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虛筌很信守承諾,昨天答應她的事情,今日便兌現,一早便派人傳話,說是五公主什麼時候有空了便過去一趟,她請求的事情已經準備好了。
凰殤昔聽到這通報之後,微微怔了怔,隨即快速用完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還巢宮。
皇虛筌下早朝不久,就聽人通報說凰殤昔已經到了,正在偏殿候着。
皇虛筌挑眉,起身大步往偏殿走去。
而候在皇虛筌桌前的幾名的模樣看上去是將領一類的男人見他走了,也急忙跟上去。
凰殤昔坐在椅上用茶,瑣玥在一旁候着,幫她斟茶遞水,餘光還時不時的看向門外,見有人朝這邊走來,她低聲俯在凰殤昔耳邊說了句。
凰殤昔放下茶杯,起身站了起來,當皇虛筌踏進的時間,凰殤昔正要行禮,他揮手阻止了,坐上位置。
後面幾人進來紛紛看了眼凰殤昔,隨即朝她行禮。
凰殤昔點頭,後衆人紛紛落座。
皇虛筌擡手指了指那邊的幾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皇兒,那邊四人都是戰場上的主將,有的經驗豐富,有的有勇有謀,有的常勝不敗,你看看你需要誰,挑出來讓他擔任主將之位。”
聽到皇虛筌這麼說,那四個將領立馬昂首挺胸起來,擺出一副“我很強”的姿勢。
瑣玥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
四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瑣玥,有嚴肅的,有怒視的,就平靜的,有不悅的。
但,這些眼光都不能嚇到瑣玥,只見她把笑收了起來,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
凰殤昔站起來,在瑣玥的攙扶下朝那邊四人走過去,從第一個的位置走到第四個,也不知她要做什麼,只是走走而已,“看”都不“看”他們。
反倒是她身邊的瑣玥在一個勁兒地盯着他們每個人看,盯得他們都有些發怵。
最後,瑣玥的視線落在兩個被她盯了這麼久而沒有躲閃的人身上,這二人面容粗狂,皮膚黝黑,但是看樣子似乎都是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正值氣血方剛,膽氣十足的時候。
瑣玥最後在凰殤昔耳邊低聲說了兩句,凰殤昔幽幽轉過身子面向她,那年輕有爲的兩位青年之一看到凰殤昔那張臉的時候,臉色紅了,隱隱有種要冒鼻血的衝動。
瑣玥又朝凰殤昔耳邊低語,最後凰殤昔的手指向了那個眸光平靜,看到她也臉不紅心不跳的人身上。
問道:“可已娶妻生子?”
男人稍愣,點了點頭:“家中孩兒已有三歲。”
凰殤昔又問:“你過來,若此一去無反,家中妻兒該如何?”
男人咧開嘴,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微臣既然選擇了作戰沙場,自然就會料到有朝一日命會交代在戰場上,早便囑咐妻兒,若微臣命該如此,妻子若是想繼續帶着孩子爲微臣守寡,微臣的家眷定不會冷落她,
若是妻子想改嫁,微臣也囑咐家眷定會照顧好兒子,也不會去責備妻子,妻兒以後的路,全看妻子的選擇。”
凰殤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你若是一去不返,你難道就不感覺對妻兒不負責麼?”
男子沉默半秒,目帶堅定:“作爲一名將領,首先是要對國負責,有國纔有家。”
凰殤昔點點頭,忽然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沉聲問道:“可……現在要你帶兵不是與別國打戰,而是滅了紫荊國的刺貞門。”
男子怔了怔,隨即眸子暗沉下來,臉色有些沉重,“朝廷分下的任務,無論是與誰作戰,作爲將領們都只需服從,做好自己,不該問的別問。”
“你覺得你能有什麼能力讓本公主挑中你?”
男子盯着凰殤昔那張絕美的臉,沒說什麼,只道一句:“微臣定竭盡全力不讓公主殿下失望!”
凰殤昔聞言,勾起脣角,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頭,對皇虛筌說:“父皇,兒臣就要他了……”
皇虛筌老臉的肌肉動了動,問道:“皇兒可挑選好了?當真要選他?”
四名將領其中一名年長的沒被挑中,不等凰殤昔回答便說:“公主殿下當真不再考慮一下嗎?微臣和王將軍都已經在沙場上征戰多年,見識了無數的風風雨雨,有着豐富的經驗,這次是要上隱居多年的肅寂宗上面,奪過屬於肅寂宗的地盤,滅了刺貞門。”
說到這,那將領的目光瞥了眼方纔那名男子,眼中帶着幾分不屑。
“這下子看樣子也不過是二十一二歲的模樣,能坐上副將的位置也着實不易,可若不是陳副將年老退位,又怎會輪到他?說到底也不過是運氣好罷了,他還沒上過幾次戰場,又能有多少實戰經驗?
若說能力,微臣不敢說能比他高多少,但是微臣敢肯定,他能做到的事情微臣也並能做到,甚至能比他做得更好!
公主殿下,你當真要選什麼都不大懂的愣頭青上去嗎?此番對戰刺貞門,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角色。”
凰殤昔走到說話那人跟前,抿脣微笑:“您說他二十歲左右,沒上過幾次戰場,經驗不如你豐富,這一點本公主無可否認,你確實比他要好。”
聽到凰殤昔的讚美,那人不由得擡了擡自己的下巴,神態有些傲慢。
皇虛筌見狀,搖了搖頭。
再看那青年男子,一臉平靜,並沒有因爲被嘲諷而表現出半分的不悅,而是虛心地聽着兩人對自己的評講,暗暗記下來。
“但是……”凰殤昔話鋒猛然一轉,“作戰就像進京考試,目中無人,高傲自大的權貴子弟往往輸得很慘的,而相反,貧苦家的孩子雖然清貧,但是人家刻苦、虛心、有上進心、穩步前進。
在考場中,即使不能奪得最終桂冠,可也收穫不少。
沙場上不需要一些自持有幾年作戰經驗就沾沾自喜,自以爲別人比不過自己,如此自大無人,怕也不多時就會輸得一敗塗地。你說是嗎?”
凰殤昔話音落下的時候,適才還滿臉不屑的將軍頓時紅了臉。
“你說他坐上這樣的高位靠的是運氣,可誰告訴你,沙場上不需要運氣的?草船借箭能成功難道極大部分不是因爲諸葛師爺運氣好麼?
而且,本公主看來,幾年之後,她未必就不如你們老一輩經驗豐富的!”
三名將領被凰殤昔的話說的各自的臉都出現不同程度的紅,是羞愧的。
凰殤昔重新走回男子身邊,雖然因爲身高問題,凰殤昔的氣勢沒有過多顯露出現,但是骨子裡的高貴和霸氣卻完全不能忽略。
“對於虛心,有上進心,責任心,肯吃苦的,腳踏實地,不好高騖遠的年輕人,本公主不該給他嘗試的機會?”
反問的語氣,氣勢霸道。
沒有人趕回大,倒是皇虛筌笑道:“朕的好女兒,看人的眼光就是不同凡響的。”
皇虛筌神態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炎副將統領。”
男子立刻站了出來,站出標準的軍人該有的姿勢,昂首挺胸,器宇軒昂:“屬下在,皇上請吩咐!”
“朕命你爲主將,帶三十萬精兵,三名副將,前往肅寂宗隱居之山,討伐企圖滅肅寂宗的刺貞門,朕要刺貞門一個不留!把宗主的人頭帶回給朕!”
“屬下領命!”男子下跪伸出手,接過皇虛筌遞出來的兵符。
皇虛筌又沉聲問了句:“三十萬精兵,刺貞門稍有也有四十萬,可足夠?”
男子沉默着不說話,而那邊的將領也不說話了,三十萬對四十萬有些懸。
凰殤昔卻笑着福身:“已足夠了,謝父皇!”
男子和三名將領都震驚地看着她。
三十對四十,單位是“個”還好說,可是單位是“萬”啊……他們這些老將領都不敢誇下懸河直接應聲,這五公主……是太看得起炎副將還是根本就意識不到這其中的可怕?
女人……果然頭髮長見識短,沒去過戰場的人,她就算空有一副口才,也不過紙上談兵!
沒被挑中的三人皆透以輕鄙的目光,而那炎副將則是皺着眉一副深思的模樣,看樣子,是在想如何去應對四十萬的兵馬了。
凰殤昔似乎猜透了那邊將領的想法,不緩不慢地幽幽開口:“刺貞門有刺貞門,不會將所有的人手都調到肅寂宗那邊去,如果全都調過去了,便會套着狼丟了老虎。
誰都不可能傻到爲了得到那塊肥肉而完全放棄自己的窩,所以,據我推測,刺貞門那邊至少還會有十萬的人,最糟糕的情況就是三十萬對三十萬,我們也未必就會輸。
若是成功打上去,解了肅寂宗弟子的毒,難道他們幾十萬的弟子,不會爲自己報仇嗎?”
皇虛筌哈哈大笑起來:“真是朕的好女兒,想耍一耍看看你們的笑話都不行啊!”
凰殤昔輕笑不言。
而炎副將則是盯着凰殤昔,一臉的傾佩。
凰殤昔轉身問炎副將,“你的名字?”
“卑職炎熾旭!”炎副將抱拳。
凰殤昔同樣抱拳回敬:“本公主如此看好你,可別讓本公主失望……”
“卑職定當全力以赴,絕不會讓公主失望的!”
這件事情成功完成,凰殤昔帶着瑣玥回乾承宮打點事情,又跑去問皇傾簫可不可以借巫古牡一樣。
皇傾簫沒問她原因,直接讓巫古牡跟她走。
她又問,還有沒有,她還能不能借用其他的巫族人?
這中毒人數如此之多,一個也救不了多少人吧?
這要是一個個地去救,大概明年都救不完……噢不對,是不出半個月就能救完,因爲很多人都被毒死了。
皇傾簫只是對她輕笑,將身邊從全國各地收到方麾下的幾十人都調出來,任由凰殤昔吩咐,他還說,皇宮還有近百個,不夠的話可以問皇虛筌借。
皇傾簫這樣無條件的信任,凰殤昔心裡除了暖,便是熱。
她重重點頭,她又跑去找皇虛筌,知道內幕的他二話不說,只留兩個在皇宮內以防突發事件,其餘的都調出來由她分配。
事情準備就緒,炎熾旭來報他們這邊也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凰殤昔點頭,讓炎熾旭跟着她先出宮一趟,找夙寐談談先。
宮外。
夙寐一身高貴的紫銀色衣袍,眉如山峰,桃花眸微眯,嫵媚又惑人,瀲灩的薄脣微張,溼潤引人一嘗芳澤。
這風華絕代的身影依舊是在窗邊,只不過不是像上那樣斜倚在上面,而是直接坐了上去,動作慵懶又顯魅惑。
凰殤昔進來的時候敲了敲門,那邊像是在閉目假寐的男子將雙眸睜了睜,看到來者是凰殤昔,心情頓時大好。
卻故作“你怎麼又來”的嫌惡模樣,沒有轉身,保持原來的姿勢。
而那邊的人兒見沒人迴應,乾脆走了進來,夙寐見狀睨了她一眼,那一眼頗有“嫌棄”的味道。
眯起的視線觸碰到她身後的男人,夙寐桃花般的面容有那麼些不好看,隨即直直地盯着她。
而凰殤昔則是看都不看她一眼,找了位置坐了,對身後的男人說:“坐吧。”
炎熾旭看了眼窗上那高貴慵懶的男人,坐了下來。
“夙某若是沒記錯的話,這是夙某的房間。”語氣聽上去帶了些許委屈不滿的意味。
凰殤昔挑眉,倒了三杯水出來:“哦,是嗎?那又如何?”
“凰姑娘沒問過夙某就進來了,私闖民宅。”說着,他從窗上下來了。
凰殤昔無視他的話,招呼炎熾旭喝茶,自己也喝,不理會那在鬧什麼彆扭的夙寐。
見凰殤昔不理,夙寐也不自找沒趣,走到給他到了茶的位置坐下,一隻手捏住茶杯,另一隻手拖着下巴,那小模樣就像一隻懶散的貓。
三人都沉默不語,半響後,還是夙寐打破了平靜。
“凰姑娘找夙寐,做何事?還帶了個男人過來……”最後那句,滿滿的酸醋味。
夙寐妖冶的桃花眸似眯非眯,似閉非閉,目光悠遠落在炎熾旭身上。
凰殤昔輕抿一口,隨即道:“別看了,他是紫荊的副將,我已經朝紫荊帝借兵成功,他將會是帶領人馬攻上肅寂宗的主將。”
凰殤昔這話一出,夙寐的目光就再也沒有落在他身上,而是湊過身去,靠近她問:“那凰姑娘來找夙某,是爲了……”
凰殤昔伸手毫不客氣地一把推開他靠得越來越近的俊臉,淡淡道:“明知故問也好玩麼?”
夙寐低低笑了幾聲,那聲音低醇好聽,帶着男人特有的磁性和性感。
他拂了拂衣袖,問:“什麼時候出發?”
凰殤昔將杯子往前一方,站起身,全部都準備好了,你若是可以,現在就出發。
夙寐點頭,彎起眼眸看她這副認真的模樣,磨蹭半響才幽幽地站起來,“那便現在走吧。”
去救人,自然越快越好,不然可就死傷慘重了。
夙寐沒收拾東西,很清爽地就穿着一身衣服就出門了,凰殤昔送他們出了客棧就停住腳。
“炎副將,在從肅寂宗隱居的山腳到肅寂宗的路上,一切聽從夙寐的吩咐,其他時候……你看着辦吧,不聽也無所謂的。”
聽到後面的話,夙寐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凰殤昔身上,桃花眸流盼閃過。
炎熾旭鄭重點頭,“是,卑職領命。”
三十萬精兵在城外候着。
凰殤昔現在的身份也不宜送他們多遠,炎熾旭見這兩人似乎又話要說,很識趣地跟凰殤昔告辭,想同樣先到城外候着。
凰殤昔低聲喚住他。
“公主殿下還有什麼吩咐?”炎熾旭立刻轉身回來,抱拳行禮。
凰殤昔沉吟片刻,說道:“我敬你年輕有力,穩重刻苦,任何人都需要機會,所以我給你這個嘗試的機會。”
炎熾旭點點頭,等待她繼續說。
“這次事情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兵法什麼的我不必再說,你比我更熟悉,別盲衝直撞,山上走向肅寂宗的路有機關,讓夙寐把機關打開,用敲山震虎的方法,引他們自己往陷阱裡掉。
若是沒成功,先別破壞機關,用調虎離山,先讓一部分人進去,然後再……”
凰殤昔一點點將自己對付刺貞門的原設方法透露出來了,炎熾旭本來是很認真地聽着,聽着聽着,眼中的驚訝越來越深,就連嘴都忍不住張了起來。
直到凰殤昔說完,炎熾旭都沒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對凰殤昔的印象僅限於聰明,看人挑人的眼光獨特卻強悍,性格也如紫荊帝一樣的強勢。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位五公主居然還通曉兵法,說出來的計策一套一套,聽得他都傻眼了。
看來這位五公主,真是不一般啊……
也是,有個如此強大的太子殿下在,他的親妹妹又會差到哪去呢?
沒聽到炎熾旭的迴應,凰殤昔凝着眉問道:“炎副將可是覺得我的計策有什麼問題?”
炎熾旭這纔回神,連忙搖頭:“沒、沒有,卑職覺得公主的計策非常不錯,卑職定當聽從吩咐。”
凰殤昔笑了笑,說道:“我也只是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沒上過戰場,不過是紙上談兵,最重要的是看你,你覺得如何好便如何做,沒關係的,畢竟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有什麼變化,你就看着辦吧。”
炎熾旭應了一聲,就走了,這裡只剩下她跟夙寐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