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鑾殿內。
一襲藍衣,模樣看似二十多歲的美男子在某間寢室外不停地來回走動,俊美的臉上寫滿了焦急,額上隱約能看見絲絲細汗冒出。
他不時走走停停,不時焦躁地朝寢室的大門看出,焦慮之色顯而易見。
只是那雙大門卻一如既往地緊閉着,鬧得在外在明在暗的人都人心惶惶,七上八下。
恨不得那扇門被風吹開都好!
……
一件寢室內,寬大的龍牀之上,合衣躺着一名氣質高貴霸氣的男子,他有着驚爲天人,風華絕代的絕美容顏,眉,眼,鼻,嘴,無不用心雕刻,他安詳地躺睡着,只是,臉色有少許蒼白……
不知過了多久,那張冷豔傲然的臉有了一絲變化,眼皮漸漸被掀開,那雙勾人心魂,魅惑至極的深邃眸子逐漸露出。
喉嚨有些不舒服,他輕咳一聲,正要起身,忽然掃來了一陣風,後背覆上了溫暖。
一道帶着兩分不滿八分擔憂的聲線:“醒了?別亂動,我扶你起來。”
東陵梵湮果真沒動,只是蒼白的臉色顯得有些難看,瀲灩的薄脣輕抿,魅眸幽深,劍眉微蹙,顯然是有些不悅。
脣角繃緊,他淡淡道:“皇叔,朕有潔癖。”
東陵無錦的臉色僵住,動作頓住了,看了東陵梵湮一眼,隨後嘆息一聲,鬆手,退後幾步,離他有一定的距離。
見東陵梵湮順利靠在牀榻上,也確認其並無大礙,東陵無錦終於開始不慢地口沫飛濺,“你個臭小子,明明自己知道中毒了,一旦發作不及時處理可是會要了你的命的,你偏的就這麼頑固,難道在皇叔面前低下你高貴的頭顱會死人嗎?”
臭小子,每次都這樣,這般高傲,就連毒發都不和別人說,真不知該笑還是哭。
東陵梵湮不言,靜靜地靠着,閉目,假寐。
東陵無錦哭笑不得,知道這傢伙不喜歡聒噪,於是也勉爲其難地停下抱怨,搖了搖頭,長嘆,“還記得中毒多少年了?”
聽到此話,東陵梵湮才懶懶地睜開眼,即使是身子不適,臉色蒼白,還一副病態,但是高貴典雅的氣質不見分毫,反而還給他增添一種淡雅的氣質。
“也該有七年了。”
聲音清冷,不見感情,若是仔細聽,不難聽出他自嘲寒冷的語氣。
七年七年……登基七年!
東陵無錦點點頭,像是沉吟什麼,最後終是將其收回腹中,忽然想起什麼,又道:“聽聞你的皇后也中毒了,還是熱毒,這麼說來,你體內這麼多年的毒是可以解了?”
東陵梵湮薄脣抿得更緊,許久都沒答話,只是盯着東陵無錦,似是想通過他來看另外一個人,半響,他收回視線,又閉上了魅眸。
“不,朕的毒解不了。”
“爲什麼?”東陵無錦疑惑,“當年那人不是說了只要找到身中熱毒之人,再……”
“朕說了,解不了。”東陵梵湮淡淡打斷。
東陵無錦正要追問,但是轉眸之間卻看到了他臉上浮現了疲憊之色,波瀾不驚道:“皇叔,朕說過她於朕價值不少,再沒有把她的價值榨盡,沒有讓她嚐到生不如死的感覺,朕暫時不會讓她死。”
原來,並非是解不了,而是某個人不想解。
“……”東陵無錦噤聲,他深知東陵梵湮已經做了決定,自己再多說什麼也無用。
但是……他又擔憂道:“可是你的毒?”
黑如琉璃般的一眼望去幽森陰冷,眼底劃過一絲陰狠的殺意,慵懶的聲線覆上了一絲嘲諷,“皇叔放心,朕還有這麼多未完成的事,況且太妃都尚在,朕怎麼可能捨得死。”
他倏爾勾脣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始卻是不達眼底的,暗沉中波濤洶涌,驚浪駭嚇。
東陵無錦沉默不語,定定地望着東陵梵湮。
也是,那些人猖狂這麼久了,梵湮也該找個時機收拾他們了,這個帝位,這個龍鱗皇的稱謂,他東陵無錦,龍鱗皇朝尊貴的皇叔只認東陵梵湮。
當年那些事還時刻幻映在眼前,那些話也都言猶在耳,不是說過去就能過去的,本就是皇兄那些年對不起梵湮母子。
的確,凰殤昔本就該死,若是當年沒有這個丫頭,沒有那個女人,就不會有今天這個局面,梵湮亦不會如此痛苦地活着。
凰殤昔該死……她確實要補償梵湮,她所剩的價值,理應填補梵湮多年來受的苦,她更要嘗試梵湮這麼多年的痛苦,父債子還,母債女還!
東陵無錦素來不參合殺戮意味,如今東陵梵湮的毒發作,他親眼目睹東陵梵湮所要承受的,眼中頭一回閃過殺意,愈來愈濃!
“梵湮……本王也不會放過那些人的……”
東陵梵湮毒發一事,東陵無錦全權封鎖,就連龍鑾殿也非是人人皆知,一切消息全都封鎖在東陵梵湮的寢室,就連來給東陵梵湮診治的太醫,也讓給告老還鄉,由東陵無錦的人親自護送。
因此,無人得知東陵梵湮出了何事,也不允許有任何人知道。
所以,那邊鳳鸞宮出來的東陵諾佑與凰殤昔二兩對此事也是毫不知情,依舊東陵諾佑開路,帶她到處閒逛。
一路上,凰殤昔不停暗暗打瞌睡,毫無精神的樣子,昨夜她幾乎是一夜未眠,而回鳳鸞宮後又被東陵梵湮那個男人折騰了好一陣,精力什麼的早就耗光了……
“咦?九皇兄是帶着誰呢?你的王妃嗎?”
突然傳來的一道聲音,勉強幫凰殤昔提了提神,聞聲望去,一襲水綠色長裙的女子朝着他們這邊飛奔而來,如墨的長髮飛揚,帶着一種好聞的清香。
“嘭……”
伴隨一聲悶哼,東陵諾佑被迫鬆開了凰殤昔,後退幾步才穩接撲到他懷裡的某個人。
聞言,東陵諾佑小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最終成功變爲豬肝色!
怯怯地瞄向被推到一旁的凰殤昔,見她並未表現出不妥,才暗暗鬆了口氣。
要知道,有些話是不能說,就好比如方纔東陵蘭璇無意的話,雖說童言無忌,但若被有心人聽到加以捏造,他或許無事,但凰殤昔就不一定了,他東陵諾佑若不是才高八斗,但也不算愚笨,不過是單純了些,也是知道什麼不該在皇宮說。
凰殤昔也朝東陵諾佑的方向看去,兩人視線相撞,東陵諾佑慌忙收回目光,不敢與她對視,臉上可疑的緋紅愈來愈濃。
他能感受到凰殤昔灼熱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本就是內向怕羞,是見女子就臉紅的那種人,如今凰殤昔一個勁盯着他,那麼直勾勾,那麼灼燙,讓他想無視都難。
於是慌慌張張分散注意力,將懷中某個飛奔而來的小女子拉出來,小臉通紅,聲線略微尷尬,故作不滿道:“蘭璇,皇兄不是教導過你男女授受不親嗎?”
那一身水綠色長裙的女子擡起頭,精緻的面容上,睜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眼中毫無雜質,眨眨眼,單純可愛地問道:“可是皇兄不是璇兒的皇兄嗎?”
東陵蘭璇,龍鱗皇朝十四皇妹,同爲已故先皇蘭妃所生,與東陵諾佑爲同母胞妹。
先皇蘭妃,在四王之亂中曾支持東陵梵湮,助他走出冷宮,甚至給了他助力,更甚,還爲救東陵梵湮而死。
其臨死前將東陵蘭璇和東陵諾佑託付給東陵梵湮,蘭妃與他有恩,而東陵諾佑也無爭帝位之意,這也就是爲何東陵梵湮會留住諾佑和蘭璇的原因。
要知道,除了太妃膝下之子,若非有東陵梵湮在,東陵諾佑和東陵蘭璇早已屍骨無存!
東陵諾佑也是眨眨眼,不知爲何,那張紅撲撲的臉蛋竟變得更紅了,也是純潔地答覆:“可是皇兄是男子,蘭璇是女子,只要是男子和女子,都不能親近的!”
這話說得,實在太沒技術含量……
也正是技術含量不足,在東陵蘭璇天真好奇的神情下,她又問着,繼續糾結東陵諾佑說得那個“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
“可是璇兒看見過七皇兄和七皇嫂抱在一起呢,七皇兄還牽過七皇嫂的手,還有還有,三皇兄還親過三皇嫂的嘴呢!爲什麼他們就不在乎那‘男女授受不親’?”
當日宴會之上,東陵梵湮強吻凰殤昔,之後兩人接吻得天昏地暗的場景,她這個坐在旁邊的皇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這下,東陵諾佑的臉色已經幾乎可以冒煙了,這次不是因爲害羞,不是因爲東陵蘭璇躲在他懷裡,而是無言以對,憋成的!
他這皇妹怎麼就那麼多問題呢?每個皇妹都很聽皇兄的話,怎麼就他親皇妹這麼搗亂?乖乖聽皇兄的話不好嗎?
他冥思苦想許久,才終於傻傻地想到了,“因爲皇兄和皇嫂是夫妻,他們是不用在乎這些的!”
東陵蘭璇單純地盯着他,他回一句,她就頂他一句,這次也不例外,“九皇兄和璇兒也是兄妹啊,關係密切,怎麼就不可以呢?”
凰殤昔無語地睨着這兩人一來一回,沒完沒得駁嘴,眼簾下垂,顯然是覺得十分無趣。
終於,她猛地一拍額頭,她真的想不明白,那該死的男人怎麼會有這麼一對活寶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