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東陵梵湮的臉色不但沒能得到緩解,反而更黑了,那蒼白的面容襯着這難看至極的臉色,顯得格格不入。
他不語,平靜地用一雙幽森冰冷的眸子盯着她,而後二話不說,掀開被褥就起身往外走去。
凰殤昔只是挑眉,淡淡地看着,並沒有阻止,她看得出,東陵梵湮眉心那明顯的厭惡之意,不難看出,他若是再不去沐浴,那潔癖發作起來,應當是很可怕的……
凰殤昔鳳眸望着房門的方向,眉,微微收了收,鳳眸一點一點暗下來。
讓她把自己給他?凰殤昔冷笑,怎麼可能……
她爬到榻上,打算補補眠,只是這牀榻被東陵梵湮睡那整晚,不對……是一整日,這下子是滿牀都沾着他的氣味,鼻尖充斥着那個男人的氣息。
這讓人怎麼睡?
凰殤昔掀開被褥,煩躁地抓了一把已經被她睡得凌亂的髮絲,起了身,索性趴到桌面沉沉睡了去。
屋外,開得正盛的那株美豔樹上的花兒,如今不知因何原因開始慢慢凋零,現下竟是僅剩下一朵即將焉了的小花兒。
有個人影無人察覺地靜靜地站着屋外,熟睡中的凰殤昔毫無感覺,那人影站在窗戶邊,衣袍飄動,帶着一股渾然的氣質,來自多年的歷練,他透過窗戶,不知往裡看着什麼。
站了許久,那人影倏然身形一動,一瞬間不見了蹤影,而房內的除了一個趴在桌面上的人影外,還多了一個站在一旁,俯身朝趴着的人靠近的身影……
另一方面,東陵梵湮黑着一張臉去了東陵無錦的客房,因爲每次來神廟,東陵無錦的客房都沒變化過,所以東陵梵湮自是清楚的。
而且東陵無錦的客房處在北客院,這裡夠清靜,且西客房到北客院的距離有些長,導致東陵梵湮的臉色直接就變成了陰風怒號,狂風暴雨。
東陵無錦見到他先是愣了下,隨後展開無比燦爛的笑靨,站起來正想迎接他。
但東陵梵湮看都沒看他一眼,揮手讓人準備浴水。
東陵無錦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重新坐了下來。
神廟是節儉神聖之地,不見得鋪張浪費,因此這邊是沒有浴池,不然,東陵梵湮也不至於憋屈地到客房沐浴。
下人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確認身上不髒,才換了鞋子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將龐大的浴桶放好,隨後膽戰心驚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出去了,當房門一關的時候,總算鬆了口氣。
不因爲別的,就是東陵梵湮那張陰沉遍佈陰鬱陰霾的絕美容顏,以及身上爆發出來讓人靠近一點兒都覺得骨頭都冷的氣流。
東陵梵湮走到實木做的屏風內,沒有多餘的耐性,他直接將自己的衣袍撕開,沒錯,就是用撕的!
將身子沒入散漫花瓣的浴桶中,那沉暗的緊繃的臉色如舊。
東陵無錦的客房素來很大,此時浴桶擺在最邊,而東陵無錦這時也坐在另一邊,幾乎是隔了近十米的距離。
這等距離,相當於兩間房間那般了,再加上那實木屏風的阻擋,這名副其實就是一間大房子裡面有兩間小房間了!
聽着東陵梵湮一遍一遍地傳人擡進浴桶,看着下人們一趟一趟地把浴桶擡進來,將另一桶明明乾淨的擡出去,東陵無錦嘆息之中還隱約帶着抽搐的意味。
直到最後一桶搬進來,東陵梵湮沒入水中過不再傳人,東陵無錦才微微撫了撫額。
從來就知道他的侄子有很重的潔癖,現下親眼看着他洗浴時所用的人力物力財力,頭一回覺得沐浴對他家侄子來說是件這麼麻煩的事兒!
他沐浴只要那麼一桶就夠了!他的梵湮侄子呢?
這少說也搬來了十四五桶了吧?這侄子的潔癖就能不那麼重麼?
東陵梵湮閉目假寐,溼潤性格的薄脣嬌豔欲滴讓人忍不住一嘗芳澤,眉心浮上慵懶之意。
碩健強勁的雙臂隨意搭在浴桶邊沿,頭靠着微微朝後仰,如墨長髮沾着晶瑩的水珠,幾絲發碎粘在那張美得人神共憤顛倒衆生的容貌上。
幾縷溼潤的墨發沾在那厚實令人無限遐想甚至於可以讓人噴鼻血的胸膛,由於浴水溫熱,溫厚細滑的胸膛停留着水霧,泛着微微的粉色,就連臉色都是染着惑亂人心的點點潮紅。
撩到桶外的墨發如瀑般傾瀉,美人兒出浴圖,攻人心智蠱惑心魂,讓人禁不住淪陷……
半響,風華絕代的容顏上,那雙勾心奪魂如黑曜石般迷人的眸子懶散地掀開,瞳孔幽深而讓人不由自主沉淪……
瀲灩的薄脣輕啓,一口暖氣從他口中緩緩呼出,在半空中與升騰的暖氣縈繞在一起。
“梵湮,寒毒可是過去了?”
片刻後,外帶着擔憂的語氣的聲線傳進,東陵梵湮輕勾脣。
脣瓣帶着似笑非笑的意味,“朕早說過,朕無事。”
這話落下,外邊好一陣子沒有聽到聲音,大抵是東陵無錦因爲東陵梵湮這話讓他既納悶又生氣,好半天才幽幽道。
“別以爲本王看不出,你自己那客房可是被你一不小心控制不在給毀了的,本王很擔心你會不會再一不小心把本王的屋子也毀了。”
東陵梵湮抿脣,不語。
只聽見外的人兒長嘆一聲,“唉,梵湮,你就不能好好待自己?你若是喜歡那女人,皇叔什麼也不說,你喜歡怎樣便怎樣就是,皇叔只求你能好好的,其他的皇叔也不打算管了。”
東陵無錦無奈地搖頭,看了看手中的奏摺,頃刻也沒心思看下去,乾脆就扔到一邊去了。
裡面久久沒有答覆,東陵無錦以爲東陵梵湮有毒發了,着急地起身,“梵湮你怎麼了?寒毒又發作了?”
說着他正要往屏風那邊衝去,只聞屏風內傳來的那道聲線慵懶中夾帶着不宜察覺的孤寂。
“皇叔,她好像很討厭朕。”
東陵無錦腳步一頓,臉色有些僵硬。
他自是知道東陵梵湮說的那人是誰,聽到自己的侄子說話頭一回帶着這樣的感情,他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揪痛。
他皺眉問:“梵湮……你是真的……對那女人動心了?”
裡面又沒了聲音,但東陵無錦能猜的出,此刻東陵梵湮定是眯着眸子緊緊抿着脣的樣子。
他不由又發出了一聲嘆息。
“這很正常的,想想以前你怎麼對待她,依那女人的性子,怕是不會輕易原諒你的。”
他本來對凰殤昔是沒多少成見的,但是自從見識過東陵梵湮寒毒發作時所承受的痛苦,他對凰殤昔的恨就在時間還很長流逝中逐漸加深。
他籌謀着殺了那女人,可偏偏在這時,東陵梵湮居然告訴他對那女人動心了?
而且,是真的動心了。
客房內一陣靜默,東陵無錦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不管什麼原因也罷,那女人能壓制你體內的寒毒,而且又是身中熱毒之人,無論你看中她什麼,她都必須爲我們所用。”
“你又說過,她是逝族之人,不論是與否,這逝族人不可被其他人奪去,而且據本王所知,太妃早已清楚,也在暗中栽培凰殤昔,企圖引發她體內逝族人所擁有的能力爲她所用,甚至派東陵玖過去接近她,依本王看,東陵玖不單單是抱着太妃的意思接近凰殤昔……更……”
話音停頓的剎那間,屏風內響起了嘩啦啦的聲音,不多時,東陵梵湮就隨意穿着衣袍走了出來,那鬆塌塌的浴袍將他整個能讓人看得眼都直了的胸膛露了出來,優美的人魚線以及結實緊繃的小腹,無一不是上天精心雕刻的。
他的長髮還在滴着水,魅眸半闔,帶着沐浴過後的清爽和清香,面無表情地隨意找了把剛被人擦過還沒有人落座的椅子坐下。
神色清冷,他好整以暇地勾着脣,一字一句緩緩他口中溢出。
“朕的女人,又豈容別人覬覦?”
東陵無錦眼神一閃,他看到了東陵梵湮脣際那笑意並不單純。
理了理思緒,他抽出摺扇輕搖,淡淡道:“也就是說,凰殤昔不能讓太妃奪去,價值如此之多,頭腦又聰明,若收爲己用,必定是一步好棋。”
扇子又被扇了扇,東陵無錦一臉沉重:“就憑這些因素,本王也覺得很有必要將凰殤昔帶到你身邊。”
東陵梵湮意味不明地睨向東陵無錦,東陵無錦錯開視線。
他揚起脣,黑眸深不見底,晦暗不明。
他的皇叔,也爲會自己找藉口。
那雙好看的眸子繼而變得讓人琢磨不透,淡漠之中透着一股冷硬和自嘲。
昨晚的事兒,他很清楚,特別是,她把手抽回來的那刻……
西客房。
窗外那株樹上的美豔的花兒全數凋零,一片一片枯萎哀寂地飄落在地面,化爲養料。
那些花朵散發的濃郁香味盡數散盡,不見蹤跡。
茗碎在門外苦着臉等了許久,她知道昨日陛下抱着自家主子的事,也清楚兩人就在房內歇息着,她正懊惱敲不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