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有着豐富臨牀經驗的醫生,我十分沒用地被她嚇了一大跳,倒不是因爲她樣子有多嚇人,而是驚詫以及不解於她這短短几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唐生本來正在有條不紊地處理,一擡頭見我十分沒本事地愣在了當場,當時就要發作,而廖佳磊在這時十分英勇地發揮了中國好隊友的作用,動作迅速地頂替了我的工作,也順利地幫助我逃過一劫。
而後來好說歹說,我才從唐生那兒知道,原來趙建國那個案件能夠順利解決,最大的功臣,就是謝詩,是她刻意接近宋磊,成功獲得了他的信任,纔有了最後的那段錄音。謝詩在事發後,不幸地被宋磊的黨羽殘忍地報復了,好在最終在生命垂危之際還是被搶救了過來。
我和廖佳磊的關係也從那開始得到了質地飛躍,我想大概不管怎麼說,像他那種,敢頂着唐生嚴厲的眼神仗義出頭的人,我個人認爲,怎麼着都得是個人才。
再到後來的某一天,我休息時間在大廳碰到他,隨口一句禮貌性邀請他上天台聊天,沒想到他還就同意了,隨後還真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至此我和他的革命友誼纔算是正式地確立了下來。
廖佳磊同志是個天性活潑的人,而且由臨牀觀察證明,他的這種活潑的特性並不會因爲他是個本應嚴肅端正的骨科主治醫師而改變。這一點,在十分符合我選朋友的胃口外,還有一個小小的副作用,就是總會不合時宜地,做出不合適的事兒來,就比如,剛剛......
下樓的時候我還心有餘悸,和廖佳磊分道揚鑣後,我長呼了一口氣,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這也不能怪我小題大做,要知道,就在不久前,臨市一家醫院還有一個醫生被爆出非議病人。那位醫生大概是言語太過激烈,激怒了社會上一大部分人,隨後不僅遭到了殘酷的人肉,還遺憾地失去了自己的工作,據說現在的日子,過得真是十分的辛苦.....
我正暗自慶幸,剛纔懸崖勒馬,沒過分深入下去。沒留神,和一個疾行的科內的護士迎面撞上,匆忙中幫她將手上端的醫用托盤穩好後,我們互相都鬆了口氣。我這纔有些沒好氣問道:“這是幹嘛去啊,這麼着急?又有急診了?”
她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纔開口道:“什麼急診啊,之前接到換藥呼叫鈴,我拿了工具就要過去,半路上被一個病患家屬纏着問了點事兒,耽誤了時間,怕換藥晚了,家屬處理不好讓血倒流,我纔有點急了。”
我聞言瞭然地點了點頭,緩和了臉色說道:“哦,那你快去吧。”說完就要越過她向前走去,她卻突然想起什麼事兒,叫住我道:“哦,對了,那家屬好像就是要找你來着,我以爲你在辦公室,就讓他先過去了,你這也快回去吧!哈哈,瞧我這記性,剛發生的事兒,也差點忘了。”
找我的?我聞言心中一陣思量,想着事只草草地和她道了別,便轉頭繼續向辦公室走去了。在病房門外八九步的地方,不算意外地看到了之前陪護在張越越病牀旁的男子,當時,他正和之前擦聲而過的那位胸外前輩攀談着什麼。我見狀有些驚訝,倒不是由於看到他,而是驚訝於他倆認識,而且看起來,關係還挺好。
在最初的詫異過去之後,我也沒打算再多管這件事,跟前輩語言恭敬地打了聲招呼,然後對着那男子開口道:“是來問病情的事吧?”見他聞言點了點頭,我接着說了一句:“進來談吧。”隨後對着前輩點了點頭,算是道了別,便越過那男子徑直進了辦公室。
在辦公桌前坐下後,我沒有立即開口說話,而是再次翻出張越越的病歷資料,打開了皺着眉頭看了一會兒。那男子進來後,見我沒有搭理他,也沒有擅自打攪,只輕手輕腳地坐到辦公桌旁用來待客的凳子上,不發一言地靜靜等着。
我對他這樣的行爲倒有些意外,大概光從外表看來,他無論長相還是衣着都不出衆,氣質也是平平,我就主觀臆斷了他的個人品行。但經過這兩次短短的接觸,我有些無可避免地發現他行爲舉止極爲得體妥當,待人接物也是進退有度,除了之前談話時眼神閃爍不定顯得不真誠外,個人素質方面其實沒有什麼可詬病的。
想到自己大概可能一時沒留神犯了以貌取人的通病,心中有些羞愧,加快了速度,將病歷內容再度通讀一遍,我擡起頭,看着他便開口道:“你好,我剛剛在解決另一個病患的事,對張越越的病情的印象淡了些,剛重新看了一邊重要的數據。不好意思久等了,下面就開始說病情吧。”
見他聞言輕笑着點了點了頭,表示理解,我繼續道:“張越越現在最主要的病情就是風溼性心臟病,這是一種週期性循環系統疾病,主要成因是左心室出口處的瓣膜邊緣發生血栓,導致了心室的閉鎖不全。”
他邊聽着邊皺起了眉頭,我語畢後,他思考了一下才開口問道:“左心室血栓?是影響到了肺循環是吧?那對越越的的身體具體有什麼影響呢?”
我有些意外他知道具體病竈部位,想到剛纔他和前輩在門口聊過天,我心中有了猜想,沒急着詢問,對着他點了點頭說道:“既然知道會影響肺循環,怎麼想不到病情表徵?病人呼吸系統會受到不小的影響,可能會經常口吐血沫,嚴重的狀況甚至會導致暫時性窒息。除此之外,還存在動脈血管壁血栓被血液沖刷脫落,堵塞毛細血管造成組織梗死的風險。”
觀察到他的表情越來越嚴峻,我嘆了口氣,最後總結道:“這些都不是我故意誇大,病人現在的狀況確實是不容樂觀,可以說是絲毫馬虎不得的,我也希望,家屬能對此有足夠的重視。”
他聞言神色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曉得的,我們一定會認真地配合治療的,這個你不用擔心。”
我聽他這樣說,有些不放心地問道:“你這個態度自然是好的,不過,據我之前和她父母的接觸,我實在是有些不太放心,希望你也別見怪,不管怎麼說,他父母作爲家屬都要比你一個未婚夫名正言順地多。張越越的病,不管是治病階段還是手術階段,對直系親屬的需要都比較重,我想,你現在大概還沒到那個程度吧?我擔心,要是她父母不同意.......”
他聽到這兒,搖着頭,輕聲打斷了我,說道:“越越她父母那邊我來解決就行了,醫師你不用擔心,咱還是再說說治病的事兒吧。”
我聞言算是稍稍放下了些心,頷首繼續開口道:“病患的手術比較麻煩,不只是怎麼做到問題,還得等合適的做手術的時機。至少來說,現在短期內是做不了的,需要較長的時間,以及陪護者較多的精力。”
“那現在的安排是什麼呢?”他點點頭,看着我,皺眉問道。
我聞言再度翻開病歷數據,一邊看着,一邊說道:“鑑於現在病患循環系統還處於波動不穩定狀態,我會先安排住院觀察,藥物治療一段時間。等到狀況穩定了,就可以辦理出院,讓病人在家靜養即可,當然還是需要服用一些心血管類藥物,具體什麼藥,還得到時候視具體狀況而定。”
“那我現在可以做些什麼呢?”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但眼神中卻多了些堅定。
我不由得聯想到之前和他說話的樣子,心中有些疑惑,但也還是沒問出來,只答道:“現在家屬主要就是穩定病人的情緒,不要讓她受到大的刺激,這一點是心臟類疾病的共性,相信你也知道。其他除了好好配合醫生的診斷治療,也就沒什麼了。”
說完我低頭看了眼血常規數據,突然又想到什麼,忙接着又補充道:“哦,對了,還有就是病患應該會出現四肢臉部水腫的現象,這是這個病常有的表徵,不用太擔心,但可以每日給她按摩活動一下,對消腫是有幫助的。”
確定再沒有什麼遺漏後,我才真正停了嘴,關上了張越越的病歷。男子很認真地聽完了我的話後,一邊站起來,一邊說道:“謝謝你啊醫生,我都記住了,我這就先回去了,您也辛苦了。”
我聞言沒忍住挑了挑眉,禮貌地跟他道了別,看着他走出辦公室後,我才放鬆身子靠在身後椅背上,心中有些慨嘆。實在是沒想到,這個自稱張越越未婚夫的男子個人修養如此之好,禮貌,而且進退有度。
而且這種僅僅只見了兩面,就能讓別人印象深刻的人,我覺得十分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