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無花遭遇原隨雲(二十四)
伴隨着一線冰涼,心口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葉孤城即將渙散的目光流露出一絲感激。既然必死,那麼死在西門吹雪劍下,纔是死得其所,纔不負一世聲名。
葉孤城兩歲識劍,三年後初窺門徑,十歲略有小成。後接掌白雲城事物,亦習劍不輟,於驚濤駭浪之中,以誠心正意而入劍道。然,身負葉氏祖訓,重責在肩,百年基業心血,盡在一身。奈何,劍心之所向,終不能棄,幾經煎熬。方悟“承擔”二字,以此爲劍意,誠於己劍!
西門吹雪輕輕吹落劍尖上的最後一滴血,藏起了他的劍,俯身抱起葉孤城的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而葉孤城的臉色,看起來彷彿卻如天邊剛露出的曙色一般,寒冷,神秘!
也許是最後一絲執念未散,本該魂歸地府的天外飛仙白雲城主一點神識竟然飄飄蕩蕩回到了海外孤城。
不過離島數月光景,生前還是繁華富庶的白雲城,此刻竟只剩下斷壁殘桓!
葉孤城飄蕩在城中街巷,四處盡是屍山血海,不只是城中守備被屠戮殆盡,竟然連幾代以來依附葉氏的普通百姓也不曾放過!雍容大氣的城主府被燒成一片灰燼,森嚴肅穆的葉氏宗祠祖陵被強行拆毀,葉氏一族嫡裔旁支盡數屠戮!
成者爲王敗者爲寇,謀反大罪本就是九族誅滅。白雲城富甲天下,葉氏一族又是前朝皇裔,所珍所藏珍玩異寶數之不盡。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走。朝廷要剿滅白雲城,戮盡前朝後裔,江湖人要武功秘籍,珍玩寶藏,白雲城自然劫難難逃!
葉孤城漂浮在白雲城上方,看着下面屍山血海斷壁殘桓,這是葉氏祖輩百年的心血,這是葉氏一族歷代守護的城池!以承擔入劍意,而今卻只能眼看着葉氏一族傾覆眼前!
不是不懂帝王心術,不是不知成王敗寇,不是甘願遵循祖訓,不是寧願陰謀奪朝!只是,世代口口相傳,代代不忘復國,祖輩遺願沉甸甸的壓在心頭,一生只爲承擔!
然而,這就是葉孤城一聲所求?只可惜,事已至此,那些不甘心不願意,都已經結束了。
葉孤城已經身損在紫禁之巔,葉氏一族也好,白雲城也罷,都已經不在了。一生成敗榮辱都只能由得他人評說罷了!神魂渾渾噩噩,那些疼痛卻彷彿刻入了魂魄之間,一縷孤魂終於飄飄揚揚散了開去……
天外黑雲壓城,冬雷陣陣,海邊驚濤拍岸,浪花激昂。本該四季如春的南海在深夜裡驟然變了天色,城主府內臥牀上,葉孤城琥珀色的狹長鳳眼驟然睜開。
鎏金盤絲紗帳鬆鬆的垂下,黑曜石與珍珠串制而成的簾攏掛在外側,隱約可見室內的檀木小几上放着盛水的琉璃盞,幾片木槿靜靜的漂浮其中。
葉孤城緩緩的擡手遮住眼,靜靜的感受着腕脈的搏動,半晌,葉孤城方揚聲道,“來人!”
一個如春風化雨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在外間響起,“城主有何吩咐?”
葉孤城緩緩攏開幔帳,道,“爲本座梳洗。”
一層雪白裡衣,雙層隱繡中衣,同色寬袖罩衫長袍。百花露漱口,溫水淨面。頭髮被紫檀木座束起,兩側各綴一串極品曜珠,精緻大氣的雕花鏡中映出的正是葉孤城二十七歲時的面容。
葉孤城命人在室內點上醒神的冷梅香,盤膝坐在房內竹榻之上,斂精內視,良久,方長長的吁了口氣。修爲尚且不及當日紫禁之巔!然而,劍道心境猶在!
葉孤城擰眉閉目,靜靜回想,紫禁之巔的一戰那樣耀眼,而之後被焚燬的白雲城又太過慘烈,這種種清晰刻印在心頭的曾經,怎能會是一場虛無的夢境?
次日,葉孤城處置了城內事物,在葉氏宗祠跪了一天一夜,開始閉關修心!習劍十載,修心百年!紫禁之巔一戰,葉孤城於劍道已有突破!不只爲劍道,更爲曾經浴火的白雲城!葉孤城一生,唯承擔而已!
三個月後,葉孤城出關,於劍道領悟更上一層境界。
時節春光正好,南王尚未找上門來以利相邀,以勢相脅。葉孤城負手站在白雲城最高處,看着天高雲淡,忽地興起動了去中原一遊的念頭。
因爲,劍本就是殺人利器。寶劍鋒從磨礪出,最好的磨礪,自然是人的性命!
然而葉孤城尚未及成行,白雲城卻收到一份請帖。江南花家家主花如令五十歲整壽,廣邀江湖俊傑。雖然白雲城主幾乎不履中原,但天外飛仙之名遠播,花家自然不會失了禮數。
葉孤城執着請帖略略沉吟,他於此事倒是有些印象,當年他特意遣人送了壽禮,而今……總歸也是要去中原一遊,不如親自去瞧一瞧?
也許,還會遇見他曾經的第一個朋友,陸小鳳。雖然是陸小鳳拆穿了他的謀算,但葉孤城卻依舊認爲,陸小鳳這樣的人,雖然麻煩又討厭,但也算是個不錯的朋友!
江南花紅柳綠流水相依,花如令五十整壽當日,花家老宅門口設了六張檀木大桌。上面已經擺了不少燙金拜帖。管家在門口張羅招呼,府內已經根據往來人等的身份門派分派好了位置。
正是最熱鬧繁忙的時候,一份白底雲紋鎏金拜帖送到了管家眼前。
花府的管家習慣性的打開一瞧,然後就張大了嘴,急匆匆的衝進府內,在花如令老爺子身邊急促的耳語幾句。
花如令既驚又喜,白雲城主竟然親來花家?來給他祝壽?這可真是想都不不敢想的貴客!
花如令激動的鬍子都顫抖了,連聲道,“快,快隨我出去迎接!”
片刻之間,白雲城主親來賀壽就已經傳遍了整個花家!
陸小鳳從花滿樓院子裡出來的時候正聽見這個消息,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擡頭望望天,如西門吹雪一般孤高的,天生就該站在雲端高高在上俯視衆生的白雲城主竟然會親自來?這不科學吧?
花家門口已經佔滿了武林人士,其中不乏名家宿老。實在是白雲城主聲名太盛,偏偏又深居簡出,要多神秘有多神秘!誰不想搶個好位置圍觀一下?
陸小鳳看門口人羣熙攘,幾乎連落腳的位置都沒有。他眼珠一轉,就翻身蹦上了剛剛長得枝繁茂密的柳樹。
一刻鐘左右,遠處傳來清韻的琴簫之聲。瓣瓣玉蘭花從天而降,帶着沁入心神的香氣飄搖而下。
八名侍女手提花籃當先開路,四名年輕男子擡着一頂雪白罩紗檀木大轎,又有八名童子或撫琴或弄蕭,一路花香冉冉,樂聲悠悠。
葉孤城緩緩從轎中走出,花如令就已經迎了上來,客氣道,“城主親來,花家蓬蓽生輝!”
葉孤城頷首,淡淡道,“花老爺子客氣。”
一路入了大廳,滿座華衣錦裳俱都靜了一靜,待到花如令陪着葉孤城穿廳而過,衆人才緩過神來。九霄之主,天外飛仙,盛名之下,果無虛士!
住進了花家安排好的端寧閣,葉孤城還未及鬆口氣,耳邊就傳來極輕微的衣袂聲響。
葉孤城衣袖一拂,雕花木窗倏地打開,“既已來了,何不進來一敘?”
一個長着四條眉毛的藍衫青年從窗子跳了進來。人當然不可能長四條眉毛,可偏偏就有人的鬍子生的與眉毛很像。這個人當然就是陸小鳳。
陸小鳳嘻嘻笑着打着招呼,“果然不愧是白雲城主,我纔剛來!”
葉孤城琥珀色的眸子裡笑意一閃而過,“身無綵鳳□□翼,果然是好輕功。”
陸小鳳自來熟的尋了個位置坐下,神態很自得又帶着點謙虛,道,“城主知道我?”
葉孤城爲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抿了一口,才道,“四條眉毛又愛惹麻煩的陸小鳳,本座雖然久居南海,卻也有所耳聞。”
陸小鳳尷尬的摸了摸微翹的鬍子,轉了話題,“城主與我想的卻不同。”
葉孤城微微挑眉,陸小鳳得意的翹着嘴角,“城主沒有帶劍!”
葉孤城饒有興致的瞧了陸小鳳一眼,然後食指中指併攏,倏然點出,一道劍氣透指而出。
陸小鳳的反應不可謂不快,撲棱竄起身來向着木窗撲去。身後是森森劍氣,激的陸小鳳衣衫飛揚,霎時間出了滿頭的冷汗!
葉孤城一擊即收,淡淡一笑道,“摘葉飛花,均可爲劍。真正的劍在心中,而不在手上。”
陸小鳳可憐兮兮的趴在窗子外面,聲音無比哀怨,“葉孤城,我們難道還不是朋友嗎?”
葉孤城端起青花瓷盞,意態悠然,“所以,我只是小試一招。或者你真的想試試靈犀一指能否接得住本座的天外飛仙?”
陸小鳳抹了抹頭上冷汗,再次蹦進來,瞧着袖口被劍氣刺出指孔不禁咂舌,不過是並指爲劍隨意一招就有如此威勢……然後陸小鳳瞧着葉孤城的目光就開始閃亮了,“葉孤城,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葉孤城心中一動,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燦然生輝,當日紫禁之巔多少承了眼前這人的情,雖然陸小鳳對此一無所知,但是白雲城主從不欠人!於是,葉孤城挑了挑眉,緩緩問道,“何事?”
(二)
花滿樓微笑的搖着扇子,姿態悠閒又平和,臉上甚至帶着幾分無可奈何。在他身邊陸小鳳正在大說特說之前他是如何贏了司空摘星的賭局。
然而,本該嘻嘻哈哈大而化之的陸小鳳聲音卻越來越小,終於長嘆了一聲,拍了拍花滿樓的肩頭,安慰道,“七童,你放心!”
花滿樓神色一僵,苦笑起來,“鐵鞋大盜一定會出現,我……如果這次抓不到他,我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魔,而花滿樓的心魔自然就是鐵鞋大盜!
陸小鳳遲疑了一下,拍在花滿樓肩頭的手一緊,低聲道,“我拜託了葉孤城,有他在,鐵鞋大盜跑不了的!”
花滿樓不可置信的挑起眉,詫異道,“葉孤城?他居然答應出手相助?”
陸小鳳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他摸了摸鬍子,用力的點頭,“是啊,我也沒想到白雲城主這麼好說話。”
花滿樓斂眉沉思,末了拍了拍陸小鳳肩頭,“我實在覺得,你的運氣果然是一向好的不可思議!”
花滿樓的神色明顯放鬆下來,有白雲城主出手相助,鐵鞋大盜又何足道哉?放鬆下來的花滿樓從袖口中拿出一個精巧的盒子,嘆了一聲,“花家不能欠了白雲城這個人情。”
陸小鳳苦哈哈的皺了皺眉,乾笑道,“七童,沒有這麼嚴重吧?”
花滿樓微笑着搖了搖頭,“不一樣,不過是聊表心意罷了!”
花滿樓是陸小鳳的朋友,也許白雲城主也是陸小鳳的朋友,可誰又說白雲城主就會是他花滿樓的朋友呢?花滿樓是自信之人,卻也沒有自信到能夠讓高高在上的白雲城主另眼相看。既然白雲城主幫了忙,花滿樓又豈能不知禮?
葉孤城坐在大廳上首貴賓席位上,看着正廳上的胡旋舞,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瀚海國的使者?爲花如令祝壽?
本來雅緻的大廳被這些個瀚海國的使者弄得紙醉金迷,葉孤城難免有些不悅,若不是爲了還陸小鳳人情,何必委屈在此?
一旁酒到杯乾的陸小鳳似乎已經醉了,花滿樓無奈的搖着頭將人弄出了大廳,葉孤城見狀也離席而去。鐵鞋大盜的目標畢竟是花滿樓。
後園景色宜人,葉孤城一路行來足不染塵,遠遠的就看見花滿樓停在了自己的居所門前。
葉孤城淡淡一笑,花家七童在江湖上並不是太出名的人物,然而那一份天然灑脫的心境卻很值得一讚。
花滿樓淺淺笑道,“叨擾葉城主。”
葉孤城亦是緩緩頷首,“花滿樓。”
花滿樓已經將攏在袖中的盒子
託在了
作者有話要說:
PS:原boss想小花了。上一章有必要劇情添加,親們可以去看一看。
正文3989,防盜3989
黃昏,夕陽映着滾滾江水。水面深碧盪漾,燦燦生輝。江面上行駛着一艘大氣的江船。
江船上往來的卻俱都是攜刀佩劍的江湖人。他們穿着同樣的衣裳,既低調又整齊,來來往往按着既定的規律巡視着。
丁楓站在甲板上眺望遠方碼頭,遠處是入海的村落,小小的村子已經升起了冉冉炊煙,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他從甲板上走了下去,來到一處船艙外,敲了敲門。裡面很快就傳來溫和又清朗的聲音,“進來。”
原隨雲負手站在窗邊,淡淡問道,“今夜可能出海?”
丁楓躬身道,“公子放心,一切已經安排妥當。天氣也是極好的,定不會耽誤拍賣的時辰。”
原隨雲淡淡一笑,“很好。”
丁楓躬身又退了出去。
原隨雲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這幾日眼部經脈隱隱有灼痛之感,而白日裡似乎略見光感。看來自秋靈素的毒經斟酌而來的藥方敷眼確實有用。
只是卻不知何時才能真正看見,據他自己研習毒經,只覺得似乎眼部餘毒差不多都已經被驅散,可爲什麼依舊是看不見呢?
原隨雲靜靜思忖着,忽然一股熟悉的刺痛從經脈中灼燒起來,他不由自主的咳嗽了兩聲,從懷裡摸出一個瓶子打開倒了枚藥丸子服下。
他用來設計石觀音的毒依舊殘留在他體內,尚需時日才能全部除去。原隨雲卻並不心急,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是清楚。
只要到了蝙蝠島,任是石觀音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去。
大船很快就停在近海,一艘小舟從大船上放了下去。
原隨雲負手立在小舟上,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映着夕陽看起來分外英秀。小舟方一停泊在碼頭上,一個身着粉紅衣裙的少女就咯咯笑着迎了過去。
她用嬌嗔的聲音道,“隨雲,你怎麼來的這麼晚,人家都等了你好幾天了。”
她的聲音又急又快,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一個美麗可愛的女孩子。
原隨雲的臉色卻微微變了,溫雅的笑容陡然變得極其冷淡,“娘娘這個玩笑未免開的太大了。”
石觀音咯咯笑着,“隨云爲什麼這樣說?”
原隨雲掃了石觀音一眼,眸底的冷酷絲毫不做掩飾,“娘娘現在是什麼身份?”
石觀音卻絲毫不以爲忤,她笑着用手攀住原隨雲的胳膊,“公子這樣生氣,難道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石觀音似乎是很疑惑的歪了歪頭,整個人看起來竟然有少女的可愛和嬌俏,“妾身卻實在覺得奇怪,據妾身所知,公子應該不曾見過這個人啊?”
石觀音突然在原隨雲耳邊低聲吃吃笑道,“難道原公子竟然還是這位金靈芝姑娘的入幕之賓?竟連金姑娘常用的香粉氣味都知道。”
原隨雲的笑容卻變得溫和又親切起來,“娘娘這樣子說,隨雲卻是可以自傲一番了。”
石觀音笑道,“爲何?”
原隨雲微微一笑,柔聲道,“難道娘娘不是爲了隨雲吃醋嗎?”
石觀音愉快的笑了起來,她拉過原隨雲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道,“你是我的男人,是我孩兒的父親,當然不可以與別的女人有染。”
原隨雲的手慢悠悠的撫摸着石觀音依舊平坦的小腹,笑容既優雅卻又冷淡,“你若是當真爲了孩兒着想,就不該去招惹萬福萬壽園!”
石觀音哼了一聲,“難道你我聯手,還怕他們?”
原隨雲悠然笑道,“娘娘何必出言相激?娘娘想要借用萬福萬壽園的聲名,隨雲自有更穩妥的法子,鳩佔鵲巢委實下乘了。”
原隨雲的手看起來很是憐愛的撫摸着石觀音面頰,笑道,“難道娘娘認爲萬福萬壽園的金靈芝姑娘很適合做無爭山莊的少夫人?這卻是錯了。”
萬福萬壽園的金太夫人一共有十個兒子、九個女兒、八個女婿、三十九個孫兒孫女,再加上二十八個外孫。
她的兒子和女婿有的是鏢頭,有的是總捕頭,有的是幫主,有的是掌門人,可說沒有一個不是江湖中的頂尖高手。
還有一個棄武修文,金馬玉堂,位居一品。不止如此,還有一個當朝軍功最盛的威武將軍。
這樣的家世,已經不能單純說是江湖世家了。火鳳凰金靈芝是金太夫人最喜歡的孫女,石觀音竟然借用她的身份,自然是另有深意的。
而這點深意,原隨雲心中卻更是清楚的。想必金靈芝跟隨無爭少主出海遊玩的消息已經傳進金太夫人耳中,那麼石觀音在蝙蝠島上安全自然就有了保障。
金靈芝姑娘與無爭少主一同出海,那麼當然也要一同回來了。
原隨雲卻始終淡淡笑着,似乎絲毫沒有覺得爲難一樣,只是悠然笑道,“既入世又超然,纔是關中原氏的位置。”
“無爭山莊代表着江湖上的公平和正義。既然是公平和正義,那麼就不該與江湖世家有利益聯合。而萬福萬壽園,卻實在是太有勢力了。娘娘,你明白了麼?”
原隨雲淡淡嘆了一口氣,道,“娘娘的心自然是好的,只是收場卻委實麻煩。”
石觀音靜默了一會兒,才道,“只可惜,這位金姑娘卻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妾身卻沒有那等逆天的法子給她掙命。”
原隨雲淡淡一笑,語氣很是雲淡風輕,“死就死了吧,娘娘不必在意。”
石觀音對着原隨雲甜甜一笑,“公子果然是心疼妾身的。”
原隨雲的笑容很是溫和,“隨雲一向都將娘娘放在心上的。”
石觀音與原隨雲相對一笑,一個笑的嫵媚誘惑,一個笑的溫柔親切,男俊女俏,猶如璧人一般。
站在不遠處的丁楓看在眼裡,卻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去。自家公子這樣的笑容實在太可怕了!
原隨雲卻只是輕輕淺淺的笑着,他的身邊縈繞着曖昧又誘惑的氣息,可他卻只覺得厭膩。
原隨雲的手撫摸着石觀音的臉頰,相似的線條讓他想起了碰觸無花時那溫潤又清爽的觸感。
那的確是最讓他滿意的身體啊。原隨雲在心底悠悠的嘆了一聲,等解決了石觀音,就去把無花帶回來。
怎麼還偏偏落在楚留香手裡了呢?原隨雲很不滿的皺了皺眉頭,果然不該把他放出去的。
長江入海口,一艘華麗堅固的大船停泊在港口之上。它的風帆已經揚起,船錨也正由十幾個船工一起拖動起來。
眼看着就要起航,這船上卻來了三位不速之客,希望搭着這大船上路。
前面那人是個很英俊的青年,嘴角微微向上翹着,眼睛裡閃着幽默又機智的光。他身邊的卻是一個矯健的青年人,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起來竟然很像貓一樣。而最後那一個人的面容卻藏在幕離之後,只能看清那身形極是出塵。
船的主人是一個紫袍大漢,他的目光閃動,突然哈哈大笑着走到了甲板上,深深一揖,“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楚香帥和胡大俠蒞臨。兩位要搭海某人的船,那就是看得起我們紫鯨幫!”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海幫主客氣了。”
海闊天的目光又落在那個帶着幕離的白衣人身上,可惜楚留香卻沒有開口給他介紹。這個白衣人自然就是被楚留香制住的無花。
海闊天尷尬的笑了笑,問道,“香帥準備去哪兒?”
楚留香抖開了一方黑緞,笑道,“海幫主縱橫東南海域,想必聽過這個海上銷金窟?”
黑緞上的蝙蝠迎着海風彷彿要展翅飛揚破空而出一般,海闊天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氣,苦笑道,“香帥似乎總有閒心挑戰天下最可怕的人物。”
胡鐵花瞪着眼詫異道,“最可怕的人物?難道這位銷金窟的主人比石觀音還要毒辣?”
海闊天無力的笑了笑,“幾位藝高人膽大,海某人卻沒有那個膽子,更不知道銷金窟所在,香帥委實是找錯人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若是沒有人能找到銷金窟,這位銷金窟主人是怎麼賺錢的呢?”
海闊天苦笑道,“只有銷金主人的門下,才知道那銷金窟途徑。”
楚留香笑了,他的笑容似乎很開心,道,“這卻是巧了,去銷金窟的途徑在下也是知道的。”
海闊天聽得目瞪口呆,末了苦笑着道,“我真是後悔讓香帥上船了。也罷,幾位旅途勞累,就先去客房休息吧。”
海闊天搓了搓手,“這地圖不如先讓海某人看一看,不然海某人委實不知該往哪個方向去。”
客艙裡很乾淨,整整齊齊的放着三張牀。無花一進去就盤膝坐在角落的那一張上,拿下幕離閉目養神。
楚留香一手支額,忽然笑道,“海闊天在說謊。”
胡鐵花從腰間解下酒葫蘆,大大的灌了一口,道,“我可沒看出來。”
楚留香笑道,“因爲他的話本身就是矛盾的。如果他不知道銷金主人的手段,怎麼可能說他是天下最可怕的人物?大師,你覺得呢?”
無花淡淡道,“有理。”
楚留香又笑了笑,“他也許是不知道銷金窟的路途,但卻一定知道海上銷金窟是什麼樣的地方。比如,它做什麼樣的生意。大師,你說是不是?”
無花又淡淡道,“也許。”
楚留香的笑容一點都沒有變,又道,“這麼說,我們應該找海幫主好好聊聊,大師,你認爲如何?”
無花依舊是淡淡的,“隨你。”
胡鐵花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楚留香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尷尬道,“大師,你難道以後都準備用兩個字來打發我麼?”
楚留香嘆了一口氣,道,“難道大師對這個海上銷金窟一點興趣都沒有嗎?柳無眉留下的東西,也許與石夫人有關。”
無花終於睜開眼睛,悠悠然道,“香帥對無眉果然竭盡全力,小靈泉下有知,不知會是如何想法。”
楚留香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道,“我並非爲了柳無眉。這幾個月來,我們每每打探海上銷金窟的消息,聽到的要麼是毫不知情,要麼是拒而不談、聞之色變,更甚者寧可自盡也不敢多說一句。”
“都說那海上銷金窟又叫做蝙蝠島,可那蝙蝠島的主人是誰我們竟一無所知。”楚留香說着就嘆了一口氣,“有這等地方存在,豈是江湖之福。”
無花卻只是淡淡一笑,“香帥果真很愛管閒事。”
楚留香的視線凝注着無花,突然很小心翼翼的道,“這幾天來你似乎很……煩躁,是不是已經聽說了?”
胡鐵花趴在牀上不明所以的瞧了楚留香一眼,“老臭蟲你說話怎麼蟄蟄歇歇的不爽利,聽說什麼了?”
楚留香瞪了胡鐵花一眼,很是艱難的才把話說出來,“原公子和金靈芝姑娘一起出海遊玩。”
無花的手微微一抖,楚留香一向眼利,他看的清清楚楚。
楚留香略一躊躇,才道,“其實我之前有傳信給原公子,他也有回信。只是請我暫時照顧你。原公子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你……既然你們已經……這個,他必然不會放着你不管的。”
楚留香幾乎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表達出他的安慰。
無花卻只淡淡道,“我與他的事,不敢勞煩香帥。”
無花又悠悠笑了起來,道,“金太夫人的孫女與無爭山莊的少主,其實也算良配。只是他既招惹了我,卻還想去娶妻,這卻是很不好。”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只覺得無花這話裡面都是森森殺氣。
胡鐵花瞧了瞧無花,又看了看楚留香,突然瞪大了雙眼,卻被楚留香狠狠一瞪。胡鐵花低下頭咳嗽了一聲,道,“那個……我什麼都沒聽見。”
楚留香嘆了口氣,突然出手解開了無花的禁制。
無花哼了一聲,道,“你不怕我再出手殺你?”
楚留香苦笑道,“難道蝙蝠島那樣兇險的地方,我們不該暫時同舟共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