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虛筌擡起眸子掃向下方衆人,皇傾簫那張堅定異常的臉,他心中一軟。
“既然傾簫不願做太子,那麼……”
百官的心都懸起來了,皇上這是同意了?
“那麼便廢去傾簫太子一位,賜王府,封號傾王,至於皇儲一位,暫議!”
百官懸起的心又重重摔了下來,這是不同意皇傾簫讓位給凰殤昔?還是覺得凰殤昔不能勝任?
反正最後的結果是太子被廢,皇儲空缺!
總之,皇儲一位空缺,對皇沾燊來說無疑是件好事。
因爲皇傾簫不願做太子,而皇虛筌的意思是不想立凰殤昔爲太女,那麼將來繼位的極有可能就是二皇子皇沾燊!
只有皇傾簫明白皇虛筌真正的意思。
那是因爲昔兒還不夠強大,朝中人脈不多,貿然立太女,只會給凰殤昔帶來危險。
而皇傾簫的真正意圖,也是如此,他只求自己的位置空下來,等到將來有朝一日能讓凰殤昔坐上去。
他知道現在的凰殤昔還不能夠擔當太女一位,所以,如此決絕地說,也不過是想通過大臣們的反對,得到這樣的結果罷了。
“退朝!”
皇傾簫太子一位被廢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皇宮,皇沾燊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果斷打消了要逼宮的念頭。
在得知皇傾簫想請求退位讓凰殤昔的時候,他只冷笑連連,在他眼中,女人,不過是個依附男人的無用品。
收到消息的時候凰殤昔還在乾承宮花園內認真地修剪枝葉,順便入神地想着事情,已經痊癒的瑣玥將這件事告訴她,她當成將剪刀給扔了。
本來因爲皇傾簫今日讓她藉着手受傷的事情別上早朝,雖然手已經好了,但她還是答應了皇傾簫。
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既然皇傾簫說到,她沒有拒絕的道理。
可若她知道他讓自己不上早朝的原因是想廢自己太子一位想請求離她爲太女,她是說什麼都不肯的!
麻利地來到乾陵宮,凰殤昔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衝進去了,守門的侍衛也沒有阻攔的意思,想來是一早就吩咐了的。
凰殤昔進來的時候,皇傾簫正坐着優雅地抿茶,餘光瞄到凰殤昔步伐匆忙進來的身影,他放下茶杯,脣邊帶着淡淡的笑意,擡手爲她斟了一杯。
凰殤昔來到跟前,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皇傾簫便將茶遞到她的脣邊。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這麼遠的路趕來,先喝杯茶潤潤嗓子。”
他還是這麼的體貼。
茶的清香涌入鼻間,凰殤昔實在是渴了,接過來喝了下去,皇傾簫含笑將茶杯接回去,又問了句:“還要不要?”
凰殤昔剛想說要,猛然就頓住了嘴,“傾簫,你別轉移話題,我來是有話問你的。”
“傾簫沒有。”說着,皇傾簫再次斟了杯茶,遞給凰殤昔,“有事要問也要顧及一下自己,看你嘴脣都幹了。”
凰殤昔喝完,遞還給他,先一步說道:“我不渴了。”
皇傾簫這纔將茶杯放下,眸中含笑,“先坐。”
凰殤昔抿了抿脣,還是在皇傾簫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了,“傾簫,我問你,你太子做得好好的,爲什麼突然不願做太子?”
皇傾簫輕笑,聲線溫潤:“不願做就是不願做,沒有那麼多爲什麼。”
他既然敢做,就料到了凰殤昔會追過來問他。
凰殤昔的玉眉立馬就蹙了起來,“傾簫,我在問你爲什麼,不是讓你說沒有爲什麼,你不告訴我原因我不放過你!”
皇傾簫低嘆一聲,帶着無奈的笑意,“昔兒,做這麼多年,傾簫也累了,不想再做了,做個王爺挺好,你看,傾簫的封號很好聽,叫傾王。”
凰殤昔小臉板起來,神色凝起,“傾簫,你給我老實說實話!”
她纔不信是累了,如沒這麼多年都挺過去了,沒必要因爲累了而放棄,若是這樣,這麼多年和皇沾燊爭得死去活來又算什麼?
皇傾簫笑聲夾帶着幾分瀲灩之色,“果然還是瞞不過昔兒,也對,若是這麼輕易就能瞞過去,父皇也更不願意立你爲太女了。”
凰殤昔一張小臉皺了起來。
皇傾簫笑着捏捏她的臉頰,讓她不樂意地推開之後,她才說道:“傾簫在幫你,昔兒想自己報仇,那麼傾簫不會替你報,但是傾簫會將能給你的都給你了,傾簫會在一旁協助你。”
凰殤昔一怔,隨即搖了搖頭,“不,傾簫,你這麼做還替我做事,我想憑藉自己的力量……”
“不是。”皇傾簫打斷她的話,“傾簫只是想將太子的位置讓下來,你能不能坐上去得看你自己的實力,父皇也是這個意思,在這上面傾簫是幫不了你的,傾簫能做到就是如此,
我若不把位置讓出來,那麼你發展的勢力再強,也不能強過傾簫,這是歷代以來的規矩,而最後能不能坐上去,將整個紫荊掌握在手中,全看昔兒的本事。”
凰殤昔眼眶驀然一酸,“可是,這樣的代價太大了,我若是坐不上去讓皇沾燊趁人之危怎麼辦?你這豈不是拱手讓給他了?”
皇傾簫撫着她的長髮,笑得還是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風,“所以,昔兒可別讓傾簫的功夫白費。”
“可是……可是傾簫你……”
“傾簫沒事,昔兒想要的,傾簫都給你,況且做了太子多年,傾簫也真的覺得累了,本就想退位了,卻不想給皇沾燊,如今你出現了,正好,而且做一個王爺就挺好的,傾簫說得是真的。”
凰殤昔的眼眶通紅,吸吸鼻子,“傾簫,昔兒不會讓你失望的,昔兒會做到的!”
皇傾簫笑得很溫柔,“好。”
而在水月宮內,紫荊太后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當場臉色都變了,“你說什麼?傾簫被廢了?!”
一旁的過來送湯羹的凰沾露聽到這消息,微微垂下臉去,掩去了眼底的驚喜。
傾簫不是太子……那麼,她就有機會了!
心腹嬤嬤艱難地點頭,紫荊太后再三確定之後像是沒力氣一般坐回了椅子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好端端的,怎麼要廢太子?”
紫荊太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以前一直就喜歡紫荊帝能廢太子,可現在當真被廢了,她卻沒有感覺到一丁點的欣慰,反而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情在裡面。
到底是爲什麼?
難道真的是因爲傾簫對她的態度,與至於……
紫荊太后倏然站起身,“不行,哀家還找皇帝談談!”
她甚至不知道找皇虛筌是想讓他不廢,還是立皇沾燊爲太子了。
凰沾露見狀,連忙喚住她:“皇祖母,您彆着急啊,這個時辰父皇還在上早朝,您去了也是白去!”
聽到凰沾露的話,紫荊太后想想了,果真止住了腳步,隨即有些煩躁地走來走去,凰沾露端着湯羹走過去,輕聲說道。
“皇祖母,您彆着急,你現在急也是沒用的,還是先喝一碗湯羹平復一下心情,您老人家也不能太過急躁的。”
說着,將湯羹遞了過去,紫荊太后瞥了一眼,到底還是端起來喝了。
凰沾露看着見底的碗,脣邊勾起一抹陰冷的笑。
“皇祖母您先休息一會兒,待會再去找父皇吧,兒臣還要還要替母妃去一趟丞相府,跟丞相商量成親的事情,沾露就不陪您過去了……”
很快,太子被廢的事情就傳到了民間,百姓們自是不滿意的,紛紛舉行抗議,皇傾簫親自出面,百姓不得已才平息了躁動。
看來,皇傾簫在他們心目中的份量是極重的。
凰殤昔這會兒正在乾承宮的花園,摸索着皇傾簫送給她秘密傳信的小蛇,正在想什麼想得入神。
這會兒出兵前往肅寂宗的兵馬已經回宮了,在夙寐的指引下,和炎熾旭精湛的帶兵技術,還有凰殤昔提出的方案,再在夙寐和炎熾旭的改進之後,成功攻破了肅寂宗內刺貞門的防禦。
將對方在肅寂宗的人馬殺個一乾二淨之後,在轉移到了刺貞門內,將裡面裡面剩餘的人馬都毀個徹底。
刺貞門徹底在武林以及整片大陸中消失了,但是大陸中居然沒有誰去悼念,甚至歡呼刺貞門終於被滅!
也對,這樣的暗殺宗門,沒有誰會喜歡。
而立下大功回來的炎熾旭讓紫荊帝讚賞了一番便直接提上了將軍正職的位置。
凰殤昔在想,夙寐必定是個狠辣的角色,也是個疵仇必報的。
人家刺貞門尚且還會留着肅寂宗的某些子弟,而他帶兵一回去,便是將整個刺貞門的老巢給斷了,還直接滅了巫族。
這個性子,貌似和她挺像的。
但夙寐的做法似乎也可以理解,畢竟肅寂宗若是滅了,魅族也存活不了多長時間,對於想將自己宗族滅亡的氏族來說,要把它給滅了還真怪不了別人。
就在凰殤昔的思緒飄到很遠的地方几乎要回不來的時候,瑣玥走了過去,將糕點放下來之後,說道。
“主子,外面有人找您,據說是吏部的侍中。”
凰殤昔的思緒這纔回了過來,她偏頭重複了句,“吏部的侍中?”
沒等瑣玥回答,她便點頭,“嗯,讓他進來吧!”
瑣玥退出去,沒多時就將一個男人帶了過來,那個男人一身朝服打扮,頭上一頂帽子被他戴得歪歪斜斜,走路的姿勢有些吊兒郎當,臉上的表情更是。
他大大咧咧地走過來,隨即毫不客氣地就坐下,瑣玥看見了當場來氣,但是見凰殤昔一臉無所謂的表情,也就收住了。
“瑣玥,先出去,看到別讓任何人進來。”
瑣玥瞪了眼男人,隨後才退出去。
廉子兼瞥着瑣玥離開的背影,隨意從盆景中折了一枝叼在嘴裡,語氣更是吊兒郎當,“喂,你身邊那丫頭對我好像有點不善,我看你還是教訓她一下的好!”
凰殤昔沒說話,只是將手心的小蛇放在桌面上,小蛇立刻就往廉子兼的位置竄起。
廉子兼嚇得臉都白了,便忙着往後挪動椅子邊求饒,嘴裡的樹枝都掉了。
“別別別,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快把它拿走!”
凰殤昔無動於衷,坐着不動。
廉子兼想哭的心情都有了,就在小蛇快要竄過去的時候,他脫口而出:“我出去立馬跟她道歉!”
凰殤昔這才輕輕敲了敲桌面,小蛇聽到動靜,立刻竄回的掌心內,廉子兼這才鬆了口氣。
“果然最毒女人心!”廉子兼狠狠道,將樹枝重新撿回來,拔出上面的葉片叼在嘴裡。
凰殤昔臉色平靜,彷彿廉子兼說得人並不是她一般,她將小蛇放去地面,廉子兼立馬收起雙腿,眼睜睜看到那條小蛇往草叢的方向竄去。
廉子兼嚥了咽口水,還有些心有餘悸,“就放在那裡,你就不怕它突然竄出來咬人嗎?待會兒我要是回去的時候被它一口咬死你負責嗎!”
凰殤昔壓根沒理會他這話,無視前面的一干事情,她問:“傾簫給你安排的侍中,還好嗎?”
廉子兼本來還滿心那條小蛇的事情,聽到凰殤昔這麼說,他立刻就忘記那條小蛇隨後炸毛了。
“什麼是什麼?!什麼叫安排的侍中!這位置是小爺自己坐上去的!太子頂多也就讓小爺進去當個小兵!這侍中的位置可是全靠小爺的真才實學,你別侮辱小爺!”
凰殤昔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對他的炸毛不理會,極爲氣人地說:“哦,這樣嗎?”
廉子兼臉色鐵青,“你這話什麼意思?你不信小爺?!”
“我找你過來不是問你這些事情,所以事實是怎麼樣的對我無關緊要。”凰殤昔聳了聳肩,“想要我真心想用你,你就是不是應該把自己的底細解釋一下了?”
廉子兼起身,一把將嘴裡的東西給摔了,“你不信小爺就算了!”
“廉子兼,你什麼都不肯交代,你要我信你什麼?你是我誰?你憑讓我無條件信你?”凰殤昔輕飄飄的話砸來,莫名讓廉子兼的腳步停住了。
凰殤昔繼續說:“廉子兼,我是皇族人,我無論對人都存在戒備,皇室之間的爭鬥有多險惡你不知道,對於我們這樣的人,稍微對人鬆懈一分便是將命搭出去,你,值得我這麼做?我不想冒這個險。”
“既然做不到坦誠對待,那麼我們之間的主從關係也就到此爲止,你請離開吧。”
凰殤昔的話說得很輕很淡,聽上去沒有出現感情帶在裡面,廉子兼也不知道怎麼了,腳步硬是擡不起來。
他知道的,他若是現在不走,那麼勢必要將自己的底細交代得一清二楚,可是他若是現在走的話,那麼他努力了這麼久不都是白費了嗎?
他不甘心!
凰殤昔就那樣靜靜地坐着,等待他的答覆終於,廉子兼還是轉過了身子,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他雙手放在膝蓋上,一點一點緊握成拳,他看着凰殤昔一臉平靜面無表情的模樣,終是將它們鬆開了。
他嘆出一口氣,語氣頓時恢復到原先的不正經,“切,不就是告訴你嘛,說就說,我難不成害怕你吃了我!”
凰殤昔非常毒舌地說:“放心,你這麼大一塊,我吃不下的,不過要是砍成一塊一塊的,或許可以考慮,我也想嚐嚐人肉是什麼味道的。”
“歹毒的女人!”
凰殤昔微微一笑:“多謝誇獎。”
“哼!”廉子兼重重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半響,他忍不住往她那邊瞄去,見她正襟危坐,他知道秘密要保不住了。
“其實……其實,我是當朝丞相的兒子。”
“嗯。”凰殤昔回得很隨意。
“你沒見當朝丞相只有二公子和三公子,卻獨獨不見了大公子嗎,我就是那個大公子。”
“哦。”還是很隨意地答。
廉子兼瞄着她沒有起分毫波動的臉,實在忍不住問道:“喂,怎麼我這麼說你沒半點激動之類的情緒?我好歹也是個丞相的兒子,這個身份難道對你沒啥幫助嗎?”
凰殤昔仰起脖子反問他,“有什麼幫助?你現在不是以這個身份跟在我身邊的,我爲什麼要有激動的情緒。”
“……”廉子兼一時被堵住。
他以爲自己這個身份會讓她有點刮目相看之類的,然後想利用他拉攏丞相,但原來是他想太多了,這個女人只是在乎他的能力和忠誠。
“沒事的話,你繼續說,我邊吃邊聽。”說着,凰殤昔便拿起桌面的糕點一口一口有滋有味地品嚐起來。
“……”廉子兼無語地看着,這個女人居然還吃得這麼津津有味……
他忍不住也拿了一塊啃在嘴裡。
廉子兼知道既然已經說出來了,就得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說了才能得到她的信任。
“其實,我是從丞相家逃出來了,是在五年前,本來生活是挺好的,丞相對我也很好,可是那年我發現了我孃的死因,又發現了我的二弟和三弟並非是同母所生,而他居然還在我娘死忌的當天,娶了三個侍妾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