動不動。
就着火光,我看清楚了,正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莫陽和之前才與我們分手的莫爺爺!
我如何能忍住,拔腿就要往祭壇衝。
可就在慕容衍拉住我的同時,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人羣裡走了出來,慢慢的走到了祭壇邊,站到了巫師面前。
雖然離得遠,從我的角度看去,也只能看到她的側臉,可我分明認出了那人,是大伯母!
本來還在歡呼的人羣突然安靜了下來。
在我意料之外,大伯母猛的跪下了雙膝,她的後背挺的很直,擡眼看向巫師,不大的聲音從她嘴裡說了出來,“放了他們,讓我來。”
大伯母想要做什麼?
我急着要上前,慕容衍卻死命拉住了我,他皺眉朝我搖了搖頭。
可被綁着的是爺爺和莫陽啊,我怎麼忍得住?
巫師看了大伯母幾秒,慢慢走上了前,半蹲下身子,伸出被黑手手套包住的手指,用力擡起大伯母的下巴。
我看見,大伯母的眼角微微閃爍了一下,她跪的筆直的身子也不禁一顫,可到底沒有倒下來。
“我是沈青連的女兒,這筆賬該由我來還……放了他們,我任你處置。”大伯母的話由連卷的夜風,清晰的帶進了我耳中。
原來,她是那位富豪的女兒,可是爲何她會……
怪不得她一直不與外人交流,她心裡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巫師並不理會她的話,一把將她推到在了地上,轉身就走。
大伯母快速爬起來,用力抱住巫師的雙腿,聲音帶着顫意,“我說了,我來還,我一個人來還,你想要做什麼我都隨你,請你放了他們,他們和那事沒有半點關係……”
“沒有關係嗎?”我原本以爲,巫師應該年紀已經很大,可是她的聲音一出,我卻覺得異常熟悉,那是個少女的聲音,雖然聲音很低沉,可我還是覺得似乎在哪裡聽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