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夏天,氣溫很高,即使是坐在飛速行駛的轎車裡,還是感到酷熱難耐,車窗已搖到底,灌進車裡的風也是熱的。
將頭探出車窗,向外頭張望了片刻,然後田勁夫又立刻將頭縮回了車裡。
“老田,看什麼呢?”
坐在田勁夫身邊的金照坤問了一句。
田勁夫笑了笑,說道:“剛纔對面過去的那輛汽車有些眼熟,瞄了瞄,好象就是張季直送給章太炎的那輛英國轎車。”
“章太炎?那個“民國彌衡小章炳麟?他現在在京裡?什麼時候回京的?前段日子不是聽說他跟着張季直去了淮河工地麼?”金照坤有些驚訝,張寒作爲水利署署長,前段日子剛剛被中樞派到淮洱指導防汛工作,章太炎跟着張塞一起趕到工地,現在汛期還沒結束,按理說是不會返京的,所以金照坤很是奇怪。
“車裡坐的好象就是章太炎,不過天太黑,也就是車燈那麼一晃,到底坐的是誰,我可不能肯定。不過,從車過來的方向來看,好象是從總統府那邊過來的,興許就是剛剛離開總統府吧。”田勁夫說道。
“章太炎這個人,仗着身後有一幫文人支持,整天跟總統搗亂,聽說他現在又組織了一個什麼“憲政紀念會”嚷嚷着要紀念憲政時代,要發起什麼“國民憲政運動”要簽署中國版的《大憲章》,這不是故意跟總統過不去麼?我就不明白了,總統爲什麼還一直隱忍不發。”
“章太炎不過一個文人。能掀起多大的風浪?總統留着他,那也是向國民展示他的寬宏大量,順便也證明一下,政時代也是有言論與結社之自由的。”
田勁夫說到這裡,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了,畢竟這不是他們現在關心的事情,實際上,他和金照坤此行的目的地就是總統府統帥堂,他們要去拜會總統。
田勁夫和金照坤都是軍情局的首腦人物,雖然具體的分工不同,但是畢竟都是情報頭子,都是總統的爪牙,如果問什麼人是總統先生親信中的親信的話,田勁夫和金照坤肯定在這份親信名單中,而且是最靠前的。
現在的軍情局已成爲一個龐大的機構,上至陸海空三軍總參謀部,下至市井街市、三教九流,都有軍情局安插的間諜或者眼線,依靠這張龐大而綿密的情報網,統帥堂可以掌握整個國家的一舉一動,說是特務統治或許有些誇張,但是告密者遍地都是倒也是實情,外國間諜、本國破壞勢力,基本上都處在這張網中,漏網之魚不是沒有,但是大魚逮得也不少。
也正因此,軍情局的首腦人物雖然職位不高,但是手眼通天,手裡的權力相當驚人,甚至還擁有一支小型的武裝部隊,人數不多,但是裝備精良,而且在國內國外執行過多次軍事任務。
軍情局是一把雙刃劍,對於總統先生而言,這把雙刃劍必須掌握在最可靠的人手裡,因此,田勁夫和金照坤就一直主持着軍情局的工作,別的人不是沒有他們那樣的才幹小但是在總統先生看來,沒有任何人比這兩位的忠誠度更高。
作爲總統先生親信中的親信,田勁夫和金照坤也很清楚他們在總統先生心目中的地位,不過兩人倒是沒敢恃寵而驕,他們知道自己的角色,因此,每隔一段日子,兩人總是會前往總統府向總統先生彙報工作。有時候是單獨覲見,有時候是兩人一起去覲見,總之,要想維持住目前的地位,最要緊的就是讓總統先生對他們放心。
現在,田勁夫和金照坤就是去向總統先生彙報工作的,而且與平時一樣,也是在天黑之後才動身出發,在去總統府統帥堂之前,也事先搖了電話,得知總統正在加班。
總統加班,田勁夫和金照坤也在加班,而且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軍情局事務繁忙,兩人倒是經常往統帥堂跑,請示工作。
轎車很快駛進總統府,並在統帥堂前的警戒區停了車,田勁夫和金照坤下了車,跟着侍從室副官進了統帥堂。總統辦公室裡亮着燈,在樓下就可以看到人影在窗簾上晃動。
晃動的人影就是趙北投射在窗簾上的影子,他揹着手,在辦公室裡來回踱着步子,思考着某些工作上的事情,當田勁夫和金照坤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趙北才停下腳步。
“你們來的正好。這是剛纔外務部送來的電報,波斯那邊又發生了政變,你們軍情局是不是提前採取行動了?”
趙北指了指辦公桌上的一封電報抄稿,詢問田勁夫和金照坤,但是得到的卻是否定的答案。
“軍情局的波斯行動尚未展開,肯定不是我們策劃的。或許是蘇俄方面策劃的也說不定,現在蘇俄和英國在波斯那邊鬥得也相當厲害,不過總體而言,英國勢力佔絕對優勢,至於蘇俄那邊,也就是利用一下波斯的民族情緒,這一點到是與我們的策劃有些相似。”
田勁夫拿起電報抄稿,看了看,然後給了趙北一個否定的答覆。
“那麼,軍情局的行動暫時推遲,什麼時候行動,等我的命令。
現在波斯政變,局勢混亂,到底是蘇俄方面動的手,還是英國方面動的手,還需要觀察,然後決定下一步的行動。無論如何,波斯是我國中亞、西亞戰略的重要一環,你們軍情局務必重視波斯局勢。”
說到這裡,趙北在辦公桌後坐下,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然後遞給田勁夫。
“剛纔,章太炎到我這裡坐了坐,帶給我這一張紙,上頭寫着一些名字,這都是你們軍情局的人吧?現在,這些人已經暴露,該撤回來的,你們馬上撤回來,然後再派一些新面孔混進章太炎的國學研究會,務必找些國學底子好的,免得又露餡。”
田勁夫接過那張紙,看了幾眼,頗爲驚訝,因爲這份名單上的人基本上都是軍情局安插在章太炎組織的那些政治團體中的眼線,雖然趙北對章太炎的上躥下跳沒有采取直接行動,不過終究還是讓軍情局在那邊安插了一些“釘子”作爲監視,但是現在看來,那些人顯然已經暴露了,章太炎居然跑到趙北這裡來討說法。
“想不到,章太炎居然還有反間諜的本事。他這次過來,難道就是爲了這事?他是來
“何止是扯皮啊,他差點跟我動手比劃呢。他說我是明代的昏君,你們軍情局呢,就是明代的東廠、西廠,吃人飯,不幹人事,連國學研究會都要安插眼線,這簡直是喪心病狂。安插就安插吧,可是安插進去的人居然個小個賊眉鼠眼,就差弄頂帽子寫上“東廠番子”然後戴在頭上了。
”趙北有些無可奈何,對於章太炎這種文人,他還真不能來硬的,這種人在社會上很有名望,擱過去,那就是清流領袖,而且章太炎的國學研究會裡集中了全國幾乎所有的著名文化人,那幫人別的本事沒有,但是這罵人不帶髒字卻是相當的厲害,而且聚集在一起,那簡直就是當代清流,更何況,章太炎當年還擔任過聯合陣線的黨魁,這政治基礎也相當穩固。
趙北的政也是需要粉飾的,這些文人可以自由罵人,這就是粉飾手段之一,高明是高明,不過有時候也必須做好捱罵的準備。
實際上,章太炎也得意的將他的那個國學研究會稱之爲“民國復社”這也是明代的典故。
“章太炎不是跟着張塞去了淮河工地麼?什麼時候回來的?”田勁夫想起了路上看見的那輛英國轎車。
“五天前回來的,他說是張寒嫌他礙事。趕他回來的。不過我總覺得,他回來不是爲了清除身邊的細作,而且,就憑他的本事,只怕也挖不出這麼多軍情局的眼線,這件事有蹊蹺,你們軍情局好好查查。”趙北叮囑道。
“是。我們會立刻着手進行。”田勁夫點了點頭。
見趙北有些意興闌珊,田勁夫知道他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於是就將公文包裡的那些文件拿了出來小擱在辦公桌上。
“這是上個月的工作紀要,請總統過目。至於德國、意大利方面,我們依舊在密切關注,而且,根據情報員傳回的情報來看,近期那邊或許會有一次大規模的行動,如何配合。還需總統示下。”
“哦?意大利和德國的法西斯分子這麼快就準備行動了?意大利好說,德國那邊是怎麼回事?”
趙北有些好奇,軍情局的情報員與意大利、德國的法西斯組織搭上線的情報他早就知道,但是確實沒想到那幫人這麼快就準備採取行動實踐他們的理論了,意大利好說,畢竟是法西斯運動的源頭,但是德國那邊,情況就相當複雜了,按說“啤酒館暴動”不會發生這麼快啊,現在法國軍隊還沒佔領魯爾區催債呢。
“自從協約國方面正式確定德國的戰爭賠款數額之後,德國的民族情緒再次高漲,納粹黨藉此機會一躍而成爲德國巴伐利亞邦的一個有影響力的黨派,而且該黨首腦阿道夫希特勒也受到了巴伐利亞邦總理的接見,現在,德國的納粹黨已經可以名正言順的發表他們的主張了。另外,德國馬克現在繼續貶值,對美元的比價已跌到五千比一,德國國內民怨沸騰,因此,納粹黨覺得或許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一舉擴大影響力,使其能夠成爲一個全國性的政治組織,以參加下次大選,或者乾脆藉此機會一舉推翻德意志共和國。”
“他們不會成功的。現在的德國,看似情況危急,但是還沒有真正走到懸崖邊上。不過,意大利倒是奪權時機到了,就看墨索里尼是不是敢下定決心行動了。”趙北根據他的歷史經驗評價了一下那幫歐州法西斯分子的冒險方案。
“那麼,是否指示駐德國的情報員不配合此次行動呢?”田勁夫又問。
“不。還是要配合行動,但是一定要注意,保護好那個納粹的首腦人物,也就是“先生”還有他身邊的那幫親信,那些人將來還是很有利用價值的。不過也要注意,保護歸保護,但是並不意味着要將他們送出德國,實際上,如果因爲行動失敗而坐牢的話,對於擴大納粹黨的影響力是很有幫助的,這一點小務必提醒情報員。”
對於趙北的這種奇怪安排,田勁夫雖然不太理解,不過他也相信趙北的決策肯定是最好的決策,因爲事實已經證明了趙北那無與倫比的戰略眼光。
“至於日本櫻會那邊,你們現在進行的怎麼樣了?”
“一切進展順利,目前,日本櫻會已經暗殺了幾名很有影響力的日本民間左翼人士,櫻會的下一步目標就是日本政府中的某些憲政派官員,我們已在着手對日本櫻會的殺手進行狙擊練,必要時,可以直接使用狙擊戰術解決目標。”
結束了德國問題的討論之後,趙北換了個話題,自從日本櫻會通過王揖唐與趙北取得直接聯繫之後小這段日子以來,趙北一直在密切關注着櫻會的行動,而且他也迅速向對方表示出了合作的“誠意”不僅向櫻會提供資金,而且也向櫻會提供武器和人員培,實際上,就在現在軍情局位於京郊的秘密練營裡,就有一批來自日本的亡命徒在接受軍事練,包括暗殺、爆破、空降、通訊、狙擊、情報聯繫等特種作戰內容。
日本櫻會的主張很直接,那就是消滅日本國內的憲政勢力,在日本建立起以天皇爲首的軍國主義秩序,然後利用日本的戰爭機器繼續在太平洋方向進行擴張,以確保日本的生存。
趙北的目的也非常明確,那就是“幫助”日本櫻會實現
他們的主張,儘快在日本建立起法西斯統治,使日本徹底走上軍國主義道路,驅使日本在太平洋上繼續擴張勢力小直到激怒美國、英國,並引發戰爭,到了那時候,一個新的戰略機遇將出現在中國眼前,而且趙北也會將其抓住。
“日本的軍國主義化是不可避免的,我們也必須對此提高警懼,我們所做的,不過是使這一進程提前和加快而已,無論我們做不做,日本都會走向瘋狂的,而且,整個世界也會瘋狂的,本世紀的這個年代,就是一個瘋狂的年代。”
趙北嘆了口氣,他說得沒錯,這個年代確實是一個瘋狂的年代,而他就是催化劑,件用就是使這一瘋狂年代的進程加快,然後利用這種瘋狂徹底摧毀國際舊秩序,建立起一個對中國非常有利的國際新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