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玖仍舊不放心,執意要王嬤嬤去喚太醫過來,王嬤嬤看了眼太妃,見她點頭了,這纔出去找太醫。
離開靜善宮之前,王嬤嬤看着滿臉寫着心疼擔憂的東陵玖,半跪在太妃身邊噓長問短,王嬤嬤眼中閃過淚光。
六王爺,也是很關心太妃的,太妃啊,老奴真是不知道您在擔心什麼。
太醫過來,把脈之後,給出的說法與太妃的並無出入,東陵玖聽過眉頭糾結成一起,沒能舒解。
太妃看了眼東陵玖面無表情之上,眉宇間卻是一層層怎麼也掩飾不了的擔心。
太妃心底壓得沉重的石頭忽然輕了很多,她臉上的笑容也不復先前那般虛假。
拍了拍東陵玖的扶着自己手臂的大掌,太妃語重心長道:“玖兒,還是你關心哀家啊……也只有你這麼關心哀家了。”
東陵玖儘量讓自己輕鬆一些,道:“怎麼會,王嬤嬤和阿落也是挺關心母妃的,怎麼會只有兒臣呢。”
太妃緩緩點頭,“也是,王嬤嬤是哀家的心腹,落兒是哀家的皇兒,同是皇兒,卻遠不如兄長那般在乎哀家,對落兒,哀家有些心寒了。”
東陵玖皺眉更深,他覺得太妃話中有話,不想再過多談及這個話題,東陵玖時間真的有限,再次把主動權捧上。
“母妃,您好好休息,如若沒的事,兒臣就回去加快處理好邊疆的事,儘快做好能早些來陪您。”
說着,東陵玖站起身就要俯身行禮告退,太妃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太妃露出淺淺的笑意,手上加了些力道拉住東陵玖,“急什麼呢,哀家還有事要和你說,先聽哀家說完,咳咳……”
“是兒臣聽命,母妃別激動,您坐好慢慢說,兒臣不急的。”東陵玖連忙扶着太妃的手,一臉急切。
太妃笑意更深,“好,總歸是自己的皇兒關心哀家,哀家慢慢說。”
扶着太妃手的大掌頓了頓,東陵玖脣角抿起,他似乎察覺到太妃想要說什麼了。
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如今邊疆一事,哀家相信東陵梵湮不會就此罷手,惹到他動手了,他絕不會只給只一點教訓,哀家相信,他肯定還有別的部署,
又或是說,他想將玖兒你在邊疆所有的人都除掉,眼下已經略出苗頭了,玖兒,你再怎麼快,也阻止不了他早就針對我們做了全方位的佈局。
哀家相信,只要你一動邊疆那些人,東陵梵湮就會立刻出手,把那些人全都滅了!他絕對敢這麼做,也有本事這麼做!”
東陵玖換上嚴肅的面孔,對上太妃的視線,平靜地問:“那依母妃看來,東陵梵湮下一步會怎麼做?”
太妃掩嘴咳了一聲,片刻後道:“那人心機如此之重,哀家也不太清楚,不過要盡力保護秦將軍是必須的,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你不會不懂。”
東陵玖點頭表示贊同:“兒臣也這麼認爲,羣龍無首軍必亂,已經吩咐秦將軍帶着兵不準亂走,靜等本王命令。”
太妃“嗯”了一聲,就沒說話了,東陵玖也等着太妃,他清楚,太妃不是想說這些,而這些,不過是爲了太妃的下一個目的來做鋪墊的。
兩人都沒有說話,靜善宮陷入到一片蒼白的寂靜中,等着誰來打破這場令人髮指的如死般靜默。
“母妃,您還有什麼要對兒臣講?”最終,這片沉寂許久的默然由東陵玖打破。
這個局被動的一方,只能是東陵玖。
太妃擡眸看了他一眼,隨即視線落到她小指的指套,指套在身側的桌面畫畫停停,最後一停,便沒有再動。
東陵玖凝着她在桌面落指的地方,將所有拼在一起,驀然瞳孔微睜,皺着眉看向太妃。
——宮謀權鬥
東陵玖並無驚訝,他已然猜到了。
“母妃,非得這樣?兒臣之前不是已經與您講過,兒臣不想靠女人成事,兒臣想一手鑄造兒臣的夢。”
太妃笑得和善:“玖兒,你要知道,女人生出來有兩個用處,一是爲了傳宗接代,二是爲了協助男人成就大事,而凰殤昔,顯然是第二種用途。
靠女人成事不代表是窩囊的,反而是識得人世懂得掌握天時地利人和的,你可以想想,古往今來,登基的皇帝有哪個不是派女人上場,纏惑前朝皇帝和權貴子弟的?
現在不過是在仿效歷代建朝皇帝做法之上稍微高級一些罷了,又有何不可?大行不顧細謹,成大事的又怎會計較過程,重要的是結果。哀家也只看結果。”
“母妃,白貴妃回來了,依貴妃也與她結仇了,後宮那些女人,沒一個不憎恨她的,若此時你想放她到朝堂上,她四面楚歌,會必死無疑的……”
太妃輕笑,帶出幾聲輕咳:“這你大可放心,她的價值還在,哀家是不會讓她死的,後宮那些女人,有哀家在,誰也動不了她,也不可能動她。
在她沒交出逝族的能力,她還沒資格死,哀家想放她去朝堂,無非就是想讓她截制東陵梵湮,好讓你部署邊疆,救回那些兵馬。”
東陵玖沉默了,他看出來了,太妃是打定了主意想要凰殤昔涉足朝廷,可他,真的不想她上朝廷,那個被老謀深算的人染成全黑的地方。
良久,東陵玖沒有再說別的,平淡道:“既然母妃已經決定了,您再問兒臣也沒有任何意思,母妃想怎麼做,您就怎麼做,兒臣無異議。”
太妃聽了,不知爲何心裡有些不舒服,明明東陵玖附議了,她怎麼覺得他在無聲地反抗呢?
沒有多想,太妃拍了拍東陵玖的肩頭,意味深長道:“玖兒,哀家這麼做也是爲了你,一個女人罷了,哀家的玖兒纔不會上心呢,對不對?”
“嗯,兒臣明白的,如若沒別的事,兒臣就先告退了。”
太妃怔了怔,揮手讓他退下。
看着東陵玖漸行漸遠的背影,太妃老眼眯了起來,小指指套在手腕處颳了起來。
對太妃最後的問題,東陵玖含糊的作答,終是讓太妃起疑了……
鳳鸞宮。
一個女子一襲白衣坐在主位上,東陵梵湮一襲白衣,翩翩君子,穿出了嫡仙的風範,可這女子一襲白衣,卻怎麼也穿不出仙女的風範。
反而有幾分說不出的不協調。
她手肘撐着椅柄支着臉,她墊高了坐,兩條腿在椅下晃着,她的視線一直在鳳鸞宮主殿徘徊,那模樣,看上去似乎有些無聊。
“白娘娘,要不喝些水吧?”
“白娘娘,若是無趣,不如明日再來,鳳鸞宮的人都不知道皇后娘娘什麼時候回來,你在這閒着也是無聊呢!”
“對呀,白娘娘,要不先回去吧!”
白貴妃皺着鼻子看了看她們,又朝門外看了看,最後跳下了椅子。
“好吧,走吧,明天再來。”
“既然來了,何不多坐會兒?”
白貴妃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一道聲線傳進來,顯得尤爲突兀,未見其人,卻已先聞其聲了。
白貴妃先是微微一怔,隨即立馬轉過身坐回椅子上,擡起下巴。
凰殤昔一襲淡紫色束胸席地長袍,鳳眸
含着意味不明的笑,紅脣脣角輕輕勾起,帶着幾分譏諷意味。
玩味的視線落在不知爲何有些許窘迫的白貴妃身上,緩緩而來,步步輕盈。
白貴妃皺起俏眉,穩坐位置不肯下去,這便是打定主意不行禮了。
而她身邊的宮女,很有眼色地也沒有下跪。
凰殤昔脣際染上笑意,淡淡瞥了眼兩名宮女,妽嵐所謂進來,對裡面三人的舉動只擡眸看了眼,臉上毫無波動。
她十分清楚,她家娘娘是不會吃虧的,這三個人嘛,只能倒黴。
白貴妃哼了一聲,將小臉擡得更高:“你怎麼纔回來,就這樣對待貴嬪的嗎?”
“哦?”凰殤昔腳步停住,歪着脖子,“貴嬪?你是在說你嗎?”
“當然是說我了,你看這裡還有別的嬪妃嗎?不是我難道是說你?”
白貴妃小臉滿是神氣,想也沒想就說,根本沒發現她已經掉進了凰殤昔設的套裡。
凰殤昔點點頭,腳步又繼續,“本宮還真以爲是在說本宮呢,不過本宮想了想,貌似本宮是皇后,而嬪妃有你,所以,指的自然是你了,
實在不好意思,是本宮這個做皇后的疏忽了,嬪妃娘娘,你說是吧?”
凰殤昔在白貴妃身前站定,笑着對上白貴妃的雙眼。
“既然白貴妃也自知自己是嬪妃,那麼在本宮面前,本宮沒坐你也敢做?本宮的鳳位你也能坐?
白貴妃可別忘了,你在你的國家身份再高,來到我龍鱗,在本宮面前,你永遠也高不了本宮!”
“你……”白貴妃咬脣,咬着這字,執拗地不肯下來。
凰殤昔脣角噙出一抹冷笑,俯身靠近她,白貴妃身邊的宮女以爲她要傷害白貴妃,顧不得別的就要上前擒住凰殤昔。
妽嵐見勢,身形一動,再次回到原位時,兩位宮女保持着還想要擒凰殤昔的動作定住了。
凰殤昔鳳眸眯了眯,似笑非笑:“着急什麼,本宮解決了她,待會兒自會處理你們,不用這麼急走出來的,乖,好好待着先別動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