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這纔是太妃叫她來此的真正目的。
太妃一直盯着凰殤昔的臉,注視着她的表情,連半分都不肯放過,瞧見她臉上隱約呈現不虛僞的困頓,她已然有了一絲瞭然。
果不其然,下一刻,凰殤昔就斂眉說道。
“太妃,說實話,臣妾是真的不知道爲什麼會那樣,臣妾只是在按腦子裡的譜子彈奏,就變成那般模樣了,說起這事,臣妾還得多謝當時太妃與六王爺出手相救。”
“譜子?你說的是什麼譜子?”太妃一驚,忽略了凰殤昔最後的話,直接問自己想要的答案。
正是因爲如此,凰殤昔眼底深處的狐疑更甚,而太妃似乎也注意到了什麼,收拾一下心緒,這才重新開口。
“哀家只是太擔心你了,唯恐你有什麼事,才冒冒失失地問了一句,要知道,現在被下蠱的人可不少,皇后可別想多了。”
下蠱?
凰殤昔表面沒有多少波動,一笑而過,見凰殤昔沒有什麼不妥,太妃繼續方纔的話題,“皇后可否告訴哀家,那是什麼譜子?也好讓哀家分析一下,送去太醫那裡看看?”
凰殤昔驀然勾脣,揚起一個詭異不爲人知的弧度,平平淡淡道:“臣妾也不知那是什麼譜子,只是覺得它好像很眼熟,裡面寫了什麼臣妾也說不上,而且也記不了,恐怕要讓太妃娘娘擔心了。”
太妃面色稍稍嚴肅,望向東陵玖,只見他低着頭,好興致地把玩着茶杯,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她也清楚,某些事情是急不來的,譬如凰殤昔的事,太過急躁,很有可能得來反效果,這事還得需要一步一步慢慢來。
她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道:“哀家也只是心疼你,擔心你有個好歹,再怎麼說你也是我龍鱗皇朝的皇后,若下次還出現這樣的情況,記得告訴哀家,哀家看不得你受傷。”
看不得她受傷?呵呵!
她抿起脣,笑道:“謝謝太妃關心,臣妾會的,臣妾也不想太妃操心。”
太妃看了看慢慢沉下去的天色,不容置疑地對身邊的宮女吩咐道:“準備下晚膳,皇后也會留在這裡,晚膳的時候就去把七王爺七王妃喊過來吧。”
宮女領命,退下。
太妃不再問話,而是若有所思地沉默起來,一副神遊太虛的模樣,眉梢皺起,好似在思索着什麼苦惱的事情。
而東陵玖對手中的茶杯終於沒了興趣,放回原位,擡頭,別有深意地瞥了眼凰殤昔。
凰殤昔淡漠回看,面上波瀾不驚,對他頗有暗涌的那眼不甚在意,靜靜地坐着。
從進來至現在,凰殤昔都沒有正眼看過東陵玖,不禁讓他的自尊有那麼一點點受傷。
好歹他也是個有模有樣,驚豔絕倫,剛勁霸氣的美男子,無數少女見了他都會幾乎被他美得昏過去,別說讓他正眼看過去,就是餘光掃到她們,都給尖叫了,怎麼偏偏到了凰殤昔這裡,他再怎麼盯着她看,她愣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還可以將他這麼一個大美男給無視?
自尊心……猛然受挫!
忽然,太妃驟然擰頭問了凰殤昔一句,“皇后這幾日有無感到不妥?比如說身子與平常有什麼不同?”
凰殤昔脣角依舊掛着溫和的笑意,靜默兩秒後,反覆回憶,搖頭道:“沒有別的,臣妾只是受了驚嚇,還不至於傷了身體,太妃無須太過擔心,臣妾都有點受寵若驚了。”
太妃試探問另一個話題:“那……皇后和皇上的進展……如何了?有沒有新的發展?”
這個話題成功讓凰殤昔掛在脣邊是笑意僵住,消散,取而代之是一抹看不懂的詭異意味,她彎起眼睛凝視太妃,“不知太妃所說的發展是指哪個發展?臣妾愚昧,還望太妃賜教。”
她就不相信,太妃會不知道她之前到了龍鑾殿,還停駐了好長一段時間,太妃現在問她,是想得到什麼答案?
腦海裡想起了太妃之前對她說的那句“拿走帝王的心”,讓她醒悟,太妃的意思是不是在問她與東陵梵湮有沒有那個?
腦中又浮現了在龍鑾殿內,那個可恨的男人壓在自己身上羞辱她的場景,臉上逐漸變紅。
是被氣的。
可是落到太妃眼裡,就不這麼看了,而是肯定了東陵梵湮已經要了她……
半響,太妃笑得開心,語重心長道:“很好很好,作爲皇后,就該有點手段,不管怎樣,能讓皇上上心就是個好開始,最好再接再厲,給皇上誕下子嗣,到時候,你的地位絕對無人可及!”
凰殤昔的臉色漲紅難看起來,耳根都被起紅了,偏偏在太妃看來,就不是氣的……
她憋了半天,想說什麼反駁的話,最後只憋出幾個字,“臣妾知道分寸。”
太妃柔和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不再說話,而是又陷入了沉思當中。
東陵玖正襟危坐,表面看上去沉穩內斂,內心卻是在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他是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堂堂七尺男兒剛血十足,男人味四溢,怎麼凰殤昔就是喜歡當他透明呢?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相當嚴峻的問題……
六王爺想得太過入迷,以至於根本沒聽到凰殤昔和太妃的這段對話。
至於凰殤昔,則是抿脣沉吟,垂起眼簾,掩蓋她眼底的思緒,沒有人清楚她在想什麼。
三人沒有一個開口,氣氛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就連空氣也小心翼翼地流動。
東陵落與佟盺怡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僵局。
東陵落古怪地看了眼這沉默不語的三人,脣角微僵,開口化解:“母妃,你不是說要用膳了嗎?怎麼還在主廳呢?”
東陵落的提醒,倒是讓思尋許久的太妃反應過來,尷尬地笑起來,便讓各位去偏廳落座用膳。
用膳期間,太妃不住往凰殤昔碗裡夾菜,就連對自己的皇媳婦都沒有這般熱情,當下就讓佟盺怡的臉色黑了起來。
只是沒人注意到,就連他身邊的東陵落也沒用在意,他只是默默吃飯,時不時看幾眼凰殤昔,覺得甚是舒服,忽然覺得皇宮的飯菜也是挺不錯的。
他本是個在書堆里長大的王爺,從小便愛好讀書,看的書多了,也就變得文質彬彬,溫文爾雅,待人和善,不說重話。
即使是面對不喜歡的人,都是淡雅對待,只不過帶有幾分疏離之意罷了,並不會當面給別人難堪,是個好王爺。
而且府中,只有一個明媒正娶的妻子,沒有納任何妾室,這也是爲什麼即使他多年在外,佟盺怡也不會抱怨的重要原因。
但是對於長久微服私巡的他,身邊從不帶女人,這才與自家王妃重逢不久,自然是沒能看懂自家王妃此刻心情正極差。
東陵落倏爾想起了什麼,視線移向太妃:“母妃,兒臣這次回來不打算再出城了,想留在這裡了,冷落昕怡多年,想補償一下她。”
聞言,佟盺怡再差的心情也得以好轉,害羞地絞着手指,不說話。
太妃夾菜的手猛地頓了頓,最後一張老臉笑開了,像花兒般燦爛,“落兒是總算曉得昕怡的好了?虧得你也知道冷落了昕怡,也好,留下減減你的內疚吧,母妃是沒意見的。”
一旁的東陵玖,瞥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繼續自己認爲做有價值的事,片刻後,淡淡道:“終歸等到你這句話了,這下母妃不用老向本王抱怨,本王也算解放了。”
太妃嗔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這小子,好像很嫌棄母妃?”
東陵玖不理會,優雅高貴地吃着,與凰殤昔同一個世界觀,有山珍海味不吃,陪人聊天,浪費……
凰殤昔與東陵玖破有默契,緘默,一聲不響地用膳。她怎麼有種錯覺,感覺現在是他們一家人,兩對夫妻陪孃親在說笑?
咳……想多了,肯定是她想多了……
這場合本來有說有笑,氣氛極爲融洽,但是太妃卻驟然變了臉色,捂上自己腹部,一臉痛苦之色。
這下子,所有人都緊張起來了,就連兩個以看價值爲重的凰殤昔與東陵玖都站了起來,一人慌忙跑到太妃身邊,一人急忙想奔出去尋太醫……
太妃虛弱的聲線打斷了所有人的動作,“不用擔心,哀家只是舊疾犯了,歇一會兒就會沒事了……”
“這怎麼行,母妃,你可是後宮裡的太妃,你要是出事了這後宮誰管?兒臣與七皇弟又該如何是好?”東陵玖堅決反對。
“依兒臣看還是傳太醫,母妃身子要緊,兒臣不許母妃草率了事。”東陵落一臉嚴肅,也是難得第一次堅定不允許。
太妃看着兩個心疼自己的兒子,忽然眼眶一熱,覺得上天帶自己不薄,起碼她有兩個把她當初珍寶來守護,值了,值了……
“好,你們這麼在意哀家,哀家心裡很高心,哀家寢室裡有藥,不用叫太醫了,皇后,扶哀家進房,哀家吃了藥想先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