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佑眼神怔忪,緊接着漲紅臉道:“小舅舅,你該不會是看上顧連城,纔會這麼處處維護她,讓我前往寧遠侯府出醜吧?”
皇甫熠再次打量他,語聲邪魅道:“我看沒看上她,與你有關係?”陸天佑張了張嘴,一時啞舌,就聽皇甫熠續道:“你要說我剛纔所言是在處處維護她,隨你說便是,但我想告訴你的是,你……”拖着尾音,他邊往回府的方向走,邊慢慢道:“你不是她的對手!”
“是不是她的對手,明日比試了才知道。”衝着他的背影,陸天佑目光悵然,似是自語,又似是說給皇甫熠聽:“想要我給她道歉,絕無可能。”皇甫熠搖搖頭,腳下步子未停,繼續朝前走着。
“世子爺,咱們該回府了……”文生見街上看熱鬧的人皆已四散而開,不由挪步至陸天佑身後,小聲提醒道。
聞言,陸天佑轉身就給其一腳:“不回府難不成你讓本世子住在這街上?”生生受他一腳,文生腳下禁不住一個趔趄,連着向後退出數步,但即便如此,他吭都不敢吭一聲。
陸天佑見狀,理都沒理他,黑着臉就提步往回府的方向走。
邊走,他心中邊鬱郁地思索着一件事:小舅舅變了?其變化,是因顧連城之故嗎?亦或是說,一直以來,他壓根就沒看明白過小舅舅?今日的他,好陌生,同時也讓人感到說不出的畏懼,回想起皇甫熠與自個說話時的眼神和語氣,,陸天佑身子禁不住一顫。
文生忍着腹部傳來的隱隱痛感,不遠不近地跟其身後走着,他知道主子並不是因生他的氣,才猛地踢他一腳,實在是熠親王有些太過分,不給主子留一點面子,幫着顧二小姐一起讓主子在那麼多人面前難堪。
寧遠侯府,秋水居。
“夫人,連城小姐又在街上惹麻煩了!”從下人口中聞知街上發生的事,於媽沒做他想,立馬到楊氏面前稟道。
楊氏懶懶地倚在榻上,眉梢微挑,掃她一眼,語聲輕佻道:“哦?這次她又把哪個野男人帶回府了?”
“回夫人,連城小姐沒帶男人回府,不過,她確實有帶人回來,其中一個應該是皇后賞賜給她的宮婢,還有一個是蕭捕快!”於媽臉上陪笑,朝主院方向幸災樂禍地瞥了一眼,接道:“不過,她這回可是把陸世子給惹急了,竟然不知死活地要與陸世子比武,日子就在明天。”
坐起身,楊氏接過翡翠奉上的茶盞,抿了一口,道:“給我細說說。”
“是。”於媽應聲,開始將她從下人口中聽來的,一五一十與楊氏學了一遍。
嘴角牽起一抹嘲笑,楊氏道:“她真以爲自己會點拳腳功夫,就了不得了,竟不自量力地和陸世子比武。”
於媽附和道:“老奴也這麼想着呢!”
“明日咱們就等着看她學狗叫,被人嘲笑吧!”楊氏心情大好,放下茶盞,起身在屋裡走了兩步,問於媽:“前些時日,皇上着內務府剛撥過來一批奴才,我還唸叨着府裡的開支呢,今日皇后怎就又賞賜她一名宮婢?難不成那宮婢有什麼過人之處,才令皇后特意從宮中挑出來給她?”
“不過是個貌醜的矮胖丫頭,能有啥過人之處。”撇了撇嘴,於媽道。
楊氏蹙眉想了片刻,道:“她的事咱們先別管了,明日等着看熱鬧就是。”
於媽低垂着眼,恭謹道:“是。”
本就沒什麼名聲了,這明日一過,看她還怎麼在京城立足!楊氏心下森然一笑,目光挪至於媽身上:“走,陪我去小姐院裡看看,這兩日沒見着人,我心裡總有些放心不下。”說着,就見翡翠上前,扶其往門外走。
“夫人,小姐沒事的,你別擔心。”於媽跟在楊氏身側,臉上掛着諂媚的笑說了一句。
楊氏嘆口氣:“我覺得她有事瞞着我,否則,你去了落雪閣幾趟,也見不着她的面。”
“老奴雖未與小姐見上面,但老奴在門外確實有聽到小姐咳嗽。”擔心楊氏責怪自個辦事不利,於媽忙解釋。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覺得綿兒定是有事瞞着我。”於媽張了張嘴,欲再說些什麼,被楊氏擡手製止了住,道:“你什麼都別說了,陪我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於媽臉上再次堆起諂媚的笑,連連點頭應是。
落雪閣。
“奴婢見過夫人!”二鳳在門外侍立着,看到楊氏在於媽,翡翠陪侍下朝自己走過來,忙低下頭行禮。
楊氏“嗯”了聲,問道:“小姐在屋裡?”
“回夫人,小姐在裡面練字呢!”二鳳恭謹回道。
於媽這時突然道:“二鳳,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我……我前個走路不小心,碰到了門上……“聽她說話支支吾吾,於媽目光微閃了下,直接道:“是不是你做錯事,惹得小姐生氣,才捱了罰?”楊氏正要走近顧綿屋裡,結果在於媽質問二鳳時,倏然頓住腳:“二鳳,於媽說的可屬實?”回過頭,她問二鳳。
“回夫人,奴婢……奴婢沒有惹小姐生氣,奴婢臉上的傷確實……確實是奴婢不小心撞到門上所致……”二鳳腿一軟,跪倒在楊氏面前,出聲回道。
楊氏深看她一眼,吩咐於媽:“你們都在外面候着,我進去和小姐說幾句話。”
語落,她推門走進屋裡。
顧綿在二鳳向楊氏問禮時,就已放下筆,起身望着房門口。
怎麼辦?
娘來了,這該如何是好?
撫上尚沒有消腫的半邊臉頰,她在屋裡來回走着。
“綿兒,你這是作甚?”推開門,楊氏走進屋裡,看到顧綿在屋裡走來走去,好似很急躁的樣子,不由問道。
顧綿心裡一突,當即頓住腳:“娘,你怎這會子到我院裡來了?”楊氏皺了皺眉,道:“你這孩子,娘問你話,你不回答也就罷了,怎還背對着娘,反問娘爲何要到你院裡來?”
“我,我這不是怕把病氣過給娘麼!”咬了咬脣,顧綿輕聲道。
“綿兒,說吧,你有什麼事瞞着娘。”楊氏盯着顧綿的背影看了片刻,到近旁的椅上坐下:“過來。”
身子動了動,顧綿緩緩轉身,朝楊氏一禮,道:“娘,我……我……”話到嘴邊,她還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說。
凝視着她一邊尚沒消腫的臉頰,楊氏臉色一沉,道:“是顧連城掌摑你的。”她不是問,而是極其肯定道。
在這府裡,除過顧連城,再沒那個敢動她的女兒。
顧綿眼眶驟然一紅,淚水便如斷線的珠子一般簌簌地往下掉落。
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前,楊氏目光疼惜,柔聲道:“給娘說說,她爲何動手打了你?”顧綿啜泣道:“是顧慧,事情全是因顧慧而起,要不是她,我也不會被顧連城出言羞辱,還生生捱了她一巴掌!”
“顧慧?你被顧連城掌摑,與她有何干系?”着顧綿坐在自個身旁的椅上,楊氏輕撫其半邊尚沒完全消腫的臉頰,道:“還疼麼?”顧綿搖搖頭,帶着哭腔與楊氏將那日發生在花園裡的事,簡單說了遍。
聽完,楊氏壓根緊咬,狠狠道:“仗着有你爹撐腰,她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頓了頓,她緊盯着顧綿,厲聲接道:“你當時爲何不去找我?由着她那麼羞辱你。”言語到這,她驀地從 椅上站起:“我這就找她給你討回公道!”
“娘,不要!”止住淚水,顧綿起身拽住楊氏的衣袖,哽聲道:“我當日之所以沒告訴你這件事,就是怕你氣惱過度,帶着丫頭僕婦去主院找顧連城算賬。”
“爲何?”
楊氏看着女兒,眼裡滿是不解:“你是孃的心頭肉,打你出生至今,別說動你一根手指頭,就是大聲斥責你,娘也幾乎沒有過,她算什麼東西,倒越過娘教訓起你來,不行,這口氣我沒法嚥下去!”越說,楊氏越氣,恨不得立馬衝入主院,親手甩連城幾巴掌,好解心中的怒火。
“娘,你這樣做只會將事情鬧大,到時我可怎麼嫁人啊?”鬆開楊氏的衣袖,顧綿那剛剛止住的淚水,又潸潸滑落而下:“距離我爹承爵還有一年多時間,若是因我受的那麼點委屈,讓宮裡面知道娘和主院那邊過不去,我爹定不能順利承爵,弄不好,還會就此錯失侯爵之位。”
“你有喜歡的人了?”知女莫若母,顧綿說話時的眼神,或多或少泄露出了她的心思,以楊氏的心機,又豈能猜不出女兒所言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注視着顧綿看了好一會,她直接道:“你阻止我去主院,真正的目的是怕事情一鬧大……”
顧綿截斷她的話,含着淚羞急道:“沒有,我沒有喜歡的人!娘,你好好想想,我顧忌的,你難道就沒顧忌?”幽嘆口氣,楊氏冷着臉坐回椅上:“好了,別傷心了,娘信你。”拽顧綿 也坐回椅上,楊氏目光森然,嘴角掛着冷笑道:“這事咱們先忍着,明日過後,看她還怎麼囂張!”
“娘,是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嗎?”拭去淚水,顧綿紅着眼睛問。
楊氏點頭,冷冷道:“她明日要和陸世子在城外南湖邊比試武功,如果一方輸了,就要從慶安街東頭爬到西頭,且每爬一步,要學生狗叫。哼,咱們就等着看她的笑話吧!”
“真有這事?”顧綿不太相信道。
“你這孩子,娘幾時騙過你!”擡手點了點顧綿的額頭,楊氏嗔其一句,然後朝顧綿臉上看了一眼,道:“明ri你若要出城看熱鬧,記得戴上面紗,要不然,就你這樣,肯定會引來不少閒話。”
“嗯,我知道。”
顧綿乖覺地應了句。
楊氏站起:“我回院裡了,你歇着吧!”走至門口,她忽然又回過頭,叮囑顧綿:“二鳳明日就別跟着去了。”
不讓二鳳跟着?顧綿怔怔地看着楊氏:“娘,這是爲何?二鳳是我身邊最貼心的丫頭,若沒她隨侍,我遇到什麼事可該怎麼辦?”她不能理解,不能理解母親爲何不讓二鳳明天跟着她。
“你用點腦子想想,就二鳳臉上那傷,再怎麼遮掩,也會被人看出端倪。”楊氏心裡直嘆氣,嘆女兒想事還是不夠周詳。
顧綿咬脣想了想,似是想到了什麼,又似是心中還有疑惑,不過,她嘴上卻道:“娘,你說的我都知道了,明日我不帶二鳳出府便是。”楊氏以爲她真的想通其中的關節,欣慰地點點頭,然後走出屋。
主院這邊,連城招呼喚芙,喚雪手腳利索地收拾好手術室,也就是先前給顧祁做手術的那間廂房,接着喚顧寧幫她打下手。
“顧二小姐,我……我這條胳膊能保住嗎?”蕭蓉躺在手術檯上,眸中有着太多說不清的情緒,連城朝她蒼白的臉上看了一眼,道:“等我檢查後,再來回答你這個問題。”蕭蓉輕“嗯 ”一聲,就見面前的少女眸色認真,動作輕柔地挽起她的衣袖,仔細檢查她受傷的肘部。
片刻後,連城嚴肅的表情放鬆下來:“你肘部的劍傷看似很嚴重,不過並未傷到骨頭和筋脈。”
“看到陸世子的劍刺過來,我腦中唯有的念頭就是……就是盡最大的力量接住,但……但還是被他的劍不幸刺中……”蕭蓉說着,嘴角浮出抹苦笑。
連城道:“我雖未親眼看到他是如何出招,可我能想到他必是招招狠辣,而你,自是有自己的顧慮,纔會被其傷到。”微微笑了笑,她續道:“好了,不說了,我現在就給你清理傷口, 然後縫針……”
“二姐,蕭小姐的胳膊真能治好嗎?”目光落在蕭蓉那血流不止的傷口處,顧寧臉兒微白,問道。
“寧兒,你懷疑二姐的醫術?”連城笑望向顧寧:“還是說你覺得蕭小姐肘部的傷,比皇后娘娘所患之疾還來得嚴重?”
顧寧又是搖頭,又是擺手,忙解釋:“二姐,我不是懷疑你的醫術啦,我只是看蕭小姐肘部留那麼多血,擔心……”連城自是知道她不是懷疑自己的醫術,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笑道:“放心好了,蕭小姐這條胳膊絕對不會有事。”
語落,她纖長的手指按在蕭蓉傷口處,轉頭看向喚芙,欲吩咐其去打水。卻見喚芙捂嘴目露驚愕,定定地盯着蕭蓉的傷口,喃喃道:“二小姐,不流血了,蕭小姐的傷口處不流血了!”
連城聞言,淡淡一笑:“這沒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只是指壓止血而已。去打水過來,我一會要用。”
“二小姐,奴婢這就去,這就去!”隨着應聲,喚芙很快步出屋門。
等她端着盆水回來,連城在裡面洗淨雙手,換上白大褂,戴好口罩、無菌手套,開始在顧寧配合下,按照外科手術的步驟,爲蕭蓉清理起了傷口。
“蕭小姐,這清理傷口有些痛,你得忍忍。”連城邊進行手中的動作,邊與蕭蓉道。
“我……我還好……”比之從小習武受過的傷,這痛於她來說不算什麼,蕭蓉額上冷汗滴落,虛弱地笑了笑。
爲防止傷口感染,連城清理的很仔細。
“二姐,要不再給蕭小姐注射點麻藥吧?”看蕭蓉忍得很辛苦,顧寧在旁禁不住道。
連城頭也未擡,直接道:“任何藥都有量的限制,不是想用多少就用多少。”顧寧聞言,臉兒一紅,沒再說話。
約莫過去一刻多鐘,連城輕舒口氣,道:“傷口清理好了,我現在開始做縫合手術。”說着,她朝顧寧伸出手。
顧寧不假思索地遞上縫合傷口用的專用針線。
由於傷口清理的很徹底,加之局部麻醉起到了作用,蕭蓉面上的表情逐漸放鬆下來。
“蕭小姐,你儘管放鬆心情,等傷口縫合後,我再給你打上一針,你這條胳膊過段日子,定會恢復如常。”微笑着安慰蕭蓉一句,連城動作嫺熟地縫合起了傷口,感受到喚芙,喚雪,還有蕭蓉她們的吃驚眼神,她絲毫沒有在意,因爲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她醫治患者的法子確實是太過匪夷所思。
但這法子治療外傷卻最起作用。
“喚雪……喚雪……我沒看錯吧,二小姐竟然像縫衣衫一樣,用針線縫合蕭小姐的傷口……”喚芙聲音輕顫,驚中帶着些許害怕,問妹妹喚雪。
然,不等喚雪回她話,連城好笑的聲音響起:“你沒看錯,我現在就是用針線給蕭小姐縫合傷口,但這針線可不是咱們縫補衣物的針線……”輕淺帶笑的話語,落在喚芙,喚雪,蕭蓉三人耳裡,令她們吃驚的眼神,登時恢復如常。
人的皮膚就如人的衣服,破了就要縫補?原來是這樣啊!
喚芙姊妹倆與蕭蓉在聽了連城的話,不約而同地如是想到。
傷口縫合好後,連城又爲蕭蓉注射了一直支針劑,道:“這個藥可以防止你的傷口感染,還能更快地促進你的傷口癒合。”
“謝……謝謝……”好奇怪的物什,蕭蓉看着連城手中拿着的空針管,驚奇的眸中充滿了感激。
連城搖搖頭,笑道:“不用,我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陽光漸已西斜,蕭家父母聞知女兒出事,立馬乘坐馬車往寧遠侯府趕。
作爲當家主母,楊氏得知蕭家父母到來,嘴角掛着得宜的笑容,在正堂接待二人,寒暄兩句後,便親自領蕭家父母往主院走。
原本她不必這樣,只需派於媽,亦或是身邊的丫頭到主院遞個話,說蕭家父母前來接女兒就好,但想到顧綿臉上挨的那一巴掌,她心裡的氣便一股腦地向上涌。
哼,說她的綿兒對嫡姐不敬,等會她會讓其知道身爲堂姐,又是如何對待堂妹的。
有蕭家夫婦在,她說什麼便是什麼,還就不信顧連城那賤丫頭,敢在外人面前頂撞長輩!
“嗷嗷……”大黑大黃看到有陌生人朝住院門口走近,立時低吼出聲。
楊氏見狀,臉色驟時一白,接着頓住身形,不敢再前進一步。
就是蕭蓉的父母,也在這一刻皆心驚的不行。
“顧……顧夫人……這可如何是好?”蕭母看蕭父一眼,然後將驚恐的目光挪至楊氏身上,語聲微顫問道。
楊氏哪裡知道怎麼辦,從於媽口中,她有聽說過大黑大黃長得是什麼樣子,當時並沒多在意,可這會子親眼見到,只覺瞬間腦中空白一片,於媽在楊氏身後站着,見其未對蕭母的問話作迴應,不由湊上前小聲提醒道:“夫人,蕭夫人問您話呢!”
注視着大黃大黑的目光慢慢收回,楊氏嘴角勉強擠出抹笑意,看着蕭母道:“連城那孩子也真是,怎就將皇上賞賜的這兩隻什麼獒放養在院門外?她這也太不懂事了……”在於媽湊上前時,楊氏已然從怔愣中回過神,心念電轉間,她有了主意,那就是正好趁此機會在蕭蓉父母面前,好好說說連城的不是,好借他們之口,將連城傳得更加不堪。
不料,她的如意算盤正打得啪啪響,連城清越的聲音卻自院裡傳了出:“大黑,大黑。”給蕭蓉縫合好傷口,連城走出廂房,準備吩咐李木去通知老七備好馬車,好送蕭蓉回府,免其家人擔心,沒不成想大黑,大黃渾厚的“嗷嗷”聲恰在這時響起。
帶着疑惑她提步走向院門口。
“你就是顧二小姐吧?”蕭母一看到連城的身影出現在主院門外,也不管楊氏嘴裡在說什麼,直接出聲問道。
連城眸光微閃,頷首道:“我是,夫人是蕭小姐的……”蕭母不等她話說完,連連點頭:“我是蕭蓉的母親,顧二小姐,我家蓉兒她……”看到她眼裡的擔心,以及微微有些發白的臉色,連城笑道:“蕭夫人放心,蕭小姐沒事,這就可以隨你們回府。說着,她轉身衝院內道:“喚芙,喚雪,扶蕭小姐出來吧,蕭夫人和蕭老爺在院外候着呢!”
在她音落後不久,蕭蓉被喚芙攙扶着緩緩從院裡走出。
“放心回府,傷口不會有事。”往蕭蓉的傷口上看了一眼,連城微笑着道。
蕭蓉輕“嗯”一聲,遲疑片刻,道:“明ri你真要與陸世子比試武功?”連城微笑着頷首。
“是我連累你的,你反倒不怨怪我,還出手救我,實在是對不起!”蕭蓉眸光歉疚,慢慢的道。
明知說句對不起,並不能讓今日的事態扭轉局勢,可蕭蓉覺得倘若她不說,恐怕一輩子都難以安心。
“不怨你的。”連城笑笑,道:“就算沒你今天的事,那位陸世子也會找上我。”朝蕭父蕭母站的方向望了一眼,連城語聲溫和,接道:“回府去吧,蕭老爺和蕭夫人在等着你呢!”蕭 蓉聞言,並未立刻就走,而是脣角微微動了動,囁嚅道:“我……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連城眼珠子轉了轉,微笑道:“只要你不介意我的名聲,我自然願意了!”她目中的狡黠,蕭蓉有看在眼裡,虛弱地笑了笑,道:“我還是男人婆呢!”握住她的手緊了緊,連城道:“
好,自今日其,你我就是好姐妹。”
“嗯,好姐妹!”蕭蓉重重地點點頭,這才緩步走向父母。
望着蕭父蕭母扶着她漸行走遠,連城轉身欲回院裡,卻聽到楊氏不陰不陽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連城,你這也太不識禮了,蕭老爺和蕭夫人到咱們府裡來接蕭小姐,你不說把人請進院裡坐坐,還讓那兩隻畜生守在院門外,這事要是被他們傳出去,你的名聲可就更令人堪憂了!”
連城嘴角牽起抹冷笑,頭也未回,直接丟出一句:“大黑大黃不是畜生,它們是皇上賞賜給我的藏獒,叔母若是覺得活夠了,儘管對它們不敬!”未請蕭父蕭母到主院就坐,只因她考慮到蕭蓉還是儘快回府休息較爲妥當,再有,就是兄長的身份暫時還需保密,爲防萬一,外人還是莫要隨便入住院得好。
就是院裡的下人,若沒經主子同意,也絕不允許出主院。
不是她小人,而是她不得不防楊氏,防其用卑鄙的手段,在主院這邊的下人身上下手,從而套出些她沒顧及到的信息來。
“哎呦,它們就算是皇上賞賜的又能怎樣?還不就是兩隻畜生,哼,你休想拿話來嚇唬我!”賤丫頭,竟敢威脅她,還說她對那兩隻畜生不敬,這是明晃晃地在折辱她,楊氏心裡憤憤地 想着,若是眼神能殺人,那麼這一刻,連城背上早已被她刺了無數個血窟窿。
連城才懶得理她,進入院裡後,手風一掃,院門“吱”一生關閉在一起。
“二姐……”顧寧從顧祁屋裡走出,擡眼一看到連城,便提着裙襬小跑上前,小小聲道:“大哥有話要問你。”
“蕭小姐的事,你都與大哥說了。”連城腳步微頓,注視着顧寧問。
顧寧縮了縮脖子,低“嗯”一聲,道:“你這出一趟府,身上就免不了沾上麻煩,我……我是擔心你,才……才說的啦!”蕭蓉,皇甫穎突然被連城帶回來,以顧寧的機靈勁,不做多想,就知道她們或多或少給連城染上了麻煩。
爹孃和大姐皆已逝去,如今她就剩下大哥,二姐和小弟這麼幾個親人,她不要二姐出事,哪怕有日她會面臨險境,甚至是有性命之憂,她也不要二姐出現任何差池。
撫了撫她腦後的秀髮,連城微笑道:“我沒有責怪你,我只是……”長嘆口氣,她沒再說下去,而是提步與顧寧朝顧祁屋裡走去。
麻煩,今個遇到的這些麻煩,不是她主動沾惹的,而是麻煩尋上了她。
告訴兄長,只能讓他心生憂慮,無法安心養腿傷。
“大哥。”進到顧祁屋裡,連城隨手關上房門:“蕭捕快受傷與我沒什麼關係。”
顧祁目光內斂而深邃,凝視她良久才道:“我要聽實話。”他低沉的聲音中微帶些惱意,連城自是聽得出,瞧她抿着脣站在屋子中央不說話,顧祁面色一沉,接道:“宮裡的水有多深,你知道麼?”
“我知道。”連城點頭道。
“既然知道,爲何還會無緣無故地帶個宮女回府?”壓低聲音,顧祁一字字道:“前些日子,皇上着內務府給咱們府裡撥過來不少奴才,你都覺得沒地安排,將他們分到了咱們先前住的那幾個院裡當差,今個倒好,你卻不嫌奴才多了,還從宮裡又帶回一個,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連城知曉顧祁這是因爲關心她,纔會冷沉着臉,對她說話重了些,輕淺一笑,她柔聲道:“穎兒是皇后賞賜給我的,我沒法拒絕。”
“我說了要聽實話。”顧祁注視着她,似是要看到她心裡一般:“說說皇后爲何要將她賞賜給你?還有蕭小姐的事,你必須得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否則,我就當沒你這個妹妹。”連城和顧寧都禁不住一怔,就見顧祁嘴角浮現出抹苦笑,神色哀傷道:“我就是個廢人,照顧不了你們姐弟三個不說,還拖累着你們,知道麼?每每念及此,我都恨不得立時了結自個!”
“可我又放心不下你們,總想着我若就那麼離去,你們又該怎麼辦?”眼角漸顯溼潤,顧祁聲音嘶啞道:“但此刻看起來,我所想的都是多餘的,你根本就不需要我這個兄長,甚或是打心底就瞧不起我這個兄長,覺得我是個廢物,什麼忙也幫不到你,纔不願對我說真話……”
聞他之言,顧寧眼眶一紅,淚水禁不住滴落,走到邊,握住顧祁的大手道:“大哥,二姐沒有那樣想你的,我們都沒有那樣想你,你是我們的大哥,你很厲害,等你好起來,就可以爲我們撐起一片天,大哥,你別那樣說自個了好麼!”
顧駿原本坐在椅上好好的,這會兒感受到屋裡的氣氛變化,嚇得倏地從椅上滑下來,抱頭蹲在了桌子底下。
“駿兒,駿兒快出來,二姐在這呢!”連城心裡很不是滋味,她沒那麼想顧祁,也知顧祁是因爲她有事瞞着他,纔會說出剛纔那一席話,可她心裡就是難受,加上看到顧駿的反應,她只覺鼻子一酸,差點就落下淚來,“駿兒,快出來,不怕,快出來啊!”蹲身朝顧駿伸出手,她微笑着道。
然,顧駿的小身子又往裡面挪了挪,他沒有看連城,只是將頭埋在膝上,身子一個勁地顫抖。
思索片刻,連城起身,轉向顧祁道:“大哥,今個發生的事我都告訴你。”她想到了問題的關鍵,顧駿多半是感覺到屋內的氣氛變化,纔會心生恐懼,躲在桌子底下不出來。
“今個進宮,在經過御花園時……”輕緩而柔和的語聲在屋裡緩緩揚起,連城不僅與顧祁道出是如何遇到皇甫穎,且將她對皇甫穎身份的猜測,一起告知了顧祁,接着,她又將如何遇到蕭蓉,及明日與陸天佑在城外南湖比武一事,也毫無隱瞞地說與顧祁知道。
聽完她的敘說,顧祁目光微斂,思索許久,才語帶遲疑道:“你懷疑那丫頭是……”後面的話他未說出,但他相信連城明白他語中之意。
連城神色凝重,點點頭,道:“我有仔細想過,從我遇到穎兒,再到我從皇后口中得知宮中有座偏僻的院落走水,及穎兒身上打一出生就被人下了慢性毒藥,讓我不得不對她的身份起疑。”
“那你爲何還帶她出宮?你都已知她有可能是個大麻煩,卻還應下皇后,帶她出宮回府?”
顧祁語聲稍有緩和,不解道。
“我是知道她是個麻煩,也不想沾染這麻煩,可她自從一看到我,就抓着我的衣袖不放,待到棲鳳宮,皇后見她如此,以爲她喜歡我,便將她賞賜我做侍婢,大哥,你說我能拒絕皇后嗎?她是出於一片好心,也是出於對穎兒的憐惜,才讓穎兒出宮隨在我左右,我就算再不曉事,也不能推脫皇后的好意,讓她在宮人面前失掉顏面。”
連城慢慢的說着,久不見顧祁出聲,她繼續道:“至於救蕭小姐,我純屬是看她失血過多,若不及時救治,她很有可能會失去一條胳膊。”
“那與陸世子比武又是怎麼回事?”幽深的目光凝聚在連城身上,顧祁問。
“大哥,你該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過去;也不是你一味地忍讓,對方便會當原來的事沒有發生,與你一笑泯恩仇。”連城這話一出,顧祁眼裡涌出抹愧然:“看來陸世子找你麻煩,還是因當ri你救我之故。”
連城笑了笑,搖頭道:“他不是因爲這個。”顧祁訝異:“不是因爲救我,他才找你麻煩?”
“不是。”連城言語肯定:“他是覺得我當日在街上拎他下馬之舉,深深折辱了他,才心裡氣不過,欲從我這討回面子。”
顧祁目露擔心,聲音略顯急切地問:“那明日的比試,你有把握贏他嗎?”輸的一方,要從慶安街東頭跪爬到西頭,且每爬一步,要學聲狗叫,能想出這個主意,陸世子未免也太過心胸狹窄了點!
“我與他交過手,加之昨日他和蕭小姐打鬥時,我有側耳仔細感知,他的功夫與我相比,還差了那麼一點。”說到這,連城嘴角牽起抹清雅而冷然的笑容:“就算他使出渾身解數,亦或是使出什麼陰招,我也不會敗在他手上。”哼,必要時,她也會使陰招,損招!
在連城和顧祁說話期間,顧寧有將顧駿從桌子底下拽了出來,小聲道:“駿兒,你聽,大哥和二姐好好說着話呢,他們沒有吵架,別怕!”顧駿呆怔的目光在顧祁,連城二人身上來回看了看,然後扯着顧寧的手就往門外走。
“你是要把空間留給大哥和二姐單獨說話嗎?”顧寧垂眸看着他,柔聲問。顧駿不吭聲,也不點頭,只是拽着她往外走。
顧寧沒可奈何,只好隨他而去。
“二妹,大哥信你,要不是腿不能動,大哥真想陪着你一起去。”幽幽嘆口氣,顧祁緩聲道:“記住大哥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雖不甚瞭解連城的武功有多高,但顧祁相信明日的比試中,連城不會輸給陸天佑,因爲他對連城有足夠的信心——醫術了得,毒術估計也不差。
但他又擔心連城不得已之下,對陸天佑用毒過重,從而導致不可挽回的後果,纔不得不提醒連城那麼一句。
——得饒人處且饒人!
“大哥,你不用擔心,我做事有分寸的。”笑着說了句,連城問道:“你今個可有感覺腿上不舒服?”顧祁搖了搖頭:“好着呢!”
連城望他腿上看了眼,道:“若是覺得哪裡不舒服,大哥記得告訴我。”顧祁笑着頷首。
“嗷嗷……”聽到大黑大黃渾厚的低吼聲又傳入院裡,連城皺了皺眉,嘀咕道:“也不知哪個又想意圖進入院裡!”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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