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站了起來,就要藏身於牀底下,但還沒來得及做出動作,熄滅的蠟燭忽然亮了起來,整個客房都明亮了。
凰殤昔第一反應就是抄傢伙,於是她隨手拿了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就往飛身進來的某個黑影揮去。
那力道,慌亂之中也不忘快狠準!
“皇后就是這麼歡迎本王的?”
一道帶着三分不羈七分陰氣的熟悉聲音傳來,凰殤昔下意識住手,轉眸一看,在看到對方那張熟悉略帶陰沉的臉時,登時鬆了口氣。
瞪了他一眼道:“不然呢?本宮要鼓掌熱烈歡迎麼?”
東陵玖繃着臉,視線停在她隨意抓起,頓在離他的臉有兩公分左右的距離的簪上,臉色頓時黑了,倘若他方纔不出聲,這簪豈不是要插到他臉上?
那他的臉……臉……
凰殤昔收回手,坐下,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簪,臉上也有些黑線,似乎是沒料到自己隨手竟拿了個簪。
凰殤昔面色淡淡道:“王爺有什麼事?本宮還要休息,趕了三天的路,你不累,本宮累!”
聽她這麼說,東陵玖才發現她已經合衣準備休息了,他耳根莫名地泛起了粉紅色,他尷尬地別過臉,掩嘴咳了聲,道。
“沒事不能來?”
凰殤昔無語,看向東陵玖,挑眉反問,“你說呢?”
她現在可是皇后,這裡是她的寢房,他一個王爺,半夜三更奪窗而入,你說能不能沒事過來下?
東陵玖似也反應過來方纔他問的問題有多傻,他嗆了下,又咳了聲,“本王只是路過……”
凰殤昔再度無語,額上掛滿了黑線,忍住不悅,配合道:“那以後王爺‘路過’的時候,能不能正常點兒敲門進來?本宮的小心肝經不得嚇!”
“那本王需不需要現在出去重新進來下?”
凰殤昔立刻看向房門,伸手做出了姿勢,“本宮沒意見,王爺請!”好走不送……
東陵玖脣角略微抽搐,瞪了眼那沒良心的凰殤昔,“好了,本王不和你鬧了,本王是來給你送吃的。”
說着,東陵玖已經走到桌子的另一邊,在凰殤昔對面落座。
凰殤昔淡淡地動了動眉梢,沒說話,但是已經注意到他手中的確拿着籃子。
他將手中的飯菜一一擺上桌面,全是色香味俱全的肉,勾得人肚子裡的饞蟲都想跳出來。
東陵玖擺好重新坐下,眉目清俊的他透着一股溫雅的氣息,他勾脣道:“寺裡吃的都是素食,本王看得出皇后和本王是同類人,素食是一種折磨,本王都吃不下,估摸着皇后也會吃不下,所以就帶了些吃的來。”
他好看的眉往上一挑,帶着討賞的意味問:“本王在沙場上都不忘將士,如今也不會忘皇后,本王這人可還行?”
凰殤昔不答,只淡淡睨了眼他,就把視線放到食物上,過了好半響,她幽幽問道:“沒下毒吧?”
東陵玖面色瞬間又變黑了,隱隱覺得胸腔內好似憋了一團火,他繃着臉,咬牙切齒道:“本王像是那種小人?”
凰殤昔一臉平靜地上下打量了他番,在他隱約要冒火光的注視下,緩緩張口,紅脣間溢出兩字。
“難說。”
東陵玖這下完全不知說什麼好了,他明明是關心她的,怎麼現在覺得自己來着是找氣受的?
眼角無意間掃到她手腕上的指甲印,他眸色猛地一凜,語氣有些冷,“你手上的傷怎麼回事?”
凰殤昔毫不介意地瞥了眼,抿脣,無所謂道:“回來的時候遇到一隻野貓,被她發狂的時候抓傷了。”
忽然想起了什麼,她轉臉看向東陵玖,問:“王爺,有藥不?”
東陵玖不言,靜靜地盯着她的傷口,姣好的星眸因他太過專注而稍微眯了起來,眼底透着一股她沒見過的深沉,還可以感覺到他發出的涼意。
她被他這模樣給驚住,好半天都沒有再說話。
兩人都沒有再開口,空氣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東陵玖一臉嚴肅地收回視線,眼中看不到他之前的玩味與戲謔。
他沉聲開口:“皇后,子貴人那件事,你不必過於放在心上,母妃會處理好,你暫時不會有危險。”
見他說起正事兒,凰殤昔也不再是那副什麼也不上心的吊兒郎當的模樣,她坐直身子,說起子貴人,不由擰眉。
“暫時?六王爺,本宮要的可不是暫時的安全,如果王爺不能保證本宮的安全,你覺得本宮有什麼理由去把這事置之腦後?這關乎的,可是本宮的命,沒有人會比本宮更在乎本宮的命。”
東陵玖眸光暗了暗,皺眉,還沒開口,凰殤昔便又淡淡道:“六王爺,太妃身子不好,若又要爲本宮的事情操心,你讓本宮於心何忍?”
東陵玖盯着她,看進她那雙好看的眼睛,終於,他嘆息無奈道:“那你就不相信本王能保護好你?”
凰殤昔只是笑,不作答。
倘若她信,倘若他能,她也不會見到子貴人的屍首出現在她的寢室了。
如今,能信的只有自己罷了。
躲在誰的羽翼之下,也不如自己手握大權來得讓人心安。
東陵玖又嘆了一聲,“不信也罷,本王只問你,倘若某日你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你別擅自去,告訴本王,本王替你行動,可行?”
凰殤昔仍是勾着淺淺的笑,不置可否,但是這意思無疑是拒絕。
東陵玖頓感無力,思索一下,又道:“唉,那這樣,你能不能答應本王,哪怕你知道對方是誰,再沒有認清對手的真實實力,又或是你不夠強大時,不確定能不能自保,不輕舉妄動?”
這一次,凰殤昔倒是爽快地點頭了。
她不傻,纔不會因爲清楚暗中那人是誰就盲目行動,她可不想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命喪黃泉,沒有足夠的實力,她可也不想去尋死。
在後宮,她誰都不信,唯一可靠的,便是她自己。
東陵玖深深地看了眼凰殤昔,也不知在想什麼,眉心出現了幾絲倦意。
掃了掃擺在桌面上的食物,他起身往外走去。
打開門時,他留下一句話。
“當日刺客一事,你雖嘴上不說,但是本王清楚你心裡對本王還是有些介意和懷疑,甚至對本王依舊抱有戒備,本王只想告訴你,不論你信不信,本王絕無害你之心,現在不會,日後也不會。”
東陵玖人已經離開,但是那些話,還言猶在耳。
凰殤昔什麼也沒說,只定定地坐着,鳳眸的流光溢彩,倒映着桌上的食物,好半天都沒有動作。
良久,她終是起身,熄滅蠟燭,躺到榻上,閉目。
桌上的食物,置涼。
而屋外,隱身在暗處的東陵玖,凝着那熄滅光亮的屋子,心中嘆息,竟覺得有些難受,背影,孤寂。
翌日,凰殤昔醒得早,也不知是不是最近煩人的事太多,讓她神經繃緊,令她醒來後就毫無睡意。
她抓了抓凌亂的青絲,琢磨着是該起身還是繼續睡下的時候,房門被敲響,妽嵐的聲音傳了進來。
“娘娘,奴婢來侍候您洗漱。”
“進來吧。”說着,凰殤昔打着哈欠,伸了伸懶腰,然後坐了起來。
妽嵐推門而進,對桌面上早已涼透的食物只很輕地瞥了眼,隨後把洗漱用具端到牀前。
看了眼洗漱用具,凰殤昔眉心一皺,問:“新的?”
妽嵐點頭,“是,茗碎把舊的給扔了,奴婢想着寺裡的不適合娘娘,就準備好了新的。”
聽到妽嵐說茗碎將舊的給扔了,凰殤昔眉心的摺痕深了幾分,但沒說什麼,觀察了會兒眼前的物品,她擡眸,似笑非笑地盯向妽嵐。
“妽嵐,本宮問你個問題,如果給做了手腳的東西被發現甚至還給扔了,如果是你,她若再想下手,你覺得她會選擇在什麼地方動手?”
妽嵐對上凰殤昔的視線,看到了凰殤昔眼底閃過的冷意,她瞬間明白了什麼。
她低聲道:“奴婢猜不到,但如果是奴婢,奴婢絕不會再選擇相同的地方動手。”
凰殤昔不置可否,脣際抿起諷刺的弧度,執起面巾的一角,將其輕輕放入水盆中,冷眼看着盆中的水,將面巾浸透。
隨後,她用着陰冷的口吻道:“妽嵐,你挺聰明,但是……”
後面的話,凰殤昔頓住,話峰一轉,“把桌面的東西收拾下吧,洗漱本宮自己來便可,待會兒回來後再把盆子端回去。”
妽嵐看了看桌面上的食物,眸子一爍,嘴張了張,沒動。
“沒聽懂?”凰殤昔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
“奴婢有事要告訴娘娘。”妽嵐走近一步,掏出了一個藥瓶子,伏身,恭敬地上遞,“娘娘手上的傷,奴婢向御醫要了藥。”
凰殤昔沒說話,眯眼看向妽嵐手中的藥瓶子,眼中浮上一掠懷疑的意味,隨即愈來愈深,眸子變得深不見底。
凰殤昔開門見山地問:“東陵玖給你的?”
妽嵐身子一顫,稍縱即逝,她保持如舊的姿勢,堅持如舊的話,“娘娘,這是奴婢向御醫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