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某真心在你手上,凰姑娘爲何不信?”
手上傳來的是鏗鏘有力的心跳聲,如此近距離接觸而不是相吻,凰殤昔不禁有些愣神了。
除了接吻,她絕沒有這樣近距離地靠近過誰,這樣溫熱的氣息,這樣令人熟悉的聲音,她居然有一瞬間不知該做什麼好。
驀然,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一把將想將脣湊過來的夙寐推開,轉身就邁開了步子。
“信你?夙寐,你覺得你有哪處是值得我信的?”
留下這句話,她同時也留下一個高傲狂妄的背影。
夙寐定定地站在原地,妖冶的桃花眸危險地眯起來,凝視她離開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他霍然伸出手一拳砸到一側的牆壁上。
留下一個龐大的窟窿,他也離去了。
凰殤昔,你爲什麼不信我?你憑什麼不信我?!
凰殤昔走出書房之後,隨意找了個人問了問,然後忽然想起問到了位置她也不知道在哪,於是便讓人帶她去。
那被凰殤昔抓來問話的肅寂宗子弟頓時對這個長得美若天仙的女子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道她是從哪來的,但是想想或許是他沒資格見到的那個長老的孫女什麼的,便也沒有再問,乖乖地帶她去了。
“小姐,玄大人就在這裡。”那人帶凰殤昔左拐右拐之後,走到了某間看上去挺高檔的屋子前。
“多謝。”凰殤昔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笑道。
那個帶路的人看到凰殤昔的笑容,頓時感到有一股熱氣直衝上頭頂,然後從鼻子裡流了出來。
他頓時捂住鼻子,一溜煙跑得沒人了。
凰殤昔沒理會那人,邁步走了進去,裡面有侍候的人看見凰殤昔,連忙上前問道:“姑娘你想找誰?”
“玄吟。”凰殤昔平靜地吐出兩字。
那人愣了愣,似乎是沒想到凰殤昔會直呼玄吟的名諱,好久沒回沒回過神來,直到凰殤昔蹙着眉低聲再說了一句。
“你不知道嗎?”
那人堪堪回過神來,尷尬地說道:“玄大人此時就在屋子裡,您要見玄大人嗎?你不知道你有沒有請帖?”
凰殤昔眉心的摺痕加深,重複了次:“請帖?”
侍女點點頭,說道:“是的,宗裡愛慕玄大人的女子衆多,所以要見玄大人必須要有玄大人的請帖纔可,姑娘沒有嗎?沒有的話,那麼我是不能讓你見的。”
凰殤昔皺着眉,她來到這,還需要請帖在能見到玄吟,向來玄吟的身後一個不低了。
侍女見凰殤昔站着不走,又說道:“姑娘你若是沒有請帖的話,你還是請回吧,不要讓我爲難,我也是奉命行事。”
“除了請帖,沒有別的法子了嗎?”凰殤昔好聲好氣地說。
侍女有些爲難地說:“是的沒有別的法子了,除了玄大人出來見你。”
凰殤昔挑眉,這樣嗎?讓玄吟出來,貌似也行吧。
“玄吟——”在侍女沒有還有過來的瞬間,凰殤昔突然朝內用內力加大聲音喊了句。
侍女驚得臉色都變了,指着凰殤昔,有些氣憤,“你……你怎麼能這樣!我不讓你進,你居然這樣!”
凰殤昔不動聲色,她不能進,還不能叫了?
侍女顯然對凰殤昔這樣的行爲很是不滿,剛想招人過來前去看看玄大人,忽然一道涼風閃過,她晃了晃神,定眼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什麼?她看到了玄大人在聽到眼前這名女子的一聲呼喚之後,居然……居然就這樣出來了!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怎麼可能會這樣!一定是她打開的方式不對。
侍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再使勁地睜開,可是無論她怎麼揉怎麼睜,玄大人一陣風似的出現是個事實!
“進去嗎?”玄吟眉心似蹙非蹙,好看的劍眉之間籠罩着一層淡淡的憂鬱,就連聲線也帶有幾分憂鬱之感。
凰殤昔點了點頭,玄吟體貼地牽起她的手,引她走進去,玄吟簡直看都沒看那呆愣住的侍女一眼,直接將人無視,帶着凰殤昔走了進去。
www● t t k a n● ¢ O
玄吟帶着她走到主廳內,在主廳找了一個適當的位置,細心地護着她坐下,再吩咐人端來茶水什麼,等一切都弄好之後,他又將所有的人都稟退了。
玄吟在她身邊坐下,將她認認真真上下一番之後,聲線就像縷縷虛無縹緲的遠處紫煙,令人彷彿置身與朦朧之中。
“你,過得可好?”
沒有問她爲何回來,沒有問她她和肅寂宗宗主琴郴的關係,沒有問她爲何來找他,只說一句,四個月不見的,你過得可好。
簡簡短短的五個字,竟十分鏗鏘有力地敲在她的心口裡。
凰殤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揚起一抹笑容,道:“應該,還算好吧。”
離開了龍鱗皇朝,逃出了燕國,如今到了這裡,她沒有別的身份了,只有她叫凰殤昔這個身份,沒有別的累贅存在,應該算是全身都鬆了吧,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過得好?
玄吟沒有說話,一雙就如浩瀚大海深處洶涌暗波翻涌的眸子,一層淡淡的憂傷在他犀利冰冷的眸子隱藏了起來,他,只是靜靜地盯着她。
離開了龍鱗皇朝,獨自來到茫茫無知的紫荊國,沒了眼睛,身體消瘦了不少,環繞在她身邊的氣息又冷了不少。
怎麼會過得好呢?
若是他知道,凰殤昔的臉,曾被人毀過,他會有怎樣的心情呢?
許久之後,兩人皆是不約而同地嘆了一聲,凰殤昔抿了抿脣,率先開口,“玄吟,那日之後你便消失了,我挺擔心你的,你……真的沒事嗎?”
凰殤昔最後那句話問得極爲小心翼翼。
玄吟眸光猛然閃了閃,眼中的清冷一瞬間變成了無限悄悄隱匿起來的柔情,她這是,在關心他?
他心中被一種不知名的感覺填充滿了,他強控制好自己帶着虛弱的口吻,一貫地惜字如金:“我無事。”
凰殤昔聽他這樣說,臉上擔憂的神色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因這句話而讓臉色微微變得有些嚴肅。
“沒事?你當真沒事?我可是聽到琴姑娘說,你身上有傷?”
玄吟寡淡的薄脣忍不住抿了抿,還是堅持道:“我沒事。”
凰殤昔眉心折痕加深,她似乎並不相信玄吟的話,一本正經地說:“把你的臉湊過來。”
玄吟微涼的大掌緊了緊,表情也有些僵,可他到底是沒有違背凰殤昔的意思,將自己的臉湊了過去。
凰殤昔順勢伸手去摸,當只見碰到他淡涼的臉頰時,忽然伸出了另一隻手,兩手並用將玄吟的臉收到兩手之間。
掌心傳來的溫度居然全都是涼的,凰殤昔的神色逐漸冷凝了下來。
玄吟在她兩手稍微有些鬆開的時候迅速將臉收了回來,他感受到凰殤昔身上撒發出來的陰冷氣息,他緊抿的脣幾乎被她抿成一條直線,到底什麼話都沒有說。
凰殤昔極忍已經竄到了胸口上的火苗,對玄吟咬牙一字一字地說:“轉過來,脫了衣服,把背後給我!”
凰殤昔的口吻是不容反抗。
玄吟攥着大掌,輕輕掙扎了幾下,他最終還是妥協了,一邊轉身一邊將他的衣服給脫下來。
當他完全將衣服脫好,扔到一旁的時候,他正巧在這個時候轉好了身子,後背正面對她。
後背上那些新的舊的傷痕錯綜雜亂着,一看上去密密麻麻的就像很多條武功爬在上面,有那麼些噁心。
可是如果認真去看,就會發現這些傷痕猙獰又刺眼,觸目驚心,讓人不禁爲這個受到如此傷害的男子心中抱有幾分不捨之情。
凰殤昔一張小臉都板起來了,不由得伸手上去,手上傳來凹凸不平的感覺,而那些凹凸不平的,多半是新受的傷。
因爲那些陳年舊傷,大抵也只會留下一個疤痕罷了,只有傷得太過嚴重,纔會留下凹凸不平的感覺。
她不信,玄吟後背上的傷全是那些大傷痕。
凰殤昔試探地將她其中摸到一塊前幾日才被鞭打的的傷口按下去。
傷口立刻就傳來火辣辣的疼,玄吟緊緊咬着自己的脣,愣是不發出一句話,只是那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白了。
凰殤昔敏銳地感覺到了玄吟的不對勁,連忙收回了手,可想了想,還是將手放回原來的位置,似是很輕柔,柔得就像髮絲飄了過來,撩動心絃。
凰殤昔的手一直在他後背輕輕地撫摸着,凰殤昔不知爲何,只要她摸到了一出凸起的地方,她心裡就泛起一絲心疼。
後背讓凰殤昔摸了個遍,可是她的模樣看上去好像不大想就這樣止步,“轉過來,把前胸給我。”
玄吟眉心的憂愁之感又增添了幾分,他怕,怕凰殤昔會因此覺得他無能,但他同時也擔心忤逆她的話,凰殤昔會不會一氣之下就走了。
玄吟最終還是轉過了身子,將傷勢更嚴重的前胸露給他,前胸的上比身後更嚴重,幾乎沒有了一塊完好的肉,全都已經被摧殘得慘不忍睹。
以至於,當凰殤昔的手碰到他前胸滾燙無比明顯是發炎的傷口,凰殤昔的臉色瞬間難看到了極點。
她的聲線下降到了冰點:“到底是誰下得這麼狠的命令?還有,這滾燙的溫度又是怎麼回事?”
玄吟沉默,他不言,也不敢言。
凰殤昔好像反應過來這樣問貌似有些不妥,便又問道:“誰下的手?”
玄吟依舊保持沉默。
任務失敗回宗門,肯定是要接受懲罰的,懲罰如此,沒有人能阻止,哪怕是他,也一樣。
血玉是他們宗門的宗主寶物,必定不能讓外面的人玷污了,十幾年前因爲血玉不見了,便四處派人去找了。
他們誰也不會想到,是琴郴交給了琴雪沁,琴郴只是爲了掩耳盜鈴,以免將所有錯誤都推到他身上。
因此,外出去找到佩戴血玉之人是他們的任務,爲了讓人將血玉作爲飾品,因此便吩咐他們,凡是身上有血玉的人,要都殺了!
可奇怪的是,宗主卻說,不能親自將血玉帶回來,而是讓它一直傳下去,他們隨是疑惑,但也只能遵循。
也就是因爲這樣,凡是得到血玉的人,無論男女老少一併都殺了,因而這血玉便得到了煞氣重的名諱。
連結剛纔琴郴的一番話之後,若是將這個告訴凰殤昔,凰殤昔就明白了。
因爲血玉是琴雪沁帶走了的,除了琴雪沁其他人不能帶,琴郴派人將血玉帶走,後來再將帶有血玉的人都殺了,用來製造這血玉有邪性。
這樣以來,琴雪沁的血玉讓人奪走之後,便不會再回到琴雪沁手中,這樣以來,與琴雪沁私會的那個男人,也不會再看到琴雪沁的真心和沒有背叛。
琴郴,是個狠辣的角色。
玄吟沒說話,但凰殤昔好像早就料到了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她冷冷地哼了一聲,隨即收回了手。
她站起身,看模樣似要離去,玄吟心間猛地一緊,手竟不受控制地扣住了她的手臂。
凰殤昔挑眉,好整以暇地微擡了下頷,冷笑,“怎麼了?玄大人?”
她這樣冷漠疏離的態度,令得玄吟另外一隻手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宗門二長老的長孫和次孫。”
他是宗主琴郴言傳身教的弟子,他任務失敗回到宗門,宗主的模樣看上去似乎不大想下重罰,可是二長老一向看他不順眼,好不容易逮着這個機會了,怎會不好好抓住這個機會。
於是在二長老的不滿挑唆之下,宗主也只好重罰他了,二長老還不收斂,逼着宗主說要讓他的兩個外孫親自處罰。
宗主忍了這口氣,答應了。
而那二長老的兩個孫子,一個妒忌他的能力,一個妒忌他是琴芝的未婚夫,下手那叫百個狠啊,鞭鞭都往死裡抽他!
也就是這樣,他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要說他現在還能站得如此地穩,還全靠凰殤昔在這裡,他白着臉死撐着的!
凰殤昔這才勾了勾脣,露出一個“你早些這樣不就好了嗎”的表情。
玄吟心中低嘆,那雙好看漂亮清脆的眸子閃爍着異樣光亮的光芒。
這種被人發自真心的擔心的感覺,真的……很好。
他多想,時間就停在這一刻好了。
凰殤昔走過去,將玄吟扔在一邊的衣服撿起,將它門替玄吟蓋上,在玄吟清冷孤傲的目光中,她張開了那紅脣。
“玄吟,跟我出去,我替你報仇。”
玄吟愣住了,替他報仇?
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很多次,他從來沒有想過報仇,也從來沒有人要替他報仇,就連師父,也都是步步忍讓的。
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
如今聽到凰殤昔說,要爲他報仇?
因爲他背後的傷嗎?因爲她心疼他嗎?
心,驀然漏住一拍,彷彿有什麼涌上心間,有什麼在心裡一點一點地蔓延開來。
可沒等他說話,外面便傳來了女子憤怒的聲音,“你怎麼追着跑到這了?!”
凰殤昔一臉的高傲不屑,整一個霸道總裁的模樣,對外面的人所說的話充耳不聞。
她對玄吟道:“吟,走不走?”
外面的琴芝聽到凰殤昔居然要帶走玄吟,登時氣得臉都紅了,憤憤地踏着步走進來,一把拖住玄吟的手臂。
玄吟眉間浮現幾絲痛楚,額上冒出了幾滴汗珠,而凰殤昔,難以捉摸地蹙了蹙眉。
琴芝緊緊攥着玄吟的手臂,雙眼警惕地盯着凰殤昔,指着她怒罵:“你這人怎麼能這樣!明明就是已經有了未婚夫的人,卻還來勾搭我的吟玄哥哥,你這人還要不要臉了?
當着我的面勾搭我的吟玄哥哥,現在還揹着我來勾搭,你怎麼跟你的孃親一個模樣!到處勾搭人,難怪她死了,也沒有人替她收屍!”
這個替她收屍的人,自然是指他們肅寂宗的逝族之人了。
凰殤昔聞言,臉色猛地沉了下來,周身的寒意侵發,全身上下都散發着駭人的氣息。
玄吟敏感地感覺到了,想上去走到她身邊,卻讓琴芝緊緊地抱着手臂,不讓他過去。
凰殤昔的臉色可謂是冰冷到了極點,罵她,她或許還可以好心情地也說上兩句來樂呵樂呵,可是,敢罵她的孃親?她的孃親,是她的底線之一!
觸碰到她的逆鱗……
凰殤昔身邊的寒意轉化爲無盡的殺意。
“誰給你的膽子,敢罵我的娘,我娘只有我爹一個男人,又是誰告訴你,她亂勾搭人了?”
凰殤昔似笑非笑,表情變得詭異而陰森,手正在一點一點地擡起來,那模樣,好像就要動手了。
一具莫名的白色氣流凝聚在她指尖上,發出“滋滋”的聲音,聽上去,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玄吟突然將臉色變白的琴芝擋在身後,對凰殤昔說道:“昔兒,冷靜!”
昔兒?
琴芝身子顫了顫,臉色更白了。
凰殤昔表情詭譎莫測,她脣角勾起森冷的笑,恍惚之間,居然讓人看到了宛若東陵梵湮的嗜血:“冷靜?呵……她在罵我的娘,我若是冷靜了,我還是凰殤昔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